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馬屎皮面光,繡花枕頭一包糠。
袁術看上去聲勢浩大,坐擁兩州,陳兵數十萬。可惜,不過數日的功夫,就差點讓王黎和曹操這兩支截天劍逼出了原形。豫州亦如沒頭的烏龜一般,八郡便去了其二。
曹操佔領了陳地,李旻也率潁川全郡歸順了王黎。王黎下一步便是和曹操分兵汝南和譙郡,再劍指淮南。
但王黎還沒有開始發力,郭嘉一路剛剛到達召陵,便已經得到了一則諦聽營從汝南定潁傳來的消息:至兒出現在定潁縣城。
雖然說: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上容不得半分的兒女之情,但是至兒,這個主公視爲嫡出的親妹子居然陡然間出現在定潁,你教郭嘉如何敢大意?
郭嘉帶着百十名親兵,在副將管亥的護送下連夜趕到陽翟。
王黎看了郭嘉遞過來的消息,皺了皺眉頭:“當初崔十娘答應我要照顧好至兒的,如今至兒卻出現在這即將交戰的定潁城中,莫非是至兒或者崔十娘出了什麼變故,還是她們在定潁發現了崑崙和南華真人的蹤跡?”
“單從消息上來看,具體詳情郭某委實不知。”郭嘉輕輕扭開王黎讓人給他打造的酒壺,飲了一口酒說道,“不過,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至兒一行還是比較安全的。
定潁乃是汝南最近的縣城,離召陵不過百十里地。袁術將麾下大將雷薄置於此地,很明顯是爲了防備我等南下。雷薄此人重義輕財不濫殺無辜,心中大義尚存,在袁術軍中也算是一股清流。”
王黎點了點頭:“雷薄此人既不濫殺黎庶,也不強奪豪取,而且至兒也並未暴露自己的身份,目前來說卻是還算安全。但是一旦戰火燃起或者至兒的身份暴露,至兒的性命必然危也!”
“主公說的極是!”郭嘉頷了頷首將酒壺放在案桌上,站了起來鄭重的朝王黎行了一禮道,“不過,以郭某之見,主公此次決不能如之前孤軍千里深入江東那般,再次演繹一出孤膽英雄的戲碼。
畢竟,這定潁城雖然算不得龍潭虎穴,但雷薄這殺伐之將可不是笮融此輩可比擬的。他是我軍的敵人,而主公也是他的眼中之釘。主公一旦前往定潁,不但可能暴露至兒的身份,同樣也可能將自己置於危險的漩渦之中。”
“不,我的想法與你恰恰相反,人們常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黎搖了搖頭道,“我軍與雷薄對陣定潁,若是我能混進定潁,雷薄是絕對想不到我就在他眼皮底下的。
而且,至兒出現在定潁,而崔十娘及唐周等人卻不見蹤跡,若是不能親自前往定潁將至兒接回來,我這心裡總覺得一顆大石頭壓在心上,落不了地。”
郭嘉沉凝了片刻,接着說道:“主公,當初你在長安之時可答應過我和荀公達、賈文和等人,那次是你最後一次?”
王黎被郭嘉一番話拿住,只好默不作聲,一雙眼直愣愣的看着郭嘉,心中兀自不甘。
半晌,郭嘉才擡起頭來,與王黎對視着:“主公,我知道你出生賊曹掾,平素也慣愛任俠使氣,如今你身爲大將軍卻依然不願改冒險的本心。但我真心希望,這是你的最後一次。
江山局勢尚不明朗,曹孟德一統兗州兵下陳地,袁本初佔據冀州正欲對陣公孫瓚,孫文臺脫離袁術崛起江東,還有那劉玄德以一己之力統率徐州。此皆主公未來之敵,他們每一個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主公,你身上肩負了我等的希望,也肩負了我等的夙願。此番郭某可暫且答應於你,但是,你以後絕不可再行此冒險之事。否則,將來若是主公再一意孤行的話,郭嘉願就此離去!”
“那我就將這潁川的大軍暫時交於你的手中!”王黎鄭重的點了點頭,將帥印遞給郭嘉,與趙雲、周倉和趙野等人走出郡衙。
陽翟至定潁足足有兩百餘里,四人趁着天未亮匆忙啓程,將胯下的戰馬催到極致,終於在下午時分趕到了召陵。然後將馬匹交給麾下的將士,四人又才扮作幾個打獵的彪形大漢奔向定潁。
......
定潁縣,隸屬汝南郡,這裡原本便是袁術的根基所在,平素間這座城池的管理倒也鬆懈,但如今是戰時時分,城中早已被緊張的氣氛籠罩着。不到酉時三刻,雷薄就會緊閉城門,禁止任何人出入。
而對於潁川和汝南來往的客商,袁軍檢查的更是仔細,不敢放過分毫的蛛絲馬跡,唯恐一不小心放了一個奸細。
但,錢財通神,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使磨推鬼。雷薄雖然嚴苛,麾下的將士卻又怎麼可能放過發財的機會呢?
