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候蘇光崇去世的十分突然。
之前蘇玉平帶着封氏進宮謝恩的時候還來他跟前請了安,聽父親叮囑了一些話。他們離開之後,蘇光崇又叫人把二子,三子夫婦以及兄弟蘇光岺都叫到了跟前說了些將來家裡的事情應當如何如何的話。
大家都沒多想,只當是當家人權力交接時的一些必須程序。唯有姚鳳歌感覺不怎麼好,悄聲跟孫氏說了一句,孫氏也沒在意。
蘇光崇吩咐完就叫兒子媳婦退出去,只留下蘇光岺,說老兄弟兩個說幾句知心話。
之後,蘇光岺在裡面呆了兩盞茶的功夫也就出來了,守在外邊的蘇玉安和蘇玉康二人見蘇光岺出來,也沒多想。蘇玉康跟着父親回去,蘇玉安又進去服侍湯藥。
定候又跟二兒子說了幾句話,喝完湯藥後,便沉沉睡去。誰知道這一睡居然沒有再醒。
蘇玉安也沒察覺異樣,還是一個侍妾覺得侯爺這一覺睡得太沉,之前睡着了也總是咳嗽,這次居然一聲也沒咳,所以覺得很是詫異,便輕着腳步掀開帳子瞧時,才發現人已經斷了氣。
那邊陸夫人還沒有入殮,這邊定候又去世了。這一來,定候府真是雪上加霜,悲上加痛,滿門上下,入目皆白,完全沒有一絲一毫歡喜的樣子。
蘇玉平一路哭回府中,伏在父親的身上哭的幾乎斷氣。
皇上得知此事時也頗爲傷感,下旨追封定候爲國公,諡號‘潁’。
蘇光崇一死,陸家倒是消停了。不知是因爲不孝子的官司還是其他什麼緣故,總之再也沒來鬧過。
姚燕語帶着阮氏會同寧氏再次去定候府弔唁歸來,想着那闔府上下男女老幼全都是一副悲痛的樣子,心情自然也好不起來。
一月之內父母雙亡,這在雲都城可真不多見。
關於潁定公夫婦先後去世的傳言在雲都城裡漸漸地散開。
有的說國公爺夫婦伉儷情深,潁定公的去世是爲妻子傷心所致。
也有的說是陸家幾次三番上門找茬,潁定公一氣之下才故去了。、
外還有人說潁定公對夫人不滿,厭惡病情致使夫人病死,之後又良心難安,所以也一病嗚呼了……
還有人說,潁定公本就病入膏肓,已經大限將至,若再熬個兩三年也無非一死,倒不如跟夫人一起死了,還能讓子孫們少一兩年的孝
更有人說,潁定公是被陸家人下黑手害死的,公臨死前喝的湯藥有毒。
當然,不管外邊傳言如何,定候府裡的喪事是雙份兒的,哀傷也是雙份兒的。喪禮上的一切都睡雙份兒的,唯有孝期——父母的孝期一起守,確確實實少了三年。
時光進入三月,大地回暖,一片蔥蘢。厚重的冬衣褪去,人們換上了鮮亮明豔的春裝。
整個雲都城也漸漸地甦醒,桃李之花含芳吐蕊,楊柳之絮隨風飄舞,黃鶯婉轉,紫燕銜泥,入目解釋春意融融的繁華景色。
這段時間定候府忙着喪事;蕭帝師忙着養傷;誠王拒絕勸說誠王妃,雲琨再着急也沒辦法請姚燕語去給王妃治眼睛;國醫館的醫女們都交給了翠微和翠萍;所以這些日子姚燕語是難得的清閒。
一早起來,姚夫人只覺得身上懶懶的,一步也不想動。便打發人去國醫館跟張老院令告了假,用過早飯後便窩在屋子裡,看一會兒書,睡一會兒覺。
“夫人,將軍回來了。”新換上的湘妃竹簾被打起來,衛將軍一腳邁進門口,挺拔的身影擋住了門口的陽光,投下一道濃重的影子。
衛章進門轉身,看見榻上裹着薄毯睡眼朦朧的夫人,忍不住輕笑:“怎麼這個時候睡覺?”
