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易燁卿照例在牆上添上一筆,看着兩個“正”字,大小姐扔了手中的小刀,胳膊枕着腦袋,眼睛怔怔地看向頭頂的天花板,口裡不禁喃呢道,“江若塵,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我,我就快成這渣滓洞的小蘿蔔頭了……”
“小蘿蔔的臉色可沒你的紅潤,小蘿蔔的頭髮也沒你的烏黑濃密,你就不要糟蹋個可憐的孩子了!”
看着突然出現在自己視線裡的人影,因爲是倒着的緣故她看不清對方的臉,單從那胸前的波瀾來看,應該是個女人不假,如若不是,那就極有可能是個極品人妖。
一想到人妖,大小姐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一個挺身從牀上坐起身,雙手放在胸前做着防衛的動作,脫口道,“你是誰?是男是女?怎麼出現在這兒的?”
“我以爲我的女性特徵很明顯,到底是你白瞎了眼,還是我很久不健身縮水?”那人挺了挺傲立的雙峰,看着大小姐瞪着一雙大眼睛在自己身上/上下掃射,像防禽流感似的防着自己不禁覺得好笑,“你我同爲女人,你有的我也有,而且估計要比你的優質,不用這麼怕我吧?”
“女人又怎樣?女人和女人也可以那啥……”
“啥啥啥?”女人不斷地靠近易燁卿見她躲着自己更是湊到她跟前,緩緩說道,“本姑娘對有婦之婦沒有興趣!”
大小姐耳朵不聾當然能分清楚“婦”和“夫”的讀音區別,有些疑惑地看向女人,“你認識我?”
“易燁卿,易家大小姐,所有les心中的豐碑,我能不知道嗎?我是伊瀟,你好大小姐!”女人伸手示意與大小姐握手。
“你好老套”,說着話易燁卿拍掉了眼前的這隻手,後來當大小姐知道今天自己拒絕了一雙價值千萬美子的手,險些吐血三升,那自然是後話了,眼下看着這個自稱是伊瀟的女人,她卻並未有太多的好感。“你也是我舅舅的人?”大小姐瞥了眼窗外站崗的兩位彪形大漢,她倆聊了這麼久也不見外面的人有所動作,似乎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你知道嗎,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人敢說我是誰的人這樣的話!”聽出伊瀟言語中的威脅,大小姐縮了縮脖子結巴道,“那我問你,你進來了,他們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有你究竟是來幹嘛的?”
“我是正大光明地進來,你不信我還可以給你再走一遍出去,來這裡見你也不過是受人之託,有人讓我來看看你好不好。”伊瀟說完關上電燈,打開屋裡的電視機,同時調到一個特別鬧騰的節目,就是那種音樂震天響,臺上的人不知所謂地乾嚎,臺下的人平均30秒給一次掌上,3分鐘掉幾滴金豆子的腦殘選秀,簡直沒意思透了。大小姐早就不愛看這些低級趣味的東西,沒想到這外表冷豔的御姐居然也有一顆蘿莉心。
大小姐的表情出賣了她自己,伊瀟又將聲音調高了些才道,“你有什麼話要我帶出去的嗎,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誰讓你來得?是江若塵嗎?你讓她趕緊來救我,我再不想呆在這渣滓洞了!”
“江若塵?我不認識,她是誰?你對象?”聞言,易燁卿又生出一副警惕的神情道,“我跟江若塵?怎麼可能,衆所周知她是我後媽,我跟誰也不能跟她……”
“哦,原來是繼母和繼女,肥水不流外人田,這組合夠創意,我喜歡!”見大小姐氣得躺到牀上側過身子背對着自己,伊瀟徉裝起身要走,“你要真沒話讓我帶回去我就走了,別後悔,還有你這個人一眼就能被人看穿,下次還是別在別人面前撒謊的好,容易被拆穿!”
