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畫下自己想說的話?
可是現在在她的生命裡,只剩下了一句話,只恨天地不仁。
如果還有一個她可以畫的東西,是不是就只剩下珠寶了?
但是這些設計,剛纔的設計,那個丫頭已經說了,這個東西失去了很多很多的初心,以至於它完全不能算是一個合格作品。
那她薛芷夏,還可以畫什麼?
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出現在她的筆下?
薛芷夏腿一軟,就完全地坐到了地上,像是一個離羣的野獸一樣,悲傷地嚎哭起來,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樣啊。
小護士也嚇到了,想要跑出去找到傅涼旭。結果一出門,就看見了傅涼旭的眼睛,幽深。
像是一潭湖水,他眼裡所有的波瀾都屬於另一個人,那個女人在湖面中心,正在悲傷中。
兩個人之間,好像隔了一道什麼東西,誰也不能夠打破。
可是那個東西的存在,好像並不能阻止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接近,反而讓他們就這麼遠遠地注視着,好像能夠交換彼此心意。
“剛纔,傅太太就這麼衝了進來,我們怎麼攔都攔不住。”
小護士不敢有任何怠慢,於是馬上回過神對傅涼旭說了這句話,“傅先生,你要不要現在過去看看傅太太,她不太穩定。”
傅涼旭聽了之後也沒有說話。
好半天,都一直保持着注視薛芷夏的姿勢,直到小護士疑問的目光愈發明顯了,他才讓自己的精神從薛芷夏身上回來,淺淡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薛芷夏放下了手中的筆,並且她好像有了一種感覺,這一次她把手裡的筆放下了,可能下一次,就再也沒有拿起來的機會了。
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好像已經真的,拿不起這支筆。
傅涼旭在外面靜靜看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扶起了女人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去好麼。”
薛芷夏不動,就這麼一直僵硬在原地。
讓傅涼旭覺得更加心疼了,於是只能夠放慢自己的語速,給現在可能並沒有好好思考他的話的薛芷夏聽。
“之後的事兒,我們再討論一下吧。”
一切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現在傅涼旭也只能夠這麼來安慰他自己了,如果現在他不這麼想,那可能這邊,真的就會全盤垮掉,傅家的精神,將會遭受到重重的追擊,無法恢復。
“我覺得,好像一切都不會好起來了。”
薛芷夏的聲音很輕,像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人。
或者說,更像是一個木偶,就這麼任由傅涼旭把她抱在懷裡,可是女人什麼也沒有反應。
傅涼旭有些無奈,很快把兒子搬了出來。
“可是我剛纔來的時候,好像聽見了兒子在那兒哭,他可能是想你了,要不我們一起過去看看他好麼,把你手裡的這些東西都放下好不好?”
他已經完全是哄小孩子的態度來對待薛芷夏了。
想要把她手裡的筆放下。
那支筆是薛芷夏前不久才削好的,女人有一個習慣,結束工作的時候,總喜歡把下一次要用的筆好好削完。
所以現在在她情緒激動的時候,傅涼旭特別害怕她就這麼傷了她自己。
所以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兒,就是讓薛芷夏放下她手中的筆,然後乖乖地跟她去病房,鎮靜一下在睡個好覺。
薛芷夏手上地力氣漸漸減小了一些。
就在傅涼旭以爲他馬上就要成功拿下女人手裡的筆的時候,薛芷夏卻突然擡起了手臂,並且奮力掙脫了傅涼旭的懷抱,然後用正面面對着男人。
傅涼旭一下子就知道了薛芷夏到底要幹什麼,語氣就變得嚴厲了:“薛芷夏,把筆放下!”
在他還沒有說完的時候,薛芷夏就用手裡的筆對準了她自己的咽喉,然後目光淒涼地看着傅涼旭,直直地這麼折磨着自己。
“這個東西,已經被我毀了,我不能讓它重新起作用了!”
男人的聲音還是那麼強硬,但是如果仔細聽,就會從中聽出一些微不可查的顫抖。
“薛芷夏,我命令你,現在就把你手裡的東西給我放下,不然的話,我就直接上來搶了,聽見沒!”
“既然如此,我已經毀了它了,我就必須要償還給它。”
薛芷夏的表情已經說不清是哭還是笑了,就這麼悲傷地看着傅涼旭,說出了這種決絕的話,“你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經……”
她的聲音在空間裡面異常明顯:“你明明知道的啊,一切都不會好了!它都不會好了啊!”
千瘡百孔的心,還是不要有任何的彌補了吧,就這麼讓它潰爛在時代中,投入死亡中去。
“你現在是要幹什麼!”傅涼旭的聲音已經變得哀切了,“你聽我的沒錯,把筆放下吧!”
“還是說,你現在已經下定決心了,一定要離開我,離開我和兒子麼?你怎麼忍心啊!”傅涼旭的眼睛好像也已經出現了淚水。
“兒子還那麼小,你就要因爲賭氣離開我,離開他麼?”
