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燁卿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記不清酒醉後的事了,手臂一伸身側的枕頭竟然沒有一絲溫度,心裡頭空落落的如同這偌大的房間,她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也許江若塵根本沒有突然出現,也許那些莫名的驚喜都只是一場虛夢而已。
情緒瞬時跌入到了谷底,連着腹內的灼熱和口中乾渴的感覺也變得尤爲明顯。強撐着眩暈的腦袋支起身走出門,這才發現外廳的亮着一盞微弱的檯燈。
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昏暗的燈光裡,那人一擡頭便撞上了易燁卿的目光,兩人對視了片刻,大小姐才勾着脣角大了個大大的哈欠,含糊地自言自語道,“原來不是做夢……”隨後打開琉璃臺上的水瓶灌了一大口,鎮愣了數秒才如夢初醒般放下水瓶,疾步走至江若塵的面前,見她呆呆地看着手裡的相機,心裡驀然一緊。
“好晚了,怎麼也不睡呢?”易燁卿蹲下/身子,試圖將江若塵手裡的相機抽走,奈何試了幾次都不成功,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卻不料江總突然開口道,“你是什麼時候拍的這些?”
“沒事的時候出去拍拍,我想你一定想原來的家的,看到這些也許你會開心”,大小姐說這話時不免一陣心虛,好在江若塵並未察覺,只是又將相機裡的照片又重新一張一張翻看了一遍。
“我記得這個牌坊那年大水的時候被沖走了……”
“這是後來大家重新建起來,你看還有這兩邊的石獅子……”大小姐指着其中一張照片說道,“這些據說都跟二十面前的是一樣的,你沒有回去看過嗎?”
“沒有,自從出來以後就再沒回去過”,二十年前的災難至今仍時時攪得她夜不能寐,一閉上眼都是當年母親和弟弟比大水沖走的慘狀,所以她這些年即便再想念都從未塌足過這一方土地
。如若這次不是大小姐出了狀況,她估計也沒有勇氣重回故里。
“二十年,你應該回來看看,我上次去看阿姨的墳頭上草都有半人高了”。那年大水以後,村裡人死傷了一大半,多是一些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後來統一地就在村子後面選了塊地作爲遇難者的墳地,當初江家母子的衣冠冢便是立在那裡,“你知道嗎,每次打雷下雨,耳邊滿是我弟弟的哭聲,‘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一聲比一聲淒厲。眼前是媽媽把我推上樹的畫面,我就看着她們在我面前被洪水沖走,卻無能爲力……我……”淚水悽然而下,江若塵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道出這些年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惡夢。這些年江若塵一直不願回家也正因爲此。
“沒事,沒事,有我在呢,我們要活得更好,他們纔會安心不是嗎?”大小姐摟着江若塵的肩試着安慰她,可是收效甚微。在易燁卿地再三勸說下,江總還是去了一趟,纔回了B城。
易大小姐沒法跟着江總一道回城,心裡憋屈得很,探究江總身世的心思也隨之淡了不少,只想完成手頭的工作儘快回家抱着老婆、大狗、熱炕頭。
大小姐緊趕慢趕地終於在三天之後,在江縣人民以及廣大領導的熱烈歡送下緊隨着江總的腳步回了城。與之成爲鮮明對比的是原以爲江總會帶隊夾道歡迎她迴歸,誰知下了飛機連個人影都沒瞧見。
大感失望的易小姐,左右手都掛着江縣的土特產,只好打的回公司,沒想到她剛進易氏大門迎面就撞上了個人。
大小姐滿手的土特產就似仙女撒花般落在了地上,易燁卿還沒看清對面的人,便被一個硬皮的文件夾砸中了腦袋。咱易小姐本就一肚子的委屈,再被這不輕不重地砸了下腦門,頓時怒從心起,破口便要問候對方他祖宗十八輩兒,只是待看清那人大小姐便自動收聲,突然一百八十度轉變,堆着笑道,“諾諾,這麼火急火燎地是要上哪兒去?”
“沒,中午回了趟家,我趕回來的有些急”,黎經理揉了揉微微發疼的肩膀瞥了眼大小姐,沒好氣地道,“你這大包小包的,是逃難還是進城探親呢?”
“這可都是好東西”,大小姐見着黎諾就跟見到救星似的,嘴角一咧,二話不說就拖着黎姑娘便走,邊走還邊道,“別看這些東西外包裝土,營養可好着呢,這裡你可買不到這麼純天然無公害的食品,這些都是我拿來孝敬乾媽乾爹的……”說着話兩人來到地下車庫,也不等黎諾反應,大小姐就自顧從小算盤的包裡掏出車鑰匙,將一堆被她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綠色食品扔到車裡關上車門,她可不能“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這樣子去見她家的女王大人,瀟灑地拍拍雙手繼續道,“好久沒去你家了,今晚我去看看老爺子怎麼樣?”