“困了就睡啊。”姚燕語側了個身,把手裡的醫書放到小几上,又打了個哈欠,問:“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沒多少事,都交給他們了。”衛章說着,走到榻前坐下來,伸手把姚燕語拉起來,又拿了靠枕墊在她的背後,勸道:“睡醒了就起來動一動,只這樣懶着,午飯也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嘛。”姚燕語懶懶的靠在枕上,全身跟沒骨頭一樣。
衛章看着她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的樣子,好笑的問:“是不是沒事做,所以纔沒精神?”
姚燕語輕輕地搖頭:“你怎麼不說是前陣子累狠了?”
“那也沒你這樣的。”衛章還真有點犯愁,按說春困秋乏是沒錯,可他家夫人這樣子也的確是過了,之前他還以爲是每晚折騰的太久,累到她了。可昨晚他因有公事回來的晚,她不到二更天就睡了,怎麼今天還是這樣懶?
“累了就睡,餓了就吃,這是養生之道。”姚夫人又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夫人,你是不是病了?”衛將軍皺起了眉頭。
姚燕語給了他一個涼涼的白眼:“怎麼可能?病魔豈敢找神醫的麻煩?”
其實衛將軍心裡想的是另一回事兒,他恍惚聽賀熙說過,阮氏懷上吉兒的時候就整天睡不醒。此時再看自家夫人,越想越覺得有那個端倪,於是勸道:“要不,還是找個太醫過來給你診診脈?嗯,你不喜歡太醫來,不如叫翠微回來?”
姚燕語哪裡不知道衛章的心思,於是嘆了口氣,說道:“你不用猜了,沒有的事兒。”
“那就別躺着了,來,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可做,不如我帶你去郊外?”衛章說着,把姚燕語從榻上拉起來,“香薷,把夫人的騎裝找出來,再吩咐人去把桃夭和黑風牽出來。”
姚燕語聽了這話也來了精神,算起來好久沒去郊外了呢。
“我們去馬場嗎?”姚夫人一邊起身穿鞋一邊問。
“你想去馬場也行,想去校場也好。實在不行,我們可以去藥場看看,今兒早晨我遇見姚四喜,說二哥今天去了藥場。”衛章拉着她起身,推送到更衣鏡前。
姚燕語頓時精神一震:“藥場就不去了。我想去校場,我要學射箭。”
“學什麼射箭。”衛章握住姚燕語的手指,粗糙的指尖撫過她柔嫩的指腹,“你這手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不是用來玩兒弓箭的。可不能讓弓弦弄傷了你的手。”
“我帶手套還不成嗎?”姚燕語轉身拿過一副鹿皮手套,在衛章面前搖了搖。
“不行。”衛章微笑着伸手把手套奪過來,“你玩兒銀針就好了。弓箭什麼的就不要想了。”
姚夫人立刻不高興了,嘴巴一撅,皺眉道:“那我去校場幹嘛!”
衛章伸手展開香薷捧過來的一套湖水藍色的騎裝,笑道:“可以騎馬。”
“那還不如去馬場。”姚夫人一邊換衣服一邊不滿的嘟囔。
衛將軍伸手拉正了她的衣襟,替她把脖子下的扣袢繫好,低聲嘆道:“去校場騎馬,跟去馬場騎馬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校場有很多校尉,如果騎得不好,可是連你夫君我的面子都丟了!”
“啊!你敢嫌棄我?!”姚夫人挑高了聲調。
“豈敢。”衛將軍低聲笑着,“我是想讓那些傢伙們看看,我衛章的夫人是何等的英姿。不但是個神醫,還會騎馬。”
“你應該說,不但是個神醫,還懂弓馬騎射。”
“夫人,說謊總是不好的。弓馬騎射,你也只是會‘騎馬’而已。弓射麼,應是一竅不通吧?”
“你這分明就是嫌棄我!”
