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此時,北燕皇帝的寢宮內,原本被人拿在手中拿的一副秀女的畫像,在琴音響起的那一刻,砰地一聲,掉落在地上,那手的主人明顯的一怔,眉心緊蹙,滿眼的不可思議。舒骺豞匫
這……他聽錯了嗎?這琴音……蒼羯僵在那裡,動也不敢動一下,好似生怕動一下,那琴音便會消失,而他捨不得……哪怕是不相信這是真的,他也依舊捨不得。
這琴音他再熟悉不過了,當年,昭陽最愛的便是在他面前彈奏這一首東秦曲子,她曾說,這首曲子是彈給自己心愛之人的,那時的她……風華絕代,燦若桃李,他政務繁忙,每每疲累之時,聽到她的琴音,都好似會瞬間變得有精神。
可是,多少年了?這些年,他曾讓宮廷樂師演奏過無數遍此曲,但是,即便是那高超的技巧精湛,能夠及得上昭陽的三分之一,但是,那味道與感覺,那情意卻沒有人能夠模仿得了。
饒是在夢中,他聽得都不似這般真切,好似真的有人在彈奏着那首獨屬於昭陽的曲子一樣。
“皇兒,你這是怎麼了?看你,這姑娘的畫像都被你給掉在地上了!”一旁的老婦人皺眉道,一身華貴錦衣,滿頭銀絲,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是,卻依舊不顯老態,那雙眸子,更是讓她看起來精神抖擻。
察覺到北燕皇帝的失態,輕輕斥責着,可是,雖然是斥責,但眼中依舊是溢滿了慈愛。
這便是東秦國的皇太后,北燕皇帝蒼羯的親生母親。
北燕皇室蒼家和三大望門自第一代起,就定下了許多規矩,北燕皇帝可以有兩宮皇后,其中東宮皇后必須是鳳家的女子,但是,在將鳳家女子推至高位的同時,卻也有一個制約,那便是,東宮皇后的兒子不能爲帝,這也就斷絕了鳳家一脈的過分膨脹。
不僅如此,除了鳳家,剩下的墨家和詹家進宮的妃子,若生了子嗣,也沒有皇位的繼承權!
要知道,鳳家每一代都會出一個東宮皇后,要是東宮皇后的兒子能爲下一任皇帝的話,那麼,這北燕國的天下怕早已經不再是蒼家,而是鳳家的了!
而這個皇太后,便是當年的西宮皇后,雖然出身不及北燕三大望門的女子,但她卻無疑是最有福氣的一個,當年先帝雖然三宮六院一個也不少,而皇后也依然是兩個,但對這個西宮皇后甚是疼愛,可以說是榮寵一生。
蒼羯在那一輩的皇子中,是最出色的一個,也深得先帝的疼愛,所以,他繼承皇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蒼羯猛地一驚,回過神來,但他臉上卻浮現出更多的興奮,臉上猛地一喜,口中不斷的喃喃,“是真的,這是真的。”
說罷,便顧也不顧皇太后還在他的宮中,立即行色匆匆的走出了大殿之中。
“喂……皇兒……你幹什麼急着走?”皇太后的眉峰皺得更緊,“什麼真的假的?這麼大人了,還是個皇帝,還這麼毛手毛腳的。”
“娘娘,皇上許是有急事纔會這般,皇上自從登基爲帝之後,一直兢兢業業,勤於朝政,咱們北燕可是更加強大了,皇上更是得了先帝真傳呢!”一旁的蘇嬤嬤,立即開口道,這一說,果然讓皇太后的眉心立即舒展了開來,眼神之中更是柔和。
蘇嬤嬤一直伺候着皇太后,幾乎這一輩子都在陪着她,她又如何能不知道皇太后最驕傲的,便是她的兒子,當今的皇上,而最愛的,就是先帝,如今,她一口氣同時誇讚了皇太后兩個最在乎的人,她又如何能不高興呢?