“我不是賭氣啊。”
薛芷夏現在已像是一朵悽美的花一樣。
然後對傅涼旭怔怔地說。
“這一切的事情,其實都是因爲我啊,只是你沒有辦法瞭解,但是我不能夠再忍受下去了,不行。”
“而且,如果我先離開的話,說不定就能夠結束一切呢?你就讓我這一次吧,就這一次!”
“我他媽都已經讓了你很多次了!你明明都知道的不知道麼?”
傅涼旭的臉色已經變得通紅,他向着薛芷夏吼出了這句話。
“薛芷夏,如果你敢死的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薛芷夏苦笑了,她其實,並不需要誰的原諒,因爲誰都不會再原諒她了,就算是命也是。
這個世界,需要原諒的事情太多了,但是與此同時,不需要結果的事情也太多了。
她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覺得快樂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以至於現在好像只剩下無盡的痛苦了。
“就算是原諒我這一次,或者忍讓我這最後一次吧,以後我就可能沒有時間再來煩你了。”
她手上握緊了那支鉛筆。
從上一世到現在,她都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
會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曾經是自己最喜歡的筆啊,現在就只能夠當做結束自己生命的利器。
傅涼旭的瞳孔都在驚慌之下迅速地放大了:“薛芷夏,你要是真的敢做!”
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薛芷夏就已經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把那支太過於鋒利的鉛筆,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喉嚨裡!她的皮膚本來就嬌弱,在這樣的動作之下,更是很快就被刺穿了!
傅涼旭從喉嚨裡面發出了一聲恐怖的嘶吼,然後朝着自己的女人奮力地跑過來,不猶豫。
薛芷夏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裡面一陣刺痛,、。
不知道什麼東西已經被刺穿了,所以這種疼痛才這麼真實,才這麼讓人覺得難以承受,但是這種疼痛,剛剛感覺就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啊!
只有身體上巨大的疼痛,好像才能夠把她心裡的疼痛分散一些,讓她覺得好像不太痛苦。
她在倒下之前,看到了傅涼旭奮不顧身跑過來的樣子,只覺得心裡有了一種無奈的感覺。
她想朝着男人喊,你不要過來了,不要再過來了,就讓我一個人這麼靜靜地離開吧,不靠近。
就算是把兒子留在了這個世界,也無法讓她在這個世界做任何的停留。
如果找不到樣本,小小的孩子也只能夠死路一條,何況現在還沒有一個確切的說法,還不如她先去給他探路。
薛芷夏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夠留在這個世界上幹什麼,但是如果自己就這麼死去了呢?
或許那個東西,那個一直追逐折磨着她的東西,就能夠停止自己的一切行為了。
能夠看在她帶着這麼多痛苦離開這個世界的份兒上,讓她能夠徹底的陷入沉睡,放棄讓她繼續痛苦。
這個東西,應該就是命運吧。
如果自己死了,那麼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吧。
說不定,這就是一個夢,一個自己臨死之前地夢,如果她選擇了放棄生命,或許就能夠迴歸到真正的死亡。
她已經累了,如果這一切,真的是誰的遊戲,那麼她只能夠說,這場遊戲,她已經放棄。
薛芷夏的心裡只剩下了絕望。
在經受了這麼多的打擊之後,她終於選擇放棄一切東西了,最好有關於自己的一切,什麼都不要留下。
就這麼在這個世界裡面,做最後的一場告別去吧。
那個夢裡面,柳欣瑜對着自己說地那句話,根本就不是那個女人說的吧。
那是命運的化身,看着她一直懷着某種愚蠢的想法,想要改變什麼命運,所以纔會這麼嚴肅地對自己說吧。
她的時間不多了,這也是不是神和命運可以決定的東西,因爲她現在就要已經準備結束。
所有的醫生護士都聽見了傅涼旭的聲音,然後匆忙地跑了進來。
到病房門口,只看到了讓他們所有人都覺得駭人的一幕。兩個人就這麼在血泊之中擁抱着,傅涼旭的眼睛是血紅的。
“你絕對不能夠有事兒,而且你不能夠就這麼離開地啊。不是你跟我說了,不是你說的?”
傅涼旭的臉貼近了薛芷夏的臉,就這麼對着女人喃喃地說:“可是明明就是你自己說的。”
“不可以放棄,如果有一點希望,都一定要抓住的,現在你在幹什麼,你自己爲什麼要先離開?”
薛芷夏的身子因爲在持續失血,所以在抽搐着。
不知道能夠幹什麼的傅涼旭,現在也好像已經變得麻木了,也沒有讓任何人過來幫助他們,只是這麼靜靜地抱着薛芷夏柔軟地身體。
醫生趕緊地走上前去:“傅先生,把傅太太交給我們吧,還有救,您先不要過於傷心了。”
傅涼旭怔怔地放開了手,醫生連忙招呼了幾個護工,把薛芷夏迅速地轉移到了手術室去。
傅涼旭坐在原地,看着自己滿手地血,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如果是薛芷夏,她會希望自己把她救起來麼?
剛纔她用那支鉛筆結束她自己生命地時候,竟然完全沒有看過他一眼啊。
這個女人,好像已經對什麼都沒有留戀了,就連她的丈夫和兒子,她都已經不管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