“哪有?爲夫豈敢嫌棄夫人?”衛章低低的笑着,挽着夫人的手出門而去。
香薷和烏梅兩個丫鬟聽着兩個人絮絮叨叨的說着一些沒意義的話,又相攜出門之後,方相視一笑。
“將軍好像是變了個人。”香薷一邊收拾姚燕語換下來的衣裳一邊嘆道。
“哪有,將軍不在夫人跟前,還是跟以前一樣冷冰冰的,誰也瞧不上的樣子。”烏梅則去把姚燕語看過的書收拾整齊,一本一本放到書架上去。
香薷又笑:“說的不錯。將軍也只在夫人跟前會隨意些,還會笑。”
“夫人也只在將軍跟前纔像個小女兒家的樣子。會笑會耍賴,平日裡她不是看書就是擺弄藥材,完全一副老學究的樣子。”烏梅搖頭嘆息。
香薷也嘆了口氣:“哎!但願將軍能多謝時間陪夫人。夫人自從嫁入將軍府,還從沒清閒過。”
“說的是啊。”
……
城郊十里之外,西大營校場。
衛將軍一身天青色戎裝策馬而至,在校場一角拉出馬繮繩。隨後,一個湖水藍色的秀氣身影騎着一匹棗紅馬在他身邊停住。
遠處正在練習格鬥的兵勇們不知是誰先看過來一眼,然後一個閃身便被對手不給放倒在地。隨後,又有兩三人看見了這邊的一對伉儷,然後接二連三的被撂倒。
“看什麼呢?!”不知所以的兵勇奇怪的吆喝着,轉頭看過來,然後訝然失笑,“原來是衛將軍!哎?將軍身邊的那個……好像是個女子啊。”
對面的兵勇鄙夷的哼道:“廢話,不是女子,老子能讓你給撂倒?”
“那應該是夫人吧?”一個兵勇眨着眼睛說道。
“看身影好像是哎!”另一個兵勇忽然感動起來,“當初咱們北征的時候,夫人曾去鳳城給傷兵治傷……我哥哥到現在都念着夫人的恩情呢!”
“誰說不是呢!我二叔家的兄弟的腿能保住,也多虧了夫人。不然他就算是退役回家也是個廢人了。”
“真的是夫人?”眼看着那位穿湖水藍色騎裝的女子跟着衛將軍策馬緩緩而來,這邊的兵勇們激動的手腳都沒處放了。
“真的是!”
“將軍好!夫人好!”
“見過將軍!見過夫人!”
這邊幾十個兵勇嘩啦啦站齊了隊伍,向已經走到近前的衛將軍和夫人行軍禮致敬。
衛章冷銳的目光掃過每個兵勇之後方不悅的問:“怎麼好好地不練了?”
衆兵勇被衛將軍的眼鋒一掃頓時有些緊張,個個都微微低下頭不敢多言。其中爲首的小組長忙上前半步,躬身應道:“回將軍,屬下因看見夫人來了,所以……一時激動,就想……跟夫人請個安。”
衛將軍淡淡的哼了一聲,又冷聲問:“現在安也請了,還愣着幹嘛?”
“是!屬下等這就操練。”小組長趕緊的答應一聲,閃身出列,轉身喝令:“預備——散開!兩兩對打!開始!”
幾十名兵勇們呼啦啦一聲各自散開,操起拳腳,狠狠地朝着對方身上招呼。
衛將軍看了兩眼,方滿意的一帶馬繮,偕同夫人一起離去。
“哎,你方纔的樣子好凶啊。”姚燕語走出不遠後又回頭看了一眼,那些兵勇們正賣力的廝打,再也不敢偷懶了。
“這還兇?”衛章淡淡的笑了笑,“若是戰場上有人搗亂,他們也這樣的話,十條命也都丟了。”
姚夫人不悅的哼了一聲,問道:“照你這麼說我就是那個搗亂的了?”