天擦黑時分,給了數十枚銅板和一條剛剛從山上獵下來的野兔後,王黎一行四人安然無恙的走入到定潁城中。
城中百姓早已閉門鎖戶,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路人,問明瞭同福酒家的方向,大搖大擺的來到同福酒家。同福酒家還亮着燈火,店中也還有數名顧客正在杯酒言歡、放歌縱酒。
掌櫃的見四人一副落魄山野人的模樣,一臉鄙夷的擺了擺手:“四位客官,本店小本經營,概不賒賬!”
“狗眼看人低的傢伙...”
趙野剛嘀咕了一句,王黎已經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放在掌櫃的手中道:“我等不買酒,我等只來買醉!”
掌櫃的掂了掂手中的碎銀,儘量壓低着聲:“客官,朝廷大軍兵臨召陵,城中雖然沒有頒佈禁酒令,但過了酉時,如果沒有雷將軍的手令,城中卻不能隨意走動。短短一刻鐘客官如何買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王黎笑了一聲。
那掌櫃大吃一驚,面色驟變,急忙將手中的碎銀端詳了片刻,又還給王黎,朝着堂中鬧鬧喳喳:“四位客官手中既然有我們東家需要的野物,那就請隨我到後院中一敘!”
前堂的酒客醉生夢死一片喧譁,後院倒是極爲安靜。掌櫃的親手奉上四杯清茶,屏退左右的店小二,朝王黎深鞠了一躬:“諦聽營中原堂周攀拜見主公!”
趙野和周倉早已守在後院的大門口,王黎扶起周攀朝趙雲點了點頭,在椅子上坐下來,目不斜視:“定潁縣城中的信息是你探查到後發到召陵軍中的?”
“回主公的話,正是屬下親自打探到的!”周攀恭恭敬敬的看了王黎二人一眼答道。
王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好,你與我具體說一說你說打探到的情況!”
周攀在二人下手坐了下來:“屬下奉孫才孫統領的將令,在汝南一帶打聽袁術軍中的消息。想着這些年頭要打探消息,無非就是青樓和酒肆中往來的客人最多,而且軍中健兒也多,因此便在這定潁縣城中開了這一間同福酒家!”
這周攀倒是一個會審時度勢的妙人!
王黎暗歎了一句,聽周攀繼續說道:“三日前,周某外出購買造酒的糧食之時,途徑城西及第衚衕口,正巧遇見一行人從衚衕口經過。
那一行人共有五個人,帶隊的是一個虯髯大漢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妙齡姑娘,三個隨從倒是平常打扮,唯獨其中一人左臂長袖空空蕩蕩紮在腰間,牽馬的右手大拇指齊根而斷。屬下曾聽孫統領說起唐週一事,因此便留了一個心眼。”
周攀頓了一頓,飲了一口茶接着說道:“屬下也不再去那城西的張大戶家收購糧食,而是悄悄的墜在了這一行人後面。不曾想,那行人竟是格外的警覺,屬下還沒有跟上兩條街,就被他們發現,然後帶到了一處衚衕裡。
那名斷臂缺指的大漢將屬下堵在衚衕中,追問屬下的來歷。屬下的武功雖然不及那大漢,但也是一塊硬骨頭,又怎肯將自己的來歷說與他聽呢?便與其人爭鬥了起來。
可惜,那大漢的武功奇高,屬下終究不敵,眼看就要亡於那人的棍下,那妙齡少女突然轉過頭來出言制止了那大漢,然後那大漢一掌將屬下打暈在地悄然離去。
直到屬下醒來後,便再也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但屬下肯定那斷臂缺指的大漢便是唐周,而那妙齡少女正是至兒小姐!後來,屬下聽聞軍師已經兵臨召陵,於是便遣人傳書給軍師告知主公!”
“你如何確定那人是唐周?又何如確定那女郎便是至兒?”王黎雙眼一眯,射出一道精光。
“屬下追隨孫統領多年,也曾與唐周共事數年,因此對於唐周的身形再是熟悉不過。再者那大漢斷臂缺指,與孫統領提供的信息中並無差異,屬下自信不爲認錯!
至於小姐的身份,還請主公請恕屬下無禮之罪,至兒小姐在給屬下說情之時,趁小姐不注意,屬下將其配掛在腰間的玉蟬悄悄的給取了下來。而正是這枚玉蟬,屬下才確定了小姐的身份!”
說到此處,周攀遲疑的看了王黎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枚嬰兒拳頭大小的玉蟬遞到王黎手中,只見那枚玉蟬圓潤光澤彷彿浸透着水一般,而雕刻的玉蟬更是栩栩如生,一雙薄翼幾欲展翅而飛。
這枚玉蟬正是當初初至雒陽之時自己給至兒買的生日禮物,至兒從來都是玉不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