聽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易燁卿又有點不甘心,無論真假,這人是自己離開“渣滓洞”的唯一希望,前兩日她一時激動把她舅給惹惱了,老唐到現在也不肯放自己,這兩日更是不見蹤影,顯見的是有什麼陰謀。這地方雖說是山明水秀,但沒網絡沒手機更沒有江若塵,日子實在是太難熬了。她開始體會到想見卻不得見的苦楚,如今這一絲僅有的希望她又怎麼能放過,當即直起身對着那人影道,“你真走了阿?你不是說受人之託嗎?那是誰請你過來的?”
“嚴嘉凌認識嗎?”伊瀟停了腳步,挑眉睨着身後跪坐着的易大小姐。聽大小姐道了一聲,“咦,是嚴美人?”隨即又點點頭,“就是她!”
聽說是嚴美人,易燁卿當即信了七分,忙拉着伊瀟道,“你趕緊告訴她們我在這兒,讓他們來救我”
“別傻了姑娘,你以爲救你那麼容易,她們不是飛虎隊也不是野豹突擊隊,到時外面這些人狗急跳牆給你一刀,殺人滅口,你就當真是嗚呼哀哉了”。
大小姐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還年輕,家裡雖無老小要她照顧,但還有個如花似玉且正在向虎狼年紀靠近的嬌妻,她可不能便宜了別人。
“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來就一定能帶我出去的對不對?”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易燁卿拉拽着這個叫伊瀟的女子,“你是嚴美人的朋友,我是她和她媳婦兒的朋友,所以我倆現在也算是朋友了,看你也是個重情意的江湖人,應該是能爲朋友兩肋插刀的吧?”
“可惜我的字典裡只有插朋友兩刀!”伊瀟冷哼一聲,見大小姐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斜斜地勾起脣角,一字一句地對着眼前的姑娘說道,“如果我說我就是那個把你從醫院弄出來的人,你怎麼想?”
“原來你真不是什麼好貨,姓伊的你別跑”,眼看人要跑,易燁卿趕緊去追,意料之中跑動的聲音引來了院中人的注意,可是大小姐已經顧不得那麼多她看着那個女人像一隻矯健的豹子向樓上跑去,只是一個拐彎的功夫,便不見了人影,這個速度根本不是一個人的速度,易燁卿不敢置信地看着空空如野的天台,然而身後的腳步越來越近。
“易小姐,你沒事吧?”
“你們看我像有事嗎?”大小姐作勢在原地跑了兩步而後道,“飯後消食跑兩步更健康!”隨即看了一眼黑色的夜空,“回去洗洗睡吧……”
兩個黑衣保鏢目送着大小姐回房,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復又回到了院子中。
而另一方面江若塵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唐禮德。沒想到找尋了那麼久的人,他會直接出現在易宅。他背手而立,站在易翰謙的遺像前,江若塵猜不到男人在想什麼,事實上她對他的瞭解僅限於老易生前的隻言片語。他是個很有天分的商業奇才,他曾經是易氏的“開國功臣”之一,但是在易燁卿母親死後,與易翰謙漸生間隙,最後遠赴美國分公司。
江若塵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令唐禮德放棄國內的大好前途,只是直覺告訴她綁架易燁卿的原因和十幾年前的事分不開。
“這個宅子還是和以前一樣老氣,無趣,我以爲換了個主人會不一樣,沒想到你也和易翰謙一樣迂腐、無聊”,雪茄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人的眼膜,江若塵認真地打量一眼來人,她發現眼前的男人其實與易翰謙有幾分相像,並非那種外貌上的簡單類同,而是一種氣質上的相似,比如他們說話時方式,看人的神情,抽菸的姿勢。
“我沒聽說你是個不會待客的人,怎麼說遠來是客,你連茶水也不招待一下嗎?”男人的雙眸犀利無比,讓人不敢直視,江若塵卻沒有因此示弱,叫來了吳媽替唐先生泡茶便摒退了所有客廳裡的傭人,開門見山地對着男人道,“唐先生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沒想到你和小易一樣是個沉不住氣的姑娘,之前我還一直以爲你是個很好的對手……”唐禮德抿了口茶,掃了眼靜默不語的女人,見她依舊是副榮辱不驚的模樣不禁一笑道,“事實上你的確是個厲害的後生晚輩,儘管名義上你是易翰謙第二任妻子,但是在我的心裡易家的主母永遠是我的姐姐,所以你對我而言就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頭,妄圖一步登天的物質女人。這是我之前對你的印象,不過交手之後我發現你的確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對手。尤其是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說完男人將一份置於茶几上的報紙推到江若塵的面前。