衛將軍失笑:“不管怎麼說,剛剛擾亂軍心的人絕對不是我。”
“哼。”姚夫人瞪了衛將軍一眼,擡手一甩馬鞭,胯下桃夭驟然加速往前疾奔,幾個喘息之間便把黑風給甩開幾丈有餘。
衛章看着夫人縱馬而去的背影,寵溺的笑了笑,策馬跟上。
姚燕語專揀着沒有人的地方,一路縱馬穿過大半個校場,遠遠地看見那邊的騎射場上有人在練射箭,便放慢了速度緩緩地往前面去觀望。
靠的近了,姚燕語纔看清楚原來這麼多護衛圍在這裡是有原因的。
幾十個護衛之中,一個暗紫色騎裝的女子和一個墨色長衫身形修長秀氣,玉樹臨風的人先後而立,那一身襦衣雌雄莫辯之人正指導騎裝女子射箭。再仔細看,那騎裝女子姚燕語也認識,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在凝華長公主府裡有過一面之緣的康平公主。
而那個指導康平公主射箭的人,姚燕語只能看見他四分之一個側臉,所以不知道是誰。但用腳心想也知道,此人絕不是駙馬都尉樑峻。
前些日子駙馬都尉樑峻因爲和楊光潤狎妓的事情被掀出來,康平公主鬧得滿城風雨。後來皇上一怒之下擼了樑峻翰林院編修的職位,令其在家閉門思過。這會兒絕沒有駙馬公主舉案齊眉來校場練射箭的可能。
面首?姚夫人很不厚道的想到了這個詞,然後調皮的笑着回頭看了衛章一眼。
衛章無奈的眨了眨眼睛,示意:走吧,別在這裡湊熱鬧了。
姚燕語抿嘴笑了笑,剛帶了一把馬繮繩準備離開,不料卻已經有人看見了衛章,且上前行禮:“屬下見過衛將軍。”
被圍在護衛從中的康平公主聽見聲音便轉過身來於人羣之中尋找衛章,且問:“衛將軍何在?”
衛章只得下馬,從分開的護衛之間上前兩步,躬身道:“臣衛章,參見公主。”
康平公主看見衛章微微一笑,又擡眼看了一眼衛章身後的姚燕語,笑得更加燦爛:“原來將軍夫人也來了,今兒這校場可真是熱鬧。”
姚燕語一邊上前請安,一邊從心裡腹誹,原來這西大營校場竟也是皇室貴胄的半個遊樂場。幸虧她之前還想好了爲訓練受傷的兵勇們試驗新藥的藉口,看來根本沒必要啊。
“素日聽聞輔國大將軍跟夫人伉儷情深,形影不離。我還只是不信,如今見將軍和夫人形影不離,果然是舉案齊眉。”康平公主似笑非笑的看着姚燕語。
衛章聞言,拱手朗聲道:“回公主,內子近幾日配製了一劑治療瘀傷的新藥,爲了試驗藥效,所以今日趁着空閒纔來校場。”
康平公主笑道:“原來是公事啊。”
姚燕語福身回道:“是的。臣等無意攪了公主的好興致,請公主寬恕。公主若沒什麼吩咐,臣便告退了。”
“不着急。”康平公主笑着看了一眼衛章,說道:“這幾日我煩悶的很,所以求了父皇來這裡學騎射。只可惜教頭水平有限,學了大半天竟也不能射中一支箭。本宮素來聽聞衛將軍在我大雲騎射無雙,今兒恰好遇見了,就請將軍教教本宮吧。”
姚燕語看了一眼旁邊的衛將軍,臉上微笑如初,心裡卻不怎麼高興。康平公主看着衛章時那笑意妍妍的神色怎麼看怎麼礙眼。
姚夫人這會兒算是品嚐到了山西老陳醋的味道。教毛教啊?我男人是專門給你們這些庸脂俗粉當教頭的嗎?!咳咳,若是讓人知道大雲公主被人稱爲庸脂俗粉,不知道皇帝陛下會怎麼想?
只是縱然姚夫人喝一缸醋,也擋不住她男人要爲康平公主指導射術的事實。誰讓對方是公主呢!