只是,突然,皇太后卻是嘆息了聲,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一卷畫像上,“快些將那畫像給撿起來,看看摔壞了沒有。”
蘇嬤嬤不敢有絲毫怠慢,她是看得出皇太后對這個畫像的在意的,饒是她在之前,都沒有看到這畫中的女子到底長什麼模樣,蘇嬤嬤撿起了畫像,目光瞟到上面的女子,“娘娘,這位姑娘長得可真好看,優雅天成,倒是一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皇太后眼睛一亮,“這是自然,這丫頭是這一批秀女中,模樣最出色的一個,不僅有咱們北燕女子的風姿,這眉宇之間,倒也有那麼幾分東秦女子的味道,哎,皇兒當年因爲昭陽……哎,不說她了……”
皇太后話說到此,卻是倏然頓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女子好,一見着這丫頭,哀家便相中了,況且又是詹家推薦,這女子是在合適不過的了。”
“詹家?”蘇嬤嬤眸光微斂,皇太后爲何看中了詹家的女子?蘇嬤嬤看了一眼皇太后,試探的問道,“娘娘,可這畫上的女子,不是詹家的任何一個小姐啊!”
以詹家在北燕國的地位,她這個在宮中的老人,又怎會沒見過詹家的小姐們?
詹家大小姐詹玉顏,是如今的詹家主事者詹灝的女兒,雖然早已經到了適婚的年歲,但依舊待字閨中,按理說,這次北燕皇宮選秀女,本來所有適婚的小姐都在甄選之列,但北燕三大望門卻是例外,如鳳傾城,詹玉顏這些三大望門的女兒,是不在甄選範圍之內的,但若是三家有心讓自家的女子參選,也是被允許的。
“不錯,是不是詹家的小姐,卻是詹灝的義女,叫什麼來着,哦,對了,叫蘭馨,蕙質蘭心,倒是一個好名字,人看着也是如其名字一樣,後宮就是需要這樣的女子。”皇太后端起身旁的茶杯,細細的抿着。
義女?蘇嬤嬤不着痕跡的挑眉,但卻沒有開口再說什麼。
而此時,在前往昭陽殿的路上,這皇宮中最高貴的三人皆是步履匆匆,北燕皇帝蒼羯更是失了一貫的沉穩內斂,幾乎是用了輕功,飛往了昭陽殿。
隨着那琴音的越來越靠近,三人神色各異,蒼羯臉上的興奮之色越來越濃,心裡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是昭陽!一定是昭陽!不然誰能夠將這首曲子彈奏出如此意境?
他似乎又回到了二十來年前,恨不得立即飛到昭陽的身邊。
此時的他,饒是那個精明的北燕皇帝,也沒有去想,昭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又如何會在這個時候,再彈琴呢?
距離越靠近昭陽殿,鳳皇后和章皇后臉色越來越難看,昭陽殿,這是皇上專門爲了東秦國的那個女人所修建,當初爲了阻止修建這個宮殿,鳳皇后和章皇后聯手說服皇上放棄工程,要知道,在他北燕皇宮中修建一個東秦風情的宮殿,這像什麼話,況且,她們身爲女人,便是他們也沒有得到丈夫如此的疼愛,她們如何能不嫉妒呢?
只是,她們兩人的阻止,卻並沒有成功,這昭陽殿終究是建成了,這對她們來說,不只是一個宮殿而已,更是一個恥辱,時刻提醒着她們,她們的男人對另外一個女子是如此的疼愛。
幾年專寵,那東秦國來的公主便一直是她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早些拔除,可是,那東秦公主卻是一個聰慧的女子,許多次算計,都被她化解了,這無疑是大大的衝擊到了鳳皇后和章皇后,但這樣的時間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直到東秦國的公主懷了身孕,在昭陽殿中生下了皇子,從此之後,她便有了弱點。
不錯,那個小皇子便是那東秦公主的弱點!
