鄭歡喜撥開人羣,急匆匆地擋下轎子,叉着腰大聲說道:“等…等一下。”
跟着轎子旁邊的女人,抱着古琴走上前,一見到鄭歡喜便驚喜地叫嚷:“歡喜小姐?”
“寒娥?”鄭歡喜吃驚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剛纔她只看到轎子裡面的人,卻忘了注意她。
“我…”
“寒娥。”忽然,一隻手慢悠悠地掀開轎簾,厲聲喝止寒娥想要說的話。她微微探出身,仰視身前的女人,微笑地說道:“鄭小姐,別來無恙。”
“玉胭脂,沒想到你們居然來到鄴城。”鄭歡喜幸喜地說。
“也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寒娥顯得有些激動,輕嘆道:“自從別離後就一直身不由己了。”
“你可過得好?”鄭歡喜擔心地問。
“胭脂小姐對我很好。”寒娥莞爾一笑,低首着說。
玉胭脂沒有打算走出轎子,於是對着鄭歡喜又道:“對不起,鄭小姐,我們有事先行一步了。”
“誒,那你們住哪兒?需不需要一些生活用品,我給你們送過去。”鄭歡喜又說。
“多謝鄭小姐的美意,胭脂已然有了棲身之地,如今還要趕往別處,告辭。”玉胭脂放下轎簾,喝道:“起轎。”
“啊?那…那…”鄭歡喜呆呆地杵在原地,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卻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但是,四爺知道她們來了鄴城嗎?鄭歡喜望着轎子,暗忖:玉胭脂,這個女人究竟是怎樣的女子?絕不是一個歌姬如此簡單吧,她來鄴城一定有事,看來,又不能安定了!
***
玉手從轎子旁邊的窗戶口伸出來,撩起窗簾,坐在裡面的玉胭脂微微側身,斜睨着外面的人兒,冷聲說道:“寒娥,我早就教過你,要學會觀而不語,不該你說的話千萬不能隨便開口。”
“是。”寒娥緊抱古琴,低聲附和。
“此番鄴城之行,不但是要找到你姐姐,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可記得?”玉胭脂嚴厲地問道。
“寒娥知道了,寒娥知道錯了。”寒娥擔憂地說道。
玉胭脂沉默片刻,而後又道:“你放心,我會找到馮佑憐的。”
“不知道姐姐如今怎麼樣了。”寒娥幽幽地說。
玉胭脂放下窗簾,輕蹙眉,暗歎一聲:“但願吉人天相吧。”
***
兩人踏進南陽王府,然後被帶入偏廳。寒娥驚詫府內的瓊樓玉宇,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飛鳥走獸,妙奪鬼工;就連她們身處的偏廳都是錦墩玉案,華貴異常。
玉胭脂端着杏眼掃視房間,朝着內室一瞥,隔着一道簾幕,質類五色絲絹,雲錦雙懸,流蘇下垂,看上去鮮豔絕倫。倒不說陳設精雅富麗,反而是裡面隱約可見的沉色古琴勾起她的好奇。她站起來,撩開絲絹,只見古琴安靜地躺在一處,沉香木上散發一股清香,瞬間澆滅她的浮躁。
寒娥思酌,再一看自己抱着的古琴,兩個古琴盡然相仿。
玉胭脂伸出手輕撫琴絃,幽然念道:“琴韻對薰風,有恨和情撫。腸斷斷絃頻,淚滴黃金縷。”
纖纖素手劃過古琴尾部時,突然停了下來,上面刻着一個略深的“曹”字。
“胭脂小姐。”寒娥忍不住走近一些,輕聲喚道。
“寒娥,把琴遞給我。”玉胭脂按着刻字吩咐道。
“是。”寒娥將手中的古琴遞給玉胭脂,然後將身子小心翼翼地向前探過去,不禁失聲叫道:“爲何這把古琴上面也刻有此字?”
“這把古琴是真正的曹氏之音。”玉胭脂平靜了自己的情緒,淡漠地說道:“我的古琴只是個仿品。”
“這把古琴是一個姓曹的人的嗎?”寒娥思索着問道:“那爲什麼會出現在南陽王府呢?”
玉胭脂紅脣微啓,星眸一轉,過後又道:“不知道。”
“啪啪啪。”忽然,從門外走進一個男人,拍着手嚷道:“玉胭脂不愧爲青州第一歌姬,哦,不對,如今是鄴城名妓。果然名不虛傳,一眼就能分辨出這把古琴。”
“見過南陽王。”玉胭脂與寒娥紛紛欠身。
“南陽王擡舉了,胭脂也沒什麼本事,還不是靠着音樂吃飯,所以略懂音律,這樂器自然是少不了。其實,胭脂與曹氏的古琴有過一面之緣,適才胭脂不小心觸碰了琴絃,聽後頓覺清脆不凡,這次敢斷定古琴的身份的。”玉胭脂笑着解釋。
“哦?這麼說來,我打聽到的事情也是屬實?”南陽王陰冷地笑問。
“不知南陽王所說何事?”玉胭脂面不改色地問道。
南陽王跨進一步,但笑不語,只是先坐下斜睨着神情冷淡的玉胭脂。
“我的兄弟,陸公子對玉胭脂一見傾心,如是,我便派人打探了小姐的來歷。”南陽王湊近玉胭脂,低聲說道:“沒想到,胭脂小姐還是曹祖庭的老相好。”
玉胭脂踉蹌後退,寒娥慌張地攙扶着她,雖然一肚子疑惑卻也不敢做聲。
“我們這些做歌姬的,自然是結交甚廣,談不上是朋友更論不上是知己。”玉胭脂冷靜地說道:“就好似陸公子,只要他來捧我胭脂的場,那麼對於他的身份,胭脂也不會過問了。”
“哈哈哈。”南陽王撇嘴笑道:“胭脂小姐多慮了。我都說過,我只是幫朋友打探而已,曹祖庭是朝廷重犯又怎麼會和小姐扯上關係呢,你說是不是?”
“曹家被抄家的時候,胭脂已然到了鄴城。”玉胭脂急着說道。
“哦?莫非小姐有先知的本事?”南陽王嗤笑問道。
“呃?”玉胭脂慌張地瞪着身邊的男人。
“既然小姐說自己已經到了鄴城,又是如何知曉曹家被抄家一事?”南陽王陰笑道:“聽說欽差大人可是連夜趕去青州啊,這件事情,連我南陽王都不敢確定哦。”
玉胭脂輕咬嘴脣,別過臉怒氣地說:“南陽王今日相邀究竟所爲何事?如果是關於曹家的事情,對不起,胭脂什麼都不知道。”
南陽王搖了搖頭,嘆道:“今天,我要將古琴物歸原主,雖然不能將它還給曹兄,但是…轉贈給胭脂小姐也算是一件美事。”說着,他立刻站起來將古琴拿起遞給玉胭脂。
玉胭脂警惕地凝視南陽王,躊躇不定。
“小姐與曹兄有過一面之緣,在下得幸,也曾與曹公子偶遇。曹公子在慌亂中將此古琴寄放在此。如今,既然被小姐認出,倒不如讓我做個順水人情吧。”
“不知南陽王在哪裡見過曹公子?”玉胭脂小心地問道。
南陽王慧黠一笑,輕聲說道:“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