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了傅家大門,可能連薛芷夏都沒有意識到,她自己一直緊緊地抓着那把鑰匙,一直不放。
景鈺看到這麼突然衝出來地薛芷夏,也已經嚇了一大跳,以爲薛芷夏在裡面受了什麼委屈,正要下車找傅涼旭算賬,但是薛芷夏很快就跑過來拉住了他,輕輕地說:“我們回去吧,開車吧。”
手裡還是握着那個鑰匙。
傅涼旭這個人,有的時候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比誰都要細心。
他知道薛芷夏的每一個習慣,在很多時候,都爲了薛芷夏這個人着想,但是被她自己辜負了。
這個男人,甚至連一把鑰匙都不放過。
薛芷夏原本以爲,他已經丟掉了這個鑰匙,也就沒管。
只不過傅涼旭還依然留着這把鑰匙,並且覺得,一定要加上一個標記,自己才知道這是什麼。
薛芷夏輕輕地摩挲着這把鑰匙,上面的一個小小的紙條,筆跡還是自己熟悉地那個樣子,只是人已經不是了,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已經變了,甚至還沒有這把鑰匙上面的筆跡,來的更加永恆。
“拿到鑰匙了吧?”
景鈺還是不習慣這樣的沉默,所以這樣對薛芷夏說,想要緩解一下她啊。
這樣沉默着,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把所有的想法都說出來,這樣可能來得更加暢快舒心吧。
薛芷夏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着這把鑰匙,什麼也不說,就只是這樣看着,回想以前的一切。
“我們回家吧。”
好半天,她才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景鈺也不深究下去了,只是點了點頭,順着她的意思說了下去:“好,我們回家。”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薛芷夏不想提及。
景鈺雖然多事,但是也是一個顧全她情緒的人,想了好久之後,也就把好奇心這麼按捺住。
到了門口之後,景鈺想了想,對薛芷夏說:“我可以幫你找人打掃一下,畢竟已經這麼久了。”
已經這麼久沒有人住了,所以應該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清理的,景鈺決定還是幫她一下。
可是薛芷夏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的家,我自己還打掃得過來,你先回去吧,這段時間也辛苦你了,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謝謝你。”
她說的是真心話,但是景鈺瞬間就板了臉說。
“我都已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說謝謝,謝謝這種話,是留給不熟悉的人說的知道了麼。”
薛芷夏點了點頭。
也知道他最在意這種事情,所以就這麼揮了揮手,讓景鈺自己一個人回去。
回到家裡的時候,直到推開大門的那一瞬間,她纔有了一種回家的真實感,和撲面而來的……撲面而來的一種疲憊,好像已經徹底席捲了她,薛芷夏甚至想就這麼一下子,倒頭就睡了。
可是房間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這樣的房間,也不會有什麼舒適感。
薛芷夏強撐着讓自己打掃完了這邊的一切,等到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完整了,她才重新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大牀中。
只有現在,才讓她覺得稍微有了一些安心的感覺。
好像母親的擁抱,就這麼環繞着自己身體。
自從她離開之後,她把所有的愛都寄託在了傅涼旭的身上,然後是兒子的身上,只有這兩個人。
只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這兩個人,已經和他們之間地生活徹底地分裂開來了,不能夠再去接觸。
要是以前,她是絕對不會允許,把兒子留給傅涼旭,讓自己這麼遠遠地跟兒子分離。
對於她來說,她一步都不願意離開這兩個人,特別是兒子,她一步都已經捨不得繼續離開了,她不忍心。
薛芷夏這邊真正的情況是。
她自己已經覺得,自己沒有辦法支撐起自己的生活了,無能爲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怎麼能夠指望她可以這樣跟兒子在一起呢?