想到她們曾經做過的事情,鳳皇后和章皇后聽着耳邊的琴音,眼中更是一片凌厲的陰沉。
昭陽殿內。
琴聲還未停歇,琴音之中傾訴的意境與情意,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震撼了,一百一十個秀女當中,饒是不懂東秦曲子的那一百個北燕國的秀女,此刻臉上都是一樣的表情,震撼……觸動……感動……
每一個人都沉浸在這琴音之中,如癡如醉,甚至連什麼時候皇上來了,什麼時候這昭陽殿中又多了兩個高貴婦人的身影,她們都沒有察覺。
北燕皇雙目激動的看着那有琴音傳出來的簾子,整個身體都在隱隱顫抖着,心中不斷的輕喚着:“昭陽……昭陽……”
而此時,心中震撼最深的,倒不是這些人,而是蒼翟,別人或許不知道這簾子後的人是誰,但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他料到以寧兒的琴技,定能夠勝得了鳳傾城,但卻沒有想到,寧兒竟然……孃親最愛彈的曲子啊,她竟然和孃親所彈,不相上下,這不僅僅是琴技的不相上下,而是情意啊!
心中的血液在聽到第一個音調傳出來之時,就已經被點燃了,此刻正是灼烈的燃燒着,想到孃親曾經說過的話,爲心愛的男子所彈,孃親在彈這首曲子的時候,是傾注了她對那人的愛,寧兒此刻所傾注的,可不就是對他的愛麼?
蒼翟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似乎是在隱忍着什麼。
終於,當最後一個琴音結束,整個昭陽殿中都安靜了下來,衆人都依舊沉浸在方纔那首曲子中,無法自拔。
蒼翟率先回過神來,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在場的秀女,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不用想,他也已經知道了這一輪的結果,見衆人都還未清醒,蒼翟淡淡的斂眉,朗聲道,“各位,鳳家大小姐和本王的小侍衛都已經彈奏完了,按照程序,現在是該大家送出你們手中鮮花的時候了。”
蒼翟的聲音,讓所有人一怔,但她們依舊呆呆的看着那個簾子,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鮮花,她們剛纔在聽到那琴音的時候,竟然忘記了她們要做的事情,對啊,她們是作爲鳳家大小姐和那個小侍衛這場比試的裁判啊!
“各位,請。”蒼翟再一次開口,催促道。
東秦國的十個秀女,立即拿着自己的手中的那一朵花走到了右邊的簾子外,將花遞到了那簾子外所站着的宮女的手中,十個人,一個不少。
而左邊簾子外的宮女手中連一朵都沒有。
北燕國的女子卻是在踟躕着,她們本以爲,那個東秦國的小侍衛最多是略懂琴技罷了,她們雖然不知道,這左右兩個簾子後坐的人到底是誰,但方纔兩個簾子後所傳出來的琴聲,都是精妙至極的,由此便可以見得,那東秦國的小侍衛無論在那個簾子後,他彈琴都是個中高手。
她們不得不承認,右邊的這首曲子更加能夠打動她們的心靈,更加的精妙無雙,但是,她們卻知道,她們在做選擇的時候,一定要慎重,她們可不想得罪了鳳家大小姐。
北燕的秀女心中思量着,終於,有一個北燕女子走向了右邊的簾外,將手中的花遞到了右邊簾外的那個宮女的手中,在她看來,這右邊簾子後的人,彈得如此動人,定是鳳家的大小姐。
和她一樣,其他的北燕國的秀女也都偏向了這個猜測,畢竟,她們始終都不相信,那個普通的小侍衛,能夠彈出如此引人入勝的曲子,想到方纔她們所聽到的,此刻,心中依舊震撼着。
第二個北燕國的秀女將她手中的鮮花送到了右邊簾子前的宮女手中,緊接着是第三個,第四個……很快的,那個宮女的手中已經拿滿了鮮花,而反觀左邊簾外的宮女手中,竟然連一朵都沒有。
衆人看着這個情況臉上都浮現出一抹笑容,這次,鳳家大小姐贏了,定會非常的高興,而她們討好了鳳家的大小姐,自然是對她們有利的,要知道,鳳家大小姐在北燕國的地位,那可是不一般的,她的姑姑是如今的鳳皇后,由此,便是在這個後宮之中,她也能來去自如,宮中的宮女都不敢怠慢了她。
