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米,40米,30米,20米……
佘顏麗緊緊閉上了眼睛,一張模糊的臉浮現在腦海裡,那人的一顰一笑曾經是如此的清晰,此刻卻怎麼也記不起來。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象中激烈的撞擊並沒有發生,耳邊響起尖銳的剎車聲,車身急速擺動,身子隨着慣性前傾,胸口一緊,額頭猛地一記刺疼。
一陣頭暈目旋之後,佘顏麗捂着額頭,鮮紅的血跡順着指縫流了下來,再睜開眼只覺着眼前的天地都變了顏色,車子經過九十度旋轉,打衡停在路沿邊,再往前一寸他們便成了這斷頭路上的鬼。
佘顏麗轉頭望着身旁的人,男人依然處在極度憤怒之中,充血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前方,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拽着手剎,渾身顫抖,滿目兇光。
“你當真是爲了那個女人連死都不怕!”男人開口,冰冷的音調中壓抑着沉沉的喘息聲。片刻的沉默過後,佘顏麗回道,“不是我不怕死,而是我太瞭解你了……”面對死亡誰人能做到毫不畏懼,更何況她的心裡還住着一個人,若她真是死了,那人該是怎樣的傷心她無法想象。
因此她怎麼會不害怕,直到現在心尖還在打顫。強大的外表不過是一件僞裝,此時此刻佘顏麗決不會將自己的虛弱暴露到敵人的面前,因爲她清楚誰先示弱誰便失了談判的砝碼。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較量,一舉一動都是成敗的關鍵。僵持許久佘顏麗纔開口道,“我瞭解你,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最愛的人,其實你最愛的是你自己。你到現在還不肯放手,不是因爲你愛我愛到無法自拔,而是你心底裡自私自我的獨佔欲在作祟!……”
“不是這樣的……”自己怎麼會是這樣的,他堅信眼前的人是這一輩子最愛的女人,他愛她,愛到了骨髓裡,而他在心愛的女人心裡竟然是個自私自我的小人,喬偉想要替自己辯解,可是佘顏麗沒有給他機會讓他把話說完,她幾乎是不作停歇地繼續道,“這一刻你也許把我排在第一位,但是當名利、權利、金錢和我擺在一起你會把我置於何地呢?三年前,你選擇了權錢,所以你放棄了對我的誓言跟郝曼雲聯姻,三年後的今天,你在家族的壓力之下其實已經有了選擇,如果沒猜錯我依然會是那顆棄子對嗎?”
看着男人沉默一言不發的模樣,佘顏麗的心冷得徹底,這麼多年來,要說不怨不怒那是騙人的,她不是聖母,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她也會有怨憤會有妒意,只是現在這些對她而言都不重要了,這個男人註定不是她該停靠的碼頭,之前的種種不過是人生一次錯誤的旅途。
“喬偉,看在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的份上,對我公平一點好不好?沒錯,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算計了你,從最開始我就沒打算過回頭,因爲我找到了一個比你更懂得珍惜我的人。可能她沒有你有錢,她不能給我買幾克拉的鑽戒,我們的關係依然見不得光,但那又怎樣呢?你知道嗎她對我說,不論怎麼樣只要我回頭都能看見她在原地等着我。即使我們分開,我重新回到你的身邊,她都不曾懷疑過我,喬偉你能做到像她那般待我嗎?”喬偉的愛極端而又狹隘,就像是陡峭的斷壁,隨時可能摔得粉身碎骨。黎諾的愛就像是大海,海納百川,包容她的一切一切,那些好的,不好的,她都照單全收,所以纔會讓人覺得心暖。
“喬偉,過去你許諾我會給我幸福,可是你沒有做到,現在有一個人願意給我幸福,你就不能成全我們嗎?不要讓你在我心底盡剩的那點美好也消失不見好嗎?”
男人死死擰着方向盤上的皮套,思量良久而後沉聲道,“我有說不的權力嗎?你不是已經跟老頭子達成協議,我還能說什麼?難道還要我祝福你們美滿幸福,兒女成羣嗎?”