康平公主一發話,早有人拿了弓箭來遞給衛將軍。
衛將軍回頭看了一眼姚夫人,方淡淡的同康平公主說道:“公主手裡那把弓乃是陛下早年用過的‘彎月’,此弓乃難得一見的玄鐵弓,但因玄鐵沉重,需要極強的腕力,所以不適合公主。公主不妨換一張輕便的短弓試試。”說着,衛將軍拉弓搭箭,隨隨便便那麼一射,長箭便‘咚’的一聲穿進了遠處箭靶的紅心。
“將軍果然好箭法!”康平公主開心的笑着。
姚燕語站在一旁微微的眯起眼睛,康平公主身邊的人就算是普通的護衛也絕非平庸之輩,然而即便這些人個個英勇挺拔,或俊逸或英挺,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卻依然被衛章那偉岸冷峻的身影統統比了下去。
“姚夫人?”有人湊近了低聲叫了一聲。
姚燕語蹙眉回頭,看見一張陰柔俊美的臉,這人有一雙妖豔若狐的燦眸。薄脣的笑意伴隨那詭異而妖嬈的弧度輕輕挑起來,神秘而危險。姚燕語心裡一陣恍惚,總覺得這雙眼睛好像從哪裡見過,卻又實在想不起來。
“久仰夫人大名,今日有幸得見。”這人朝着姚燕語拱了拱手。
姚燕語咧了咧嘴角,輕輕點頭:“客氣了。”不過一個陪練而已,護衛一樣的角色,還不夠她這個二品夫人看的。
“夫人有興趣射箭麼?”那人微笑着遞上一把弓。
姚燕語微微搖頭:“多謝,不必了。”
“怎麼?”那人手裡的弓又往前舉了舉,“這把弓不重,夫人可試一試。”
姚燕語依然不伸手,只淡然一笑:“我夫君不許我碰這些兇器。”
“哦?”那人微笑着看了一眼旁邊的衛章,“想不到將軍縱橫沙場,殺敵無數,居然還計較這個?”
衛章雖然在教康平公主射箭,但心神卻都在自家夫人這邊。聽見那不男不女的傢伙同自家夫人搭訕,心裡早就一陣陣犯堵,此時又提及自己,他便轉過身來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說道:“你對射術如此感興趣,爲何不用心的教公主?”
康平公主剛射出一箭,雖然沒中紅心,但好歹那箭能蹭着靶子了,一時很是高興,便轉過身來笑道:“崖俊,你果然藏私。”
那位不男不女的狐狸眼眉稍輕輕一揚後,轉身媚笑着湊過去:“公主竟不知崖俊苦心?”
康平公主被這位叫崖俊的美人魅惑了心神,低低的笑着與他眉目傳情。姚燕語看了一眼衛章,淡淡的笑了笑,悄悄地往外圍撤。
“衛將軍,你來。”康平公主好像後腦勺上長了眼睛一樣,及時叫住了衛章。
“將軍先陪公主練習射術,我去那邊營房找軍醫。”姚燕語實在不想再看這些狗男女當衆*,便索性大大方方的告退。
康平公主輕笑道:“姚御醫你請自便,本宮先借你家將軍一會兒,待會兒就還給你。”
姚燕語見她笑得輕佻,心裡自然鄙夷不屑,臉上卻淡然笑道:“公主說笑了。臣告退。”說完,便退出衆護衛之中,伸手拉過桃夭的繮繩,認鐙上馬,調轉方疾馳而去。
夫人生氣了。衛章心裡明鏡似的。只是康平公主貴爲公主,還說了那樣的話,衛章也不好就此離開,一時之間心裡氣悶非常,便想找個法子脫身。
衛將軍的法子還沒想好,忽然一支利箭從衆人身後嗖的一聲射過來,越過衆人的頭頂,‘咚’的一聲釘在前面的靶子上,正中紅心。
衆護衛一時慌亂,紛紛拔劍回身。崖俊更是護住康平公主,厲聲喝問:“誰在公主身後射箭!活得不耐煩了!”
“哈哈……”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傳來,一匹黑馬馱着一位黑色騎裝的女子疾馳至康平公主面前,然後翻身下馬,身形矯健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一看便是下了苦功的。
“康平姐姐,我跟你開個玩笑呢!”來人笑嘻嘻的站到康平公主面前。
“大膽!”崖俊指着來人怒斥:“你是什麼人,敢在公主面前放肆?啊——!”崖俊話音未落便慘叫一聲,伴着慘叫的是一聲脆響,衆人忙擡頭看時,崖俊那俊美無儔的臉上多了一道血印。
“瑤兒!”康平公主怒聲喝道,“你想幹什麼?!”
雲瑤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瞥了崖俊一眼,說道:“姐姐,你這是從哪裡找來的狗奴才?一點規矩都沒有,敢對本郡主出言不遜!我替你教訓教訓他,省的將來衝撞了比姐姐更尊貴的人,給姐姐惹禍上身。”
“雲瑤!”康平公主看着愛寵臉上的血印子,氣急敗壞的呵斥:“你太過分了!”