突然,一個明黃的高大身影緩緩走到她們的視線之中,雖是中年,身形分外挺拔,衆秀女見過皇上的人倒是不多,便是曾經跟着她們的爹爹出席過有北燕皇帝在場的重大場合,她們也都不敢仰望聖顏,但此人身上的明黃,卻是讓衆秀女都是一怔,她們又如何能不知道,這明黃的顏色,只能出現在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
“參見皇上。”衆秀女齊齊的跪在地上,心中都滿是疑惑,皇上怎麼來這裡了?他這個時候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
衆秀女心中疑惑,但卻不敢開口詢問,甚至只能低着頭,連看也不敢去看皇上一眼。
北燕皇帝的目光緊緊的鎖着那一個地方,緩緩的朝着右邊的簾子走去,好似周圍的一切都全數不在他的眼裡,他只看得到那個簾子,只想掀開簾子,看到他最想看到的那一個人。
終於,北燕皇帝走到了簾子外,伸出手,那手竟然在隱隱的顫抖着,似乎在昭示着他此刻激動且掙扎的心情,對,他激動,激動能夠看到那一抹身影,他掙扎,是因爲害怕簾子掀開之後,那人不是她!
終於,他的手觸碰到了簾子,只是,在剛觸碰到簾子的那一刻,一條長臂卻擋在了他的面前,北燕皇帝順着那條長臂看上去,看到那張臉,眸子倏地一緊,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蒼翟,他的三兒子,昭陽和他唯一的子嗣,也是昭陽留給他唯一的禮物了啊!
“你……”北燕皇帝開口,聲音卻是透着喑啞,吐出一個字,便僵在哪裡,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北燕皇上,請勿打擾這場比試。”蒼翟沉聲道,絲毫沒有因爲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北燕皇帝,而有所畏懼。
北燕皇帝濃墨的眉峰緊緊的擰了起來,比試?想到方纔先後所聽到的同樣的曲子,以及方纔自己所看到的,北燕皇帝恍然大悟,是了,是比試!
只是,比試又如何?便是打擾了比試又如何?什麼都阻止不了他想看到那簾後之人的決心!
“讓開。”北燕皇帝厲聲道,眸中的堅決讓人震懾,饒是那些低着頭的秀女看了,身體也都跟着一顫,心中暗道:這皇上,便是這般駭人麼?
不過,他的威嚴,卻無法震懾到一個毫無畏懼的人,北燕皇帝的厲喝,依舊沒有讓蒼翟動搖,長臂仍然橫在那裡,不動如山。
北燕皇帝眸中激射出一道歷光,兩個男子,相貌有七成相像,視線交匯,便就這樣無聲的對峙着。
氣氛頓時變得詭異無比,靜得連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得到,鳳皇后和章皇后看着這兩人,臉色更是難看。
饒是她們事先沒有見到這次東秦來的人,此刻看到這張臉,她們也都明白了,是他!是那個小男孩兒,曾經在八歲的時候,被皇上親自拖出了宮殿,在雷電交加的夜晚,連夜被皇上驅逐出北燕國的小男孩兒!
若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兒,她們是不會在意的,但他卻是那個東秦公主的兒子啊!他回來了!他回來了麼?
看着這兩張相似的臉,她們心中萬分不是滋味兒,章皇后的兒子大皇子和鳳皇后的兒子二皇子,他們的長相都和皇上有幾分相像,但卻比不上面前的這個男子。
看着這個和皇上對峙着的男人,她們好似看到了年輕時的皇上,竟然是那般的相像!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對峙這的兩個男人,依舊是互不相讓,那些秀女們不禁佩服起這個俊俏的宸王來,這人還真是大膽,竟然連皇上都不怕啊!