“你,好看的小說:!……”喬偉心裡賭着氣,妖精清楚這口氣一時半會兒是怎麼也順不過來的,爲了不讓男人把氣撒到黎諾身上,佘顏麗不得不用上最後一張王牌……
“喬偉,我跟你三年自問算是對得起你,我們最終不能走到一起,各有各的原因,你怎麼對我怨我都沒關係,但是我不希望你把所有的罪都算到黎諾的頭上,這些年在你身邊我也學到了不少,你和你公司的那些事你清楚,我也清楚!”哪個生意人敢說自己是乾淨的,只要一腳踏入商場,身上難免揹着一兩件見不得人的事,尤其像喬偉這樣的官二代背後的人,背後的事,那就更是不能說,不能問,一旦涉及拔出蘿蔔帶出泥的,怕是有一大筐子的人要遭殃。
佘顏麗知道其中的厲害遂上次當這喬老爺子的面並沒有說,只說是自己找到了喜歡的人想要離開他兒子,希望老人家成全。這次當着喬偉的面把厲害關係點明瞭,也是賭準了他對自己下不了手。
“喬偉,只要黎諾這輩子都好好的,那些事我會把它爛在肚子裡,若是她和她的家人不好,我一個人沒牽沒掛的,也不怕把事情捅大,拉幾個墊被的替她陪葬!”軟硬兼施,言盡於此,打開車門下了車,她相信身後的這個男人會懂得衡量得失的。
夜色漆黑,前方的路並不好走,佘顏麗卻走得異常堅決,因爲她知道那裡有一個叫黎諾的女人等着自己。
車子開到的幾近無人的荒郊,等佘顏麗深一腳淺一腳走回有人煙的地兒打到車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佘顏麗一面撥着黎諾的手機,一面催着司機快點,再快一點。可是再快出租車也不能跟孫大聖的精鬥雲似的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且黎諾的手機一直關機更是叫人心急。
而此時的黎諾正獨自一人默默垂淚。爲了給佘顏麗慶生,早在三天前她便在本城頂貴頂貴的餐廳訂了位置,阿麗喜歡這些小資的調調兒,點上蠟燭、開瓶紅酒,耳旁伴着悠揚的小提琴聲,這在以前扣得成精的小白領眼裡只是燒錢的“作”,不過現在只要是佘顏麗喜歡的就會去做,不計成本代價地付出,因爲愛她就只想對她好。?
悅耳的小提琴樂不時的在耳邊縈繞,曖昧的燭火搖擺,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就緒,可對面的人卻遲遲不來,黎諾不停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機,從傍晚六點、七點、八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早便知道那人沒來上班,黎諾安慰她有自己的安排,或許是被什麼絆住了,不是沒有想過要打電話詢問一下,可是隨即想到那人既然已經答應儘量自己再去糾纏也只會徒增她的煩惱,又放棄這念頭,可惜直到耗完手機裡最後一格電,終究是沒見着那人的蹤影。?
“小姐,您的朋友還來嗎?”記不得這是服務生第幾次提醒自己了,看着身邊一桌桌的情侶陸陸續續地離開,黎諾努力揚了揚脣角,但怎麼也笑不出來,“她不會來了,你上菜吧……”?
“阿?”那個梳着二分頭的奶油小男生顯然沒有反應過來,然而黎諾又繼續開口道,“按照我原來點的,兩份菲力牛排套餐!”
