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陸姨娘這麼一噎,安平侯更是惱怒,恨聲道:“你平日裡小打小鬧也就罷了,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居然牽扯到後宮了!你知不知道若是一個不慎,整個侯府都要搭進去!你原本是個多明事理的人,如今怎麼變得如此不可理喻了?”說到底,安平侯最擔心的還是這件事連累到自己。
而陸姨娘聞言臉色更是煞白如紙,一滴清淚滑落眼眶,道:“不可理喻?怎麼,侯爺現在是覺得妾身年老朱黃,嫌棄妾身了?”低頭按了按眼角,再擡頭的時候一片悽楚,“那日,陸婕妤宣妾身進宮,只是寒暄了幾句,最後只問了和大小姐幾人相處的如何,妾身以爲陸婕妤只是擔心妾身在侯府的處境,便說和大小姐幾人相處很好,讓她不用擔心,接着也問了容兒的婚事可有定下,接着又問了問大小姐幾人,不過是閒話家常,妾身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怎麼也不知她會糊塗的做這種事,當時陸婕妤身邊還有幾個宮人在場,侯爺若是不信,可以問問他們!妾身所說句句屬實,若是妾身有半句謊話,便天打雷劈!”
陸姨娘言之鑿鑿,神色更不見絲毫心虛,讓安平侯一時也有點動搖了起來,可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真的很難令他釋懷,於是疲憊的擺擺手,道:“罷了,若不是你,最好,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罷,便也不再看她,提步正要走,卻聽到陸姨娘的輕喚:“表哥!”
安平侯動作一頓,最終也沒有回頭,背手走了。
陸姨娘眼含淚花,看着安平侯越走越遠,面容也越發陰沉,直到安平侯的身影徹底消失,陸姨娘的神情只能用猙獰來形容。
彩娟在一旁,看着心驚膽戰,深怕陸姨娘發起怒來,找自己撒氣。
一時,整間屋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陸姨娘平穩的聲音想起。
“把東西都撤了,守在門口,不要任何人打擾我。”
彩娟聞言小心的應了下來,接着吩咐人將飯桌收拾乾淨後,便規規矩矩的轉身關門,然後守在門口,果然,沒過多久,就聽到室內便響起瓷器碎裂的聲音,一時間,玲瓏閣的人都縮着肩膀,不敢吭聲。
而一直在暗中窺探的海棠看到這些,便回去將這一切告訴了卿琬琰。
佩琪不由得幸災樂禍道:“看來那陸姨娘是真得惹了侯爺的厭棄了,這下可好,婢子看她以後還得不得意。”
卿琬琰卻並不見喜樂,只淡淡地道:“她若是這麼容易就敗下來,就不是陸玉婷了。”
佩心皺了皺眉,道:“小姐的意思是,陸姨娘早晚還是會重得侯爺的信任?”
“早晚的事,她能得父親獨寵多年,對父親怕是比府裡的任何人都更爲了解,眼下父親在氣頭上,自然是聽不進去,待過幾日這件事情風頭過去,陸姨娘自然會想到辦法。”
佩玉輕聲道:“小姐,是不是可以安排如意見侯爺了?”rhac
卿琬琰凝神想了想,搖搖頭,道:“再過幾日,你待會兒着人去莊子上,給雲姨帶句話,讓她這些日子加緊訓練如意。”
“諾。”
——
陸婕妤一事,確實引起了一陣風波,只是關注的焦點卻不在陸婕妤身上,而且是在宣王言穆清和卿琬琰身上。
不知是誰傳出來的,當日,言穆清爲救卿琬琰,將卿琬琰整個人摟在懷裡好一會兒,雖然可能是救人心切,但是到底也算有了肌膚之親呀。
更有甚者,還將言穆清之前相救卿琬琰的事情也一併說來,有的說是二人緣分天定,也有人說二人早已互相傾慕,其中傳得最多的便是卿琬琰有意勾引,總之愈傳愈離譜,便是言穆清和卿琬琰當面解釋,怕也是解釋不清。
而這件事自然也傳到了宮裡,此刻在清寧宮裡,皇后便和言穆清大眼瞪小眼。
前者黑着臉,後者悠哉的品着茶,絲毫不急的樣子。
最後還是皇后敗下陣來,揉了揉額頭,道:“你給本宮說說,卿家丫頭那件事,是怎麼回事?”