而正在此時,簾子後的兩人都立即趕了出來,右邊作小侍衛打扮的安寧,在簾子裡面就已經感受到了外面的劍拔弩張的詭異氛圍,她知道蒼翟不怕北燕皇帝,但是,她卻不希望蒼翟就這樣和北燕皇帝對立起來,畢竟,這裡終究是北燕國的皇宮啊!
“參見北燕皇上。”安寧跪地行禮,而正此時,左邊的鳳傾城也出了簾子,忙跟着道,“皇上,請皇上息怒,在這裡比試的主意,是傾城出……”
只是,鳳傾城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北燕皇帝打斷,北燕皇帝絲毫沒有閒暇去理會鳳傾城,而是看着從右邊簾子後出來的人,深邃的眸中神色變幻,“你就是方纔彈那首曲子的人?”
鳳傾城臉色微僵,順着皇上的視線看到了那個平凡的小侍衛,心中頓時浮出一絲鬱結之氣,似乎是要挽回什麼,忙道,“皇上,方纔傾城和這個侍衛,都彈了這首曲子。”
“朕是說後面彈奏的那一首。”北燕皇帝沉聲道,聲音之中,似乎因爲鳳傾城的插嘴而不悅。
鳳傾城臉色更是沉了沉,她無疑是自己碰了一個釘子,她沒有想到,皇上竟然絲毫也沒有給她面子,要知道皇上平日裡是很疼她的,壓下心中的鬱結之氣,鳳傾城很快的又綻放出一抹笑容,這一次,她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不再多言的自討沒趣。
“回北燕皇上,後面那一首,正是屬下所談。”安寧朗聲道,並沒有避諱。
此話一出,在場的衆秀女心中都是吃驚不小,竟然是那個小侍衛……可,她們還以爲是鳳家的大小姐!
此刻,衆人都微微擡起頭,目光落在那個小侍衛的身上,眼神之中滿是震撼,她們之前絲毫沒有將這個小侍衛放在眼裡,可是,她們又如何能夠想到,這個小侍衛不僅僅是略懂音律,她的琴技絲毫也不比鳳傾城差,甚至,琴音之中還有鳳傾城所沒有的東西,那便是情感,觸動人心的情感!
此刻,她們看着這個小侍衛,竟好似覺得他是一個發光體,讓人炫目。
“是你?真的是你?”北燕皇帝雖然在看到這個小侍衛從簾子後出來之時,就已經猜到了,但此刻得到肯定,他的心中依舊是五味陳雜,有失望,也同樣有震撼!
是他,這個小侍衛,而不是昭陽!
而是,爲何這小侍衛彈奏出來的感覺,卻是和昭陽如出一轍?
北燕皇帝利眼微眯着,打量着依舊保持着跪地行禮姿勢的小侍衛,眸光微閃,“你起來吧!”
“謝皇上。”安寧起身,起身之時,目光掃過蒼翟,瞧見他緊皺着的眉峰,給他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訴他,這裡是北燕皇宮,切莫要衝動行事。
蒼翟接收到安寧的眼神,心中因爲北燕皇帝而產生的激動,漸漸的平復了下來,但他依然大大的上前一步,走到安寧身旁,那姿態,似乎是在護衛着她,好似在告訴北燕皇帝:休要對她有什麼壞心思。
北燕皇帝如此精明,蒼翟對這個小侍衛的護衛他又怎會看不出來?眉心皺了皺,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回到了自己的初衷上,看着這個小侍衛,再想着那琴音,“你有深愛之人?”
密切注意着這一切的衆人微怔,似乎沒想到皇上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不過精明的人對北燕皇帝的問題倒是沒有意外,包括蒼翟,包括安寧,甚至是包括兩宮皇后乃至鳳傾城。
“回皇上,是的。”安寧平靜的回答道。
北燕皇帝眸中多了幾分異樣,“你有多愛那人?”