“你是想我媽的水晶肘子了吧?”
“不,咱們在外面吃再回去,我請客,別讓乾媽忙活了……”黎諾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答應,兩人約好了時間這才分開。
正是中午的飯點,不出意外江總這會兒子應該是在午睡,易大小姐想趁着這個時候向領導彙報彙報此行的“思想總結”,順便聊表一下自己的相思之情。豈料剛到總裁室門口手還沒來得及擡起來,門便自裡面打開,原本試想好的“意不意外,驚不驚喜”的開場白沒能用上,大小姐看清出門的人自己倒是受了不小驚嚇,兩人面對面,七八分像的臉,就連一愣,隨即強咧開嘴角微笑的面部表情都是如出一轍。
“表姐回來了?”易燁卿輕哼了聲點了點頭,而後視線繞過易晨曦的身體往裡打量了一眼。
“舅媽在裡面呢,她見你回來一定很高興,正好我們也談完了,不打擾你們了……”易晨曦笑了笑,一閃身便出了門,大小姐總覺着這傢伙的笑看着讓人彆扭,只她沒多想,一句“舅媽”足夠她琢磨許久得
。
“舅媽?她啥時候跟你這麼親了?還舅媽呢!”
“她不該叫我舅媽嗎?”江若塵含笑望着已經皺成包子臉的易姑娘,大小姐先受了冷落,現下又因爲易晨曦這丫頭的一句“舅媽”受了刺激,當即便沒好氣地衝江若塵冷啐道,“她要叫你舅媽我該叫你什麼?”
“你說你該叫我什麼?”面對大小姐的無理取鬧,江總也隨即沉下了臉,但一想到兩人這些天的小別,即便沒有勝新婚的喜悅,也不該吵架拌嘴,當即調笑道,“如果你願意叫我一聲姐姐當然也是可以的拉!”本是一句玩笑話,可入得大小姐的耳中無異於被人狠狠抽了兩個耳光,原先是聽不得人說江總是她後媽,如今即使是“姐姐”兩個字也能讓咱大小姐急的跳腳。江若塵自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只當是這丫頭還在爲自己沒能親自去接駕而懊惱,遂也不嫌肉麻地柔着聲音,“親愛的”,“小寶貝”,“小心肝”的解釋道,“我本來都打算下樓去開車接你了,誰知道易晨曦就堵在我門口說有公事要跟談談,我又不能說先讓我去機場把你表姐接回來咱們再談吧?所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
眼下易燁卿沒心思與江若塵拿喬,思及適才易晨曦那個不懷好意的笑,便覺着渾身發顫,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那丫頭不是一直跟你拍桌子叫板嗎?怎麼突然……”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見大小姐滿是疑惑的神情,將手邊的一份文件遞至她的面前,“和裕谷集團的合作案被她拿下了”。
“不會有問題吧?”大小姐看了眼文件內容眉頭愈發緊蹙,倒不是她小心眼,誰都知道這個裕谷集團的張裕谷是根難啃的骨頭,沒料到居然被易晨曦給拿下了,“會不會有陰謀啊?”
“不論是陰謀,陽謀,有一點你要記住了,你們都姓易,將來你們兩都是要進董事會的,她如今的呼聲很高,又有你二叔的支持,你我的股份加起來遠遠不到絕對控股的程度,以後還有更多的麻煩,小易同志你準備好了嗎?”
“那你還把這個大麻煩留在身邊,等養肥了逆天嗎?”見江總一份正經地交代大小姐不淡定地站起身兩眼炯炯地注視着對坐的人一字一句道,“還是說你就想看着我們易家人鬥來鬥去的開心?”
“小刺蝟能不頂着你滿身的刺蟄人嗎?”江若塵沒料到丫頭反應還挺強烈,揮揮手示意她坐下,將還來不及喝得涼茶端到大小姐的手側,“喝杯茶降降火,易家的事由來已久,你應該比我清楚,你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當初我敢把你這顆定時炸彈放在身邊,我也就有辦法搞定易晨曦!”
“呵聽你的意思是想把晨曦那丫頭也收入帳下?怎麼有想法組個後宮讓我們兩表姐妹伺候你,玩3P?”
“你口味還挺重!”江若塵揚着脣角,傾身俯到易燁卿在啵得親了,一臉燦笑道,“你倒想得美,可惜我就戀你這朵長不開得家花,別人我不感興趣!”
雖然是被江總埋汰了,但大小姐心裡那個樂呀,如果背後長一根尾巴,她一準能將尾巴甩到橫樑上去。江若塵這是赤/裸裸地表白,她能不樂嗎?今晚恐怕連睡着了嘴也會笑歪的!儘管如此,大小姐還是強忍着想笑的衝動,緩緩起身,也學着江若塵的樣子湊到她跟前,“今晚,洗白了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