言穆清一臉無辜,道:“母后說得是安平侯府家的大姑娘?自從上次壽宴之後,兒臣再未見過她,她又發生什麼事了嗎?”
“少給我裝糊塗!”皇后氣得直接用了我,“現在洛安城你和卿家丫頭的流言鬧得沸沸揚揚的,你別說你不知道!”
“原來母后說得這件事,不過是流言蜚語,都是無聊人說得無聊事,母后何苦理會這件事。”
這番話說得好像在說她大驚小怪似的。
皇后覺得自己早晚被這個兒子氣得減壽幾年!深吸了一口氣,道:“怎能不作理會?這件事鬧得那麼大,人家姑娘的名聲怎麼辦?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日本宮給你說親,你總是不耐煩的樣子,這位卿家的大姑娘,本宮瞧着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家世也尚可,而且你救了她那麼多次,想來也不厭煩人家,你給本宮說說,你是不是中意人家姑娘,若是真的喜歡,母后便去給你父皇請個旨,全了你這份心思。”
“母后的意思,是讓兒臣和卿家小姐成親?”
皇后仔細觀察兒子的神情,只見言穆清一臉漠然,看不出喜怒,委實猜不出他的想法,不過皇后也習慣了,對這個兒子的心思,她一向是猜不透。
“這自然是要看你,若是你有這份心思,那接下來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若是沒有,也就算了,待這件事情淡了,本宮再給卿家姑娘相看其他好的,畢竟安平侯府和忠毅候府世代忠良,總不能讓人家的孩子太受委屈。”
言穆清聞言斂目沉思,不一會兒,方擡頭看向皇后,道:“母后不覺得兒臣和卿家小姐年齡相差有些大嗎?”
“這有什麼?你舅舅和舅母還相差十歲,感情不是依然很好?”
皇后只覺得言穆清問的這個問題莫名其妙,回答完又想,或者是兒子在找藉口回絕,正想着就這麼算了,誰知又聽言穆清聲音平穩道:“既然如此,那就全憑母后做主吧。”
第八十三張 審視
以往向言穆清提起婚姻大事,他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作理會,沒想到這次居然就這麼同意了,這讓皇后一時有些不能適應。
“你的意思是,同意這樁婚事了?”
言穆清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不見喜也不見怒,這樣子哪裡像是在說親的?
皇后一時覺得頭痛起來,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本宮去同你父皇和皇祖母說了,到時下了旨意,便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兒臣既然答應了,自然不會反悔,母后便去同父皇說便是。”
皇后聞言沒有迴應,只靜靜地看着他,最後,聲音輕慢道:“這流言,不會是你傳出去的吧?”
不是皇后多心,當日發生這件事之後,她就嚴厲敲打了當時在場的宮人,就是怕流言蜚語四起,原本以爲此事就此過去,可誰知當日的情形還是傳了出去,而且越來越誇張,總讓皇后覺得是有人故意傳出去似的。
派人查詢了當日在場的宮人,甚至連安平侯府都查了,可都沒有線索,原本皇后以爲那日宮裡來人那麼多,可能別人看到了,自己沒注意罷了,或者就是有人喜歡說是非,最後越傳越離譜,想來想去就是沒懷疑到言穆清頭上,因爲她知道這個兒子對婚事不熱衷,也厭惡這種是非,可如今,皇后見言穆清這麼痛快的答應了下來,不禁有些懷疑,莫非兒子原本就看上了卿琬琰,所以就將計就計把這件事散播出去,到時候這婚事不就徹底定了?