“願意爲他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安寧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一旁的蒼翟身形微怔,看安寧的眼神越發的柔和,寧兒愛的人就是他啊!願意爲她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麼?可是,在他的眼裡,寧兒的生命卻是比什麼都要重要的存在,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北燕皇帝眸子一緊,竟然是哈哈的笑出聲來,“好,很好!能被你愛上的人,定是有福之人。”
是啊!如果不是如此深愛着一個人,又怎會彈奏出那首曲子中的意境?
願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麼?想到什麼,北燕皇帝眸中閃爍,自己竟然比不得一個小侍衛,他愛昭陽,卻終究沒有達到能夠爲了她,放棄一切的程度,心中浮出一絲苦澀,是他對不起昭陽啊!
斂去心中的苦澀,北燕皇帝繼續開口道,“不過,朕倒是有個不情之請。”
北燕皇帝態度陡然變得溫和,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而最震驚的,當要數鳳皇后和章皇后了,皇上素來都是凌厲的,他竟然對一個侍衛,如此溫和!
“皇上請說。”安寧不着痕跡的挑眉,不情之請?堂堂北燕國的皇上,對她到底會有什麼不情之請?
“朕想請你爲朕再彈一曲方纔的曲子。”北燕皇帝滿眼的熱切,這些年,他尋遍許多樂師,都無一人能夠奏得出昭陽半分的感覺,但今日,他終於是找到了,這個小侍衛心中有愛,更是那般濃烈的深愛,他定能幫他實現多年來的夙願,他只想聽着昭陽最愛的那首曲子,懷念着昭陽。
“她可不是你的樂師。”安寧還沒開口,蒼翟便先一步出聲,堅定的拒絕。
但北燕皇帝卻沒有理會蒼翟的話,而是看着安寧,柔聲道,“只要你答應,朕許你一個願望,只要不牽涉到北燕的社稷,什麼要求朕都會滿足你。”
在場的人都響起一陣抽氣聲,什麼要求皇上都會滿足?皇上竟然對這個小侍衛許下這麼重的諾言!
這意味着什麼?若是這個小侍衛想當北燕國的丞相,想封官拜爵,皇上都會答應的啊,這無疑是鯉魚躍龍門啊!
不過,安寧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她不得不承認,北燕皇帝提出的條件非常的誘人,不過,安寧眸光微閃,淡淡的開口,“北燕皇上,恕屬下不能答應,鳳家大小姐正等着屬下繼續接下來的切磋呢!”
安寧的話一出,衆人皆是譁然,這個小侍衛竟然爲了這個比試,而放棄那麼豐厚的條件,拒絕皇上的請求?
北燕皇帝臉色也是僵了僵,小侍衛的拒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呆了片刻,卻並沒有放棄,“這無妨,朕可以等,等你們切磋完,你看如何?”
北燕皇帝的此番話,讓衆人再次傻了眼,他們本以爲那小侍衛的拒絕,定會讓皇上勃然大怒,因爲,北燕皇帝高高在上,有生殺予奪的權力,方纔他請這小侍衛爲他彈奏曲子之時,姿態也依舊是高高在上的,但是,此刻,他竟放低自己的姿態,徵詢着這個小侍衛的意見,這是什麼情況?