沒有那人的晚餐,依舊是音樂輕揚,燭光搖曳,黎諾一個人靜靜地拿起刀叉,將完整的牛排一塊一小塊地切開,雖然她不長吃西餐,但刀工卻非常地精煉,手起刀落,利落非凡,黎諾將面前的牛排切成形狀大小適中的小塊後又將手中的餐盤與對面對換。
對面的位置是空的,餐廳裡除了黎諾和幾個侍應已沒有了其他人,黎諾慢條斯理地嚼着口中的牛肉,偶爾舉起被子與對面的空杯碰杯,周圍一圈圍滿了人,花一樣的錢,卻能有包場的感覺,若是平時,這會兒黎諾怕是要笑歪嘴,可此刻她卻怎麼也剋制不住早已失控的眼淚,淚水如同春雨一般細細順着臉頰留下,很快便沾溼了桌布。站在桌邊的人瞧見了這景象都沒敢吱聲,只是靜靜地侯着,其他書友正在看:。
這是黎諾吃得罪爲奢侈的一餐,吃一份丟一份,沒有心疼的感覺,興許那顆佈滿倉夷的心已經麻木了吧!儘管因爲要開車的緣故,沒有喝酒卻已有了微醺的感覺。
“哎……”擡頭望着頭頂的那一片天空,黎諾沉沉地嘆了口氣,她還不想回去,確切地說她不知道該往哪去,她想了很多點子爲佘顏麗慶生,可唯獨沒料到她竟然沒有出現。即使沒有那人她還是打算一個人將所有預想到的節目都過一遍,今年不成就明年,明年不成就後年,三年,五年,十年……她有這個耐心去等,即使等完一輩子還有下輩子,她相信她們之間的緣分不會這麼淺。
當佘顏麗火急火燎地趕到餐廳時,黎諾已經離開了,只有幾個穿着小馬甲的侍應在收拾餐盤,分明已經是打洋了,幾番詢問才知道之前有個姑娘一邊吃着牛排一邊哭得唏裡嘩啦得可慘了,不過在一刻鐘前人已經走了。
原以爲黎諾回了易宅,雖然不在一起,但佘顏麗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她都和易大小姐撕混在一處,兩人一同吃一同睡,爲此她沒少受江後媽的白眼。
言歸正轉,佘顏麗馬不停蹄地打車到易家大宅,見到的是兩女一狗在正在院子裡打野戰,半人高的古牧四個爪子按住一女人,仔細一瞅那溼漉漉的大舌頭在大小姐的臉上猛舔,她一躲大狗就往人脖子上湊,而咱江總則雙手抱胸眯着眼睛任由這一人一狗在自己眼皮底下激/情表演。見生人來訪,那狗總算放過了身下的人一個衝到佘顏麗狂吠起來,妖精也不是吃素的兩眼一瞪,從嘴裡噴出個“滾”字就被嚇得撒開了蹄子往回撤,一眨眼的功夫就縮到了江若塵的身後,露出個毛絨絨地腦袋在外面賊賊地偷瞅着外頭彪悍的女人,只這一眼佘顏麗就能斷定這貨兒是跟大小姐姓的,都是慫貨!
“喲,稀客,稀客阿,什麼風把咱們禍國殃民的佘大美女嗎?”剛同大狗滾過草地的大小姐從草地裡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沒好奇地睨了眼那沒出息的大狗,心裡嘀咕着江若塵這死女人把狗牽回來的時候還說這笨狗像她,現在看來是哪兒都不像她!
“易燁卿,黎諾在你這兒嗎?”心裡着急佘顏麗顧不得寒暄,直接道明瞭來意。
“黎諾阿……她今天好像有約會,怎麼你沒見着她嗎?”看着自己姐妹痛苦難過,易大小姐心裡有怨氣,說得話也不那麼順耳。
“若塵……”佘顏麗清楚眼前的是塊頑石,說不動大小姐只好向一旁的江若塵求助。
“黎諾,今天真的還沒回來,會不會是回家去住了?”話還沒說完,就見佘顏麗轉身欲走,“慢着,我讓司機送你過去”。
最後佘顏麗在易家的車庫借了輛車,自己開着車跑回市區,途中不停地撥打着黎諾的手機,但始終無人接聽。興許是心下着急的緣故,在過十字路口時爲了避讓一個闖紅燈的行人,撞到了路基上,頭碰到方向盤上磕出了些血,這一撞倒是把原本混沌的人撞醒了不少,也不敢再莽壯了,一路開得還算穩當,待佘顏麗敲響黎諾的家門才驚覺自己來得唐突,可惜晚了,門已經開了,而開門的女人穿着睡袍,戴着眼鏡,竟是黎媽媽。
“阿麗?”大半夜的黎媽見到她也挺意外,一時反應不過來。
“阿姨,黎諾在家嗎?”
“這麼晚了,你來找諾諾?她最近幾天去小易那兒住了,你不知道嗎?”黎諾顯然不在家,佘顏麗來不及細想,胡亂編了個理由告別了黎媽。
可出了黎家的佘顏麗更是迷茫,黎諾去了哪裡,此刻在做什麼,怎麼就這麼消失了,纔剛剛擺脫了喬偉,一心想要陪着她過日子,自己怎麼就把她弄丟了呢?一想到喬偉陰鬱的眼神,佘顏麗心裡驀的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月初各種凌亂,煩啊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