“喲!姐姐心疼了啊?”雲瑤笑嘻嘻的湊上前來,完全是一副玩笑的樣子,看了一眼崖俊的臉,又擡手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隻白色的小瓷瓶丟到崖俊的懷裡,“這個是外傷良藥,抹上就好,絕對不留疤。”
說完,雲瑤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衛章,斂了幾分玩笑之色,“這可是輔國將軍的夫人獨門配製的傷藥,大雲朝獨一份兒。”
崖俊再得康平公主的歡心也只是個愛寵而已,在雲瑤郡主面前屁都不算。
而康平公主也不可能因爲一個上不了檯面的愛奴給雲瑤下不來臺。於是這個悶虧只能嚥下,冷着臉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瑤又看了一眼衛章,說道:“我跟哥哥來的,哥哥聽說衛將軍來了,正好有事商量。卻不知道姐姐正拉着將軍說話,所以叫我過來問一聲,姐姐何時跟衛將軍說完了話,就請衛將軍過去一下。”
“你傳話就傳話,總也改不了這暴躁的急脾氣,動不動就揮鞭子,以後可怎麼辦?”康平公主心疼的看了一眼愛寵臉上的那道血痕。
“哎呀,我都給他藥了嘛。姐姐還揪着不放?那我給姐姐陪個不是?或者,明兒我叫人找幾個更絕色的來給姐姐送府上去?”雲瑤笑嘻嘻的看了崖俊一眼,滿臉的玩笑之色。
“夠了。”康平公主臉皮再厚也架不住雲瑤這番話,只冷了臉說道:“你不是來找衛將軍的嗎?我這裡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
在一旁看熱鬧的衛章終於開口:“臣告退。”
康平公主從鼻子眼兒裡嗯了一聲,拉着崖俊率先走了。雲瑤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淡淡的冷笑一聲,又瞥了衛章一眼,轉身上馬,飛馳而去。
衛章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多想,拉過黑風的繮繩縱身上馬,循着姚燕語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等他找到姚燕語,又把營地的主事校尉叫過來問了一聲才知道雲琨根本沒來。
姚燕語看着衛章的神色,顧不得自己心裡的那點不悅,關切的問:“是誰告訴你誠王世子來了?”
衛章淡淡的笑了笑,把雲瑤抽了康平公主愛寵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她說世子找我有事,我還當是真的。不想卻是個藉口。”
“哈!衛將軍好威風,皇室的公主和郡主爲了你爭風吃醋,都動了鞭子。”衛將軍原本是想讓姚燕語釋懷的,卻不料這番解釋不僅沒讓姚夫人釋懷,反而讓她更加不高興了。
“你這話怎麼講?”衛章見夫人策馬欲走,忙伸手拉住了桃夭的馬繮繩,“無端端的生什麼氣嘛。”
“我哪裡有生氣?我不過是喝多了醋罷了。”姚燕語擡手推開衛章的手,狠狠地給了桃夭一鞭子。
桃夭吃痛,長嘶一聲,撩開四蹄疾馳而去。
“哎!別跑那麼快!”衛章喊了一聲,忙催馬急追。
姚燕語專門撿着僻靜的地方衝,沒多會兒的功夫便衝出了校場,進了一片山林之中。西大營與西山獵場毗鄰,營地駐區再往西南便是一片綿延的山地,山嶺樹木叢生,是野生獸類的樂園。桃夭馱着主人衝進山林後便慢了下來,尋着一處山溪緩緩地踱步過去低頭喝水。
姚燕語環顧四周,覺得此處清涼幽靜,倒是個休息的好去處,於是翻身下馬,也蹲到溪水旁鞠了水洗了把臉,又從衣襟裡扯出帕子來擦拭臉上的水漬。
衛章隨後追了過來,看見蹲在溪水旁的夫人後輕輕地舒了口氣。衛將軍千不怕萬不怕,只怕夫人出狀況。現在看見她安安穩穩的,遂放心的拍了拍黑風,讓馬兒自去吃草。
“你真是越來越任性了。”衛將軍挨着夫人蹲下來,伸手捧了水喝了一口。
“嫌我?”姚燕語挑眉看了他一眼,擡手把帕子摔倒他身上,起身離去。
衛章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忙起身跟上:“哪有你這樣的?簡直不講理嘛。”
“公主郡主的都講理,你去找她們啊。”姚夫人哼了一聲,在樹下的塊光禿禿的青石上坐下來。
衛章又跟過去坐在她身邊,笑道:“好了,別生氣了。除了你我誰都不稀罕,給個天仙女都不多看一眼。好吧?”