這小侍衛到底有什麼本事?此時,她們都不得不對這個小侍衛更加另眼相待。
北燕皇帝一瞬不轉的看着這個小侍衛,心裡甚至有些緊張,他完全可以用強制的手段命他彈奏,但是,他卻不想侮辱了昭陽最愛的曲子,他必須要讓這個小侍衛心甘情願的爲他彈奏。
安寧斂眉,看到北燕皇帝的眼神,心中竟然一怔,似乎有些無法拒絕,不過,到了此刻,北燕皇帝都如此說了,她自然沒有了拒絕了理由,安寧眸光微轉,卻是看向了身旁的蒼翟,見他點頭,安寧才轉向北燕皇帝,“那就要勞煩皇上稍等片刻了。”
“無妨,無妨,朕方纔打斷了你們的比試,實在是不該,那比試現在就繼續吧!正好,朕有空,便在這裡做個見證。”北燕皇帝朗聲道,話落不多久,立即有人端來了椅子,讓北燕皇帝坐下。
“如此便再好不過了。”安寧嘴角微揚,眼底劃過一道不着痕跡的光芒。
衆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方纔的比試上,看着左右兩個簾子外的人,那個小侍衛身旁宮女手中的花都拿不下了,而在鳳傾城那邊,連一朵花都沒有。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鳳傾城也瞧見了兩邊的形勢,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在簾子中聽着那小侍衛彈琴之時,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這一輪,她要贏那小侍衛,看來一定不會容易,只是,她卻沒有料到,自己不但沒有贏,竟然還輸得這麼慘!
安寧一早就留意着鳳傾城的臉色,此刻看到她臉上如調色盤一樣豐富多彩的表情,心中不禁浮出一絲暢快,不過,她可沒有打算就此放過羞辱鳳傾城的機會,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安寧挑眉朝着鳳傾城道,“鳳大小姐,勞煩你讓宮女數數手中的鮮花,看看這第一輪到底是誰勝了。”
鳳傾城的臉色更是黑得不能再黑,就連衆秀女,此刻也都是神色各異,數?還用得着數麼?這麼明顯的差距,便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到底是誰輸誰贏了。
鳳大小姐不但輸了,還輸得很慘!
零比一百一十,這是什麼概念?要知道,這一百一十個秀女當中,有一百個是北燕國的人啊!她們竟然也都選擇了那小侍衛!
鳳傾城滿心的不甘,她素來什麼都是最好的,也習慣了接受衆人的仰視,但是,這一次,她竟摔了這麼一跤,她如何能夠接受這個現實?
衆秀女也都看着鳳家大小姐臉色難看的模樣,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一時之間,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至極。
但在片刻之後,北燕皇帝卻是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傾城輸了!”
北燕皇帝擲地有聲,聲音之中沒了方纔對那個小侍衛說話時的溫和,又恢復了一貫的凌厲,皇上都發話了,鳳傾城便是再不願接受現實,此刻也不得不表態,擡眼看向那小侍衛,“第一輪你贏了,但你可別高興得太早,還有第二輪,第三輪。”
方纔那一輪是東秦國的曲子,但第二輪是北燕國的曲子,不是嗎?想到這小侍衛稍早告訴她的消息,鳳傾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心中一陣冷哼:這小侍衛不會彈奏北燕國的曲子,第二輪的結果,毫無疑問,必定是她鳳傾城贏,這樣他們便在前兩輪中打成了平手,第三輪她定要設法選取自己擅長的,她倒是要看看,這小侍衛等會兒如何高興!
鳳傾城壓下心中的怒氣與不甘,現在這個小侍衛給自己帶來的屈辱,等會兒,她定要親自還回去,還會加倍的還回去!
她要讓他知道,被踩在腳下,是怎樣的滋味兒!
“承讓了,希望在接下來,鳳大小姐能讓大家見識到北燕國樂曲的精髓。”安寧淡淡的開口,眸中平靜如水。
“這是自然,我們北燕的曲子,那才叫經典。”鳳傾城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目光和安寧相對,“自然會讓你見識見識!”