她負擔起兒子的一切生活麼。
她好像已經失去了應該有的一切了,連自己都已經搞丟了,所以她不能夠繼續這麼和他們了。
不能夠和他們一起,也不能夠繼續和他們有更多的交集,只能夠讓自己一個人,這麼遠遠地分離開來,然後什麼也不說,就這麼一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好像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是不是。
想的東西多了,所以薛芷夏很快樂就這麼進入了夢鄉。
夢裡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見到了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的母親,就這麼坐在沙發上,然後一臉笑意地看着她,繼續微笑着。
薛芷夏的眼眶瞬間就已經紅了。
她看着面前的母親,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我還以爲,你已經不要我了呢,所以這麼久了,你好像一次也沒有出現在我的夢裡,一次都沒有啊。”
她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孩子,就因爲失去了母親的寵愛,所以向母親委屈地訴說着自己的心情。
薛母招了招手,示意薛芷夏到她身邊去,薛芷夏沒有猶豫,就這麼走到了母親的身邊依偎着。
薛芷夏擡頭的時候,發現母親也在一臉慈祥地看着自己。
明顯是在等待着自己跟她傾訴。
薛芷夏哽咽了一下,然後聲音裡面帶着濃重的哭腔,好像已經怎麼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困境了。
“我現在覺得,我的一切事情,好像都是錯的。但是最痛苦的地方是,我明明已經知道這些是錯的了,可是我沒有辦法,只能夠讓自己繼續這麼錯下去,因爲我好像什麼也改變不了了是麼。”
薛母嘆了一口氣:“芷夏,這也正是我出現在你面前的原因,你知道麼?我就是想要告訴你。”
薛芷夏靜靜地聽着,媽媽的話像是一股清泉,好像突然就注滿了她的五臟六腑,讓她舒暢。
“你跟小的時候,就已經很倔強了,誰說什麼話,其實你都不會聽的,你也是隻相信自己啊。”
薛母接着說:“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有些擔心你了,覺得這個女兒,如果真的這麼一直鑽死衚衕,會不會不太好啊,那個時候我用了很多辦法,都想要把你這個毛病給改過來。”
薛母回憶了一下:“但是你不願意,所以你哭着問我,是不是你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事情。”
“當時的你,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流着眼淚,然後問我,一切事情是不是都是錯誤的,就像你現在這樣迷茫。”“我那時候,沒有辦法回答你,跟現在的你不一樣的是,那個時候的你,好像就已經知道答案了,所以你繼續哭着跟我說,不管是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處理得好的,所以。不要強行改變你。”
薛芷夏沉默了,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這種話,但是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安心,這個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來自於自己的這個答案,竟然給了她一種很久違的安心的感覺。
“所以,當時的你自己,知道答案,現在的你自己,也應該知道答案不是麼?我會相信你的。”
薛芷夏低下了頭,半天都沒有說話,直到感覺到母親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頭頂的時候,她才忍不住哭了出來,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到了地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讓人看了覺得十分心疼。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擦了擦眼淚,然後擡頭看着母親,“我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薛母點了點頭,接着對薛芷夏說:“孩子,你的路還很長,千萬不要就這麼放棄好不好?”
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會突然跟自己說這樣的事情,所以猶豫了很久,還是點頭同意了。
薛母看着自己孩子脖子上和手腕上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傷口,摸了摸薛芷夏的頭髮:“有時候,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但是有時候也應該知道,不是所有想去做的事情,都是屬於應該去做的事情。”
自己的孩子,有的時候說話做事兒都有些衝動了,薛母也知道薛芷夏的這個特點,很擔心,但是她已經不能夠就在這兒了,於是只能夠匆匆地跟自己的孩子告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薛芷夏已經不是哭鬧不止的小孩子了,看見母親的離開,雖然覺得不捨,但是……更多的,是不要讓母親覺得擔心,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裡,不能夠平靜地待下去:“嗯,我會照顧好我自己。”
頭頂的溫度好像還一直留着,但是薛母的身影已經漸漸的消失了,薛芷夏只能夠拼命忍住了,忍住這種想哭的心情,讓母親覺得,自己是可以在這個世界裡面,繼續好好地生活下去的吧。
薛芷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十二點了,整個房間裡面,都已經有了鼎盛的陽光了。
這一切,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臨,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個夢,是不是在真實的世界存在着?
拿起手機來的時候,發現景鈺已經打了很多個電話了,但是薛芷夏睡得太沉,一個都沒接到。
她回過去的時候,景鈺接電話地速度飛快,一接通就朝着她怒吼:“你到底有沒有事兒啊!我差一點就讓人來砸開你家的門了!剛纔爲什麼一直不接我電話,你在幹什麼?沒事吧你到底。”
說了一大堆,薛芷夏才終於找到空隙讓自己插話進去了:“我剛纔在睡覺,之前好像太累了。”
耳邊的人一下子就沒有聲音了,薛芷夏想了想,然後補充了一句,“現在纔看到了你的電話。”
景鈺咳了一聲,飛快地轉移了話題:“那什麼?你三天之後能不能開始上班,外公讓我問的。”
薛芷夏的手僵硬了一下,然後對景鈺說:“三天的話,可能是做不到了,非常抱歉,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