“你愛看不看。”姚夫人心頭的火氣還沒平復呢,什麼花言巧語都沒用。
衛將軍一時犯了難,他本就不善於甜言蜜語,這會兒夫人明擺着是不依不饒,一般的三言兩語是哄不好了。這可怎麼辦?
姚燕語心裡是有些委屈,但卻沒到失了理智的程度。她自然知道衛章對自己的真心,也明白他不會因爲康平公主怎麼樣,更不會喜歡雲瑤。
可話又說回來,但凡女兒家吃醋的時候,大多是需要好好哄的。姚夫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扁着嘴巴坐在這裡一等再等,等了又等,身邊的男人就是不開口哄。這是什麼狀況?
姚夫人等的不耐煩了,回頭一看差點氣岔了氣兒——衛將軍居然反剪着雙手躺在身邊,睡、着、了!
面對如此狀況,姚夫人心裡原本只有一二分的委屈,這會兒一路飆到了十二分!
“哼!”她把手裡的一片草葉子狠狠地往某人臉上一摔,起身欲走之際,某人忽然出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腳腕子。
“啊——”姚夫人慘叫一聲直接砸在某人的懷裡。
於是一陣七手八腳的掙扎夾雜着怒罵。
“混蛋!”
“放開我!”
“討厭!”
“你滾……唔……”
一路肆意狂吻,把姚夫人逼得眼角泛紅,甚至滲出點點清淚,衛將軍才放過她。
“討厭!你怎麼這麼煩人……”姚夫人窩在將軍的懷裡,不滿的哼着。
“還鬧脾氣不?收拾不了你了?小東西。”衛將軍粗糙的手指拂過夫人的眼角,暗啞的聲線性感到爆。
“放開我!”姚夫人又不高興了。
“不放。”衛將軍雙臂用力,摟得更緊。
“我餓了!”姚夫人扭着身子抗議,“這都什麼時辰了?你要把我餓死在這荒山野嶺啊?”
衛將軍擡頭看了看日頭,果然已經是正午時分了。於是把懷裡的夫人抱起來放到一旁,輕聲叮囑:“你乖乖在這裡等着,我去弄點吃的來。”說着,將軍站起身來,理了理腰封和衣袍便往林中尋去。
“哎——你快點啊!”姚燕語對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放心,很快。”衛將軍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進了山林。
姚燕語看着他的身影沒入濃郁的綠色裡,方輕輕地嘆了口氣,擡頭透過茂密的樹葉看了看太陽,然後把身後的披風一撩,翹着二郎腿躺在了青石上。
春日暖,山風輕,林間的空氣帶着甘冽的青草香,姚夫人躺在青石上,沒多會兒就迷糊了。
之後,她是被一陣怪異的感覺給驚醒的,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盯住了一樣,渾身泛起一陣寒意。
她慌張的睜開眼睛便對上一對深潭般的眸子,冷冽中帶着戲謔的笑,陌生中夾着一分熟悉,白皙的臉頰上一道血痕,觸目驚心——可不就是被雲瑤抽了一鞭子的崖俊?
“啊……”姚夫人剛要驚叫,那人便擡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別動……呃!”崖俊話未說完,一隻小石子從一側飛過來,啪的一下打在他的手腕上,鑽心的疼痛讓他不得不收手。
之後一陣勁風從一側襲來,他下意識的往後一閃,堪堪躲開飛來的一腳,身形未住,便又是一腳踹向他的小腿。
‘咔’的一下輕響,是骨頭斷裂的聲響。
姚燕語萬分驚恐,只來得及坐直了身子便被一道身影摟進懷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下意識的伸手摟住對方的腰。
“別怕。”衛章一手摟住她,一手扶住她的後腦勺,把人摁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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