這麼想着,便問了出來,眼睛卻不放過一絲言穆清的神情變化,只見言穆清一臉莫名的看着她,一雙俊挺劍眉糾結在一起,末了,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可奈何,道:“母后,平日裡少看些戲。”
皇后:“……”
——
皇后做事一向雷厲風行,既然得到了言穆清的同意,很快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太后和康寧帝,這件事婚事,太后自然是沒有意見,倒是康寧帝,卻不得不多想了想。rhac
不管皇后這個髮妻對自己冷淡與否,但是不得不說她是個很稱職的皇后,把後宮打理的的井井有條不說,還十分知進退,自打她入宮之後,從未提攜果自己孃家的人,而皇后孃家衛國公府這些年一直不驕不躁,一切如常,行事也很是低調,但這也沒讓康寧帝完全放心,故而給太子許配的太子妃雖然出自名門望族,在朝堂上卻沒有什麼實權,這麼做無非就是爲了平衡權利。
而言穆清和太子是一母同胞,他將來的婚事和太子也是息息相關的,所以,對此,康寧帝不得不多加斟酌。
若說起卿琬琰的出身倒是符合康寧帝的要求,卿家畢竟是名門望族,和言穆清的身份倒也算相配。
而現如今的安平侯卿恆的才略與其父老安平侯相差甚遠,只因得祖蔭庇佑,才能得了一個閒職,但也沒什麼實權。
言穆清和這樣的人家結親,倒是對太子沒有太大影響,倒是能讓康寧帝放心。
可是想到卿琬琰的母親是出自忠毅候府的,這就有些糾結。
忠毅候府不同安平侯府,現在忠毅候府的當家之人沈瑾盡得老忠毅候真傳,是個人才,在朝堂上可是有實權的,而忠毅候行事一向謹慎低調,對他更是忠心耿耿,所以康寧帝很是信任忠毅候。
可他們能一直堅定立場嗎?
他是知道的,沈家兄妹感情甚好,所以對沈氏留下來的一雙兒女也很是看重,若是將來言穆清娶了卿琬琰,忠毅候府會不會就偏向太子了?
ωωω⊙ ttκan⊙ ℃o
這不是一個帝王不樂於見到的,即便那個太子是他親自封的。
故而當皇后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康寧帝並沒有當場答應,只是說再考慮考慮。
皇后和康寧帝多年夫妻,怎麼會不懂康寧帝的顧慮,心中有幾分嘲諷,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便退了下來。
第二日,康寧帝便宣了言穆清進宮。
紫宸殿內,康寧帝敲着桌面,眼睛卻不離言穆清,良久,才緩緩道:“朕聽皇后說,你想娶安平侯的嫡長女,卿琬琰?”
言穆清雖依然面色冷淡,但是態度卻是恭敬有加,道:“回父皇,正是。”
“哦?以往和你說起娶親之事,你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這次怎麼如此痛快?”
“因上次的事情,宮外兒臣和卿姑娘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父皇一直教導兒臣,男兒要有擔當,既然因爲兒臣,讓卿姑娘名譽受損,那兒臣便應該負起責任,再則,兒臣也不小了,總不能總讓父皇和母后爲兒臣的親事操心。”
“倒是難得,你能意識到這一點,不過朕倒是好奇,你怎麼偏偏是在卿家丫頭這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一點,說起來,你和這位安平侯的嫡長女也算是有緣,她幾次三番有難都是你前來相救,還真是巧合。”康寧帝說得輕描淡寫,彷彿只是閒話家常,可看着言穆清的眼睛卻精光閃爍。
言穆清也不閃躲康寧帝投過來的帶着審視的目光,聲音平穩道:“幾次相遇,確實是巧合,但是會答應與卿姑娘的婚事,確實不是巧合。”
康寧帝眯起利眸,沉聲道:“哦?此話怎講?”
話音剛落,卻見言穆清神色中閃過一絲難爲情,只聽他道:“在父皇面前,兒臣也不需要隱瞞什麼,兒臣之前和卿姑娘有幾面之緣,對卿姑娘,兒臣確實存了幾分好感,只是因覺得卿姑娘年齡小了些,便不做打算,如今兒臣和卿姑娘的流言甚囂塵上,兒臣便覺得,不如就順水推舟,至少,比起將來娶一個不相熟的人要好,父皇也知道,兒臣不喜和陌生之人太過親近。”
這點倒是不假,言穆清確實不喜陌生之人靠近,這點康寧帝還是清楚的,令康寧帝驚訝的是,難得在自己這個兒子臉上找到難爲情的樣子,要知道便是在言穆清小時候被笑話說像女孩的時候,他也只有惱怒,從不曾難爲情過,莫非,這個兒子,真的動了心?
康寧帝一時有些恍然,身在高位多年,他早已忘記那爲情悸動的感覺了,已經習慣了凡事都多想幾分了,便是幾個孩子和自己說話,他也會往深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