安寧眼底劃過一抹不以爲意的光芒,說罷,二人正要走到簾子後,卻聽得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既然皇上來了,以本宮看,就不必遮着了吧!將簾子撤下去,大家不僅僅可以飽耳福,還可以飽眼福,皇上,你覺得如何呢?”鳳皇后走上前,溫柔的道,臉上淡淡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鳳傾城是她的侄女兒,方纔她輸了,自己也是跟着丟臉,所以,鳳傾城是決計不能再輸了,她雖然對鳳傾城有自信,但是,這個能讓皇上另眼相待的東秦小侍衛,她可不會小瞧了去。
她做事素來謹慎周密,是不會允許有一點差錯出現,爲了讓鳳傾城必贏,她纔會有這個提議,畢竟,這一百一十個秀女中,有一百個是北燕國的,便是那小侍衛對北燕國曲子的掌控真的能和鳳傾城不相上下,那到時候,這些秀女也不敢不選鳳傾城。
心裡如是盤算着,但她的盤算,安寧和蒼翟又如何能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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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和蒼翟看向北燕皇帝,見他皺眉沉思,隨即聽他開口道,“這是否會有礙公平?”
以北燕皇帝的精明,他自然是知道這兩個簾子的作用,是讓人事先不知道彈琴之人是誰,只能憑着曲子的優劣做選擇,這是大大的維護了公平啊。
“怎麼會?皇上在這裡,誰還敢不公平投票?”鳳皇后笑着道,隨即轉向那些秀女,“你們都給本宮聽清楚了,若是誰敢做出有礙公平的事情來,本宮定不輕饒!”
秀女誠惶誠恐,立即點頭稱是。
北燕皇帝見此狀況,卻依舊看向那小侍衛,“你意下如何?”
“聽憑皇上安排。”安寧斂眉,神色依舊鎮定。
“那好,便將這簾子撤下去,先由傾城彈奏吧!”北燕皇帝斂眉,吩咐道,鳳傾城的琴技,他是知道的,好些次宴會上,她的彈奏都能技驚四座,宮廷中的樂師都怕是比不上她啊,而這個小侍衛的琴技雖然不錯,但卻不是北燕人,他對北燕曲子的掌控,怕是……
北燕皇帝對這個小侍衛在第二輪中的表現,絲毫都不抱希望,之所以決定先由鳳傾城彈,因爲這樣的話,那小侍衛自知敵不過,也好有機會在彈之前認輸。
但是,北燕皇帝哪裡又知道,安寧的性子,是決計不會不戰而降的!況且,沒有把握的事情,她同樣也不會做,既然已經開始了,她就沒有打算退縮。
“是,皇上。”鳳傾城福了福身,動作極盡優雅,她的心中亦是雀躍着,她就是想第一個彈,畢竟,那樣的話,自己可以選擇一個難度最大,最需要技巧的曲子,這樣不但能夠彰顯自己高超的琴技,還能讓那小侍衛知道,他是比不上自己的!不僅如此,她的高超更會讓不會彈北燕曲子的小侍衛顯得拙劣。
鳳傾城坐在了琴前,眉宇之間透着自信,在撥動琴絃之前,她的視線落在了蒼翟的身上,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蒼翟啊蒼翟,不就是一個小侍衛麼?等我贏了你那小侍衛,你定會對我另眼相看!
鳳傾城對於這第二輪的勝利勢在必得,目光離開蒼翟,轉到一旁的小侍衛的身上,眼神之中盡是挑釁與不屑。
安寧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眼底劃過一抹不着痕跡的精光,鳳傾城的心思,聰慧如安寧,又怎會看不出來?
不過,安寧卻絲毫不將她的挑釁與不屑看在眼裡,甚至催促道,“鳳大小姐難不成還沒準備好?還是因爲方纔輸了第一輪而緊張,亦或者是傷心?”
鳳傾城臉色微僵,想到自己方纔的慘敗,心中的不甘更濃,“你便好好聽着,什麼才叫真正的好曲!”
心中暗道:等會兒定要讓這小侍衛好看!
“洗耳恭聽!”安寧嘴角微揚,本來是狡黠的神色,但是,在那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上,卻被掩飾的很好,讓人看不出絲毫異樣。
洗耳恭聽!她不但要洗耳恭聽,還要好好想想,如何第二次羞辱這個高高在上的鳳大小姐呢!
對於鳳傾城,安寧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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