那是一份花裡胡哨娛樂報紙,像他們這種身處“金字塔頂層”的人根本不屑看這樣的垃圾,但是這張報紙不同,因爲整個版面都是有關易大小姐的。標題是一個被時下被說得爛俗的詞,“在一起”。
誰和誰在一起?易大小姐和她那個所謂的女朋友,在美國登記結婚,報紙是這麼寫得,有一張模糊的照片,betty清晰的面容,以及與易燁卿有幾分神似的側臉,加上一段已經被人傳爛的基情故事。所以易燁卿不是失蹤,更沒有綁架遇害一說,她只是和愛人在一起,江若塵作爲英明的後媽她最終成全了她繼女的愛情,像所有愛看童話的少男少女一樣,故事的結局是公主歷經磨難終於找到了幸福的生活……
不錯的故事,可是卻是一個虛假的謊言,只是用來欺騙世人的,對於這一點在座的兩人都明白。真相是公主仍然被關在惡魔的古堡裡,而深愛她的女王依然在苦苦地等尋着她的公主回來,而這隻有江若塵一人清楚。
“你是個聰明人,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得也恰到好處!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你反而害了她,如果說之前我還有所顧及的話,我現在可以放心大膽的用一切手段來達到我想要達到的目的,再過一段時間她就會被人們所遺忘,即使最後被證明這一切都是謊言,到時也不會有人懷疑我,你纔會是那個聲明狼藉的輸家不是嗎?”
男人說得很篤定,他說得沒錯這是一道無解的命題,因爲男人手裡的王牌是易燁卿,江若塵沒有想過要扳回劣勢,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要延緩“毒性”發作而已,但她可以確定的是面前的人並不想傷害易燁卿,隨即道,“唐先生如果想那麼做,今天就不會在這裡同我廢話了,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麼,不妨直說……”
“好,你是個聰明且又直接的姑娘,如果不是易翰謙我想我也會喜歡你,那麼江小姐我說我要你手中易氏的股份,作爲結束這一切的代價,你願意將它們賣給我嗎?當然我會出一個相對合理的價錢……”
“我想你一定是瘋了,唐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江若塵陡然將聲音提高了八度,她眼中的憤怒顯而易見,然而男人並沒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從自己的手提包中取出一張磁碟,放入客廳的cd機裡,打開電視機,眼前屏幕上立馬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一身白色的運動服,靜靜地坐在湖邊獨自垂釣,沒有任何聲音,但江若塵依稀聽到了悅耳的鳥鳴,女孩的呼吸聲,甚至湖波泛起漣漪之聲,恍惚間那人轉過臉來正對着自己,視線相交的一瞬,分明從的眸子裡看到了絲憂鬱。
“你看到了她現在很好,沒有缺胳膊少腿,你說對了一點,她是我的侄女我一點也不想傷害她,但是之後我就不敢保證了,因爲我拿那份見鬼的報紙給她,告訴她,她被你放棄時,她居然說你是對的。小易以前不是這樣的,江若塵你讓她變得一點都不可愛。”
鏡頭切換,江若塵看着她安靜地吃飯,安靜地澆花,安靜地一個人躺在仰椅上看書或是睡覺,她就像一處木偶劇裡被人牽動細繩的木偶,不再鮮活。這樣的易燁卿就像是裝着一個沙漏,當一粒沙子滴盡,她的生命就會從此消失,江若塵心知到時無論她們如何翻找都不會再有這個人了。眼眶被洶涌的淚水所積滿,此刻江若塵唯一想到地就是抓住她,不能讓她離開,不惜任何代價。
“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是必須在我看到完整安全的易燁卿之後我纔會履行承諾……”這一刻易翰謙臨終的交託和囑咐都不再重要,那些本來就不是屬於她的財富,而今她只是想要回一個完完整整屬於自己的易燁卿,對於自己而言沒有什麼是比她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