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自從那次差點從馬車上摔下來,精神一直不好。要不還是吃一兩劑安神的藥吧?”翠微服侍着姚燕語穿衣,勸道。
姚燕語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吃什麼藥啊,好好地,沒病也給吃出毛病來。”
Www✿ ttk an✿ c○ 翠微笑了笑沒再多說,手腳利落的給姚燕語穿上衣服。翠萍端着熱水進來,身後跟着麥冬和半夏,一個拿着青鹽和小牙刷,另一個託着香皂毛巾。
梳洗完畢,姚燕語問:“父親和哥哥怎麼樣?”
翠微回道:“老爺還沒醒,二公子已經醒了,不過臉色不是很好,也沒什麼精神。”
姚燕語知道這是宿醉的緣故,遂沒有多說什麼。
至早飯的時候姚遠之好歹是起來了,但雙目浮腫,臉色很不好看,姚燕語見了暗暗地感嘆,這宿醉的確是大大的傷身體啊。
只是姚遠之的行程定在了明日,姚燕語便不得閒,至少要給祖母,嫡母,還有兩位嫂子及庶妹準備禮物。於是便回明姚遠之帶着翠微和翠萍出門去。
出了家門姚燕語也沒去別的地方,直奔自己的那個小珠寶鋪子。
之前凝華長公主叫人送來一些珍珠寶石,她已經挑選了一些拿去讓工匠給做成首飾,如今過了這些時日,算算也該差不多了。
那間珠寶店鋪位置不是最好的,門面也不算大,不過倒也精緻。姚燕語的馬車在門口停下後掀開車簾看過去,見鋪子裡也頗有幾個穿着華麗的女眷們在挑挑選選。
看來生意還不錯,姚燕語心裡有些歡喜。
說來說去,一個人要想在這個世上立足,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雖然她自問憑着自己的醫術不管走到哪裡都能混上一口飯吃,但現在有這幾間鋪子給自己賺錢養活身邊這十幾個下人並慢慢地積累財富不是更好嗎?
想到這個,姚燕語忽然想起姚延意跟自己商量的那件事來,之前她還沒做好決定,現在想想,如果能以藥材穩賺一筆,豈不更好?
下車的時候,姚燕語順便問了馮友存一句:“蝸居小莊裡的溫房怎麼樣了?”
“回姑娘,昨兒老黃剛好進了一次城,跟奴才說那些三七又長了好些,看上去很不錯。那止血草長得也挺好,有兩盆已經長出了花苞。姑娘若是有空過去,看見了一定喜歡。”
“很好。”姚燕語微笑着點點頭:“你記得叮囑他一定要留好種子,等過了年天氣暖了,要在蝸居小莊的田地裡多多的種這兩樣草藥。”
“是,奴才記住了。”馮友存說完,又猶豫着問:“可是……咱們這邊的氣候不適合這兩種草藥的生長啊?”
“應該沒問題的,試試就知道了。”姚燕語笑了笑,沒有多說。在現代,原本只在南方種植的水稻都能在東北種植,無非是水,光照和土質的緣故,這些相信老黃都能找到辦法解決。實在不行,大面積的蓋溫室好了。反正朝廷要配快速止血的藥,這兩種藥材就不愁賣不出去。
說話間,姚燕語帶着馮友存和兩個丫鬟一起進了珠寶鋪子,裡面的掌櫃原是姚家的家奴,取名姚順,姚順聽見門口的鈴鐺一向忙擡頭,一眼看見姚燕語和馮友存前後進來,忙放下手中的賬本算盤上前來躬身行禮:“給姑娘請安,這大冷的天,姑娘怎麼親自來了?有什麼事該叫奴才進去吩咐。”
姚燕語微笑道:“這幾日事多,我在家裡呆不住。”說話間,姚順已經帶着姚燕語等人穿過廳堂往後面去,進了一個雅緻的小間。
翠微忙上前來給姚燕語解了斗篷,姚燕語落座後方問:“我之前叫你做的那幾樣首飾可好了?父親明兒要回南邊去,正好順路幫我帶回去。”
“好了!昨兒馮爺還專門教人來叮囑過,姑娘稍等,奴才給您拿來。”姚順說完,又朝馮友存點了個頭便轉身出去,不多會兒的功夫果然託着五六個首飾盒子進來。
姚燕語看那盒子都是精工細雕的,其中有兩個還鑲着金絲螺鈿,可見這些人做事還是比較用心的,因笑道:“快打開給我瞧瞧。”
那兩個華貴盒子裡裝的是給宋老太君和太太王氏的首飾,另外幾個盒子裡裝的是給兩個嫂子以及妹妹雀華的東西。給姚遠之的碧玉扳指馮友存已經給姚燕語送過去了。
姚燕語打開盒子一一驗看過,她雖然不是十分的懂,但好歹也在這裡生活了十來年,每天都要看這些珠寶首飾,自己身上也不少,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目前這幾件雖然沒辦法跟靈溪郡主的那幾件相比,但做工也是十分難得的精緻了。
而且,這些寶石珠玉本是凝華長公主所贈,本身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珍品,就算是裸石也是價值連城的,何況又鑲了金銀精心製作成首飾。
“做的不錯,我挺喜歡的。”姚燕語把最後一個首飾盒子蓋上,纖纖玉指在紅木雕花的盒子上輕輕一點,“把這些都包起來吧。”
姚順忙答應着叫夥計拿了一個包袱來,把這幾個首飾盒子羅列在包裹裡,仔仔細細的包好。
姚燕語喝了一盞熱茶,又跟馮友存說道:“咱們還得去別處走走。”
姚順忙問了一句:“已經年底了,姑娘要不要看看賬冊?”
“回頭送過來就是了,這會兒我也沒功夫看。”姚燕語本想說不看的,話到嘴邊又多了個心眼兒,所謂放人之心不可無。她信任馮友存,卻不能給馮友存不忠的機會。有時間的話自己還是應該翻看一下這些賬冊的,儘管可能看不懂,做做樣子嚇唬嚇唬人也好。
姚燕語起身往外走,翠微接了姚順遞過來的那個包裹緊緊跟隨。
主僕幾人剛出了小雅間走到廳堂裡,便聽見一聲張揚的喝問:“掌櫃的人呢?!”
姚燕語一怔,回頭看了一眼姚順。姚順忙歉然的笑了笑,疾步迎了出去,連聲道:“在呢,在呢……喲!原來是郡主光臨小店,小的給您請安了。”
郡主?姚燕語微微一怔,心想哪位郡主親自來首飾鋪子裡挑東西?遂緊走幾步轉過屏風,便看見雲瑤冷着臉站在廳堂裡,身旁站着兩個丫鬟一個黑衣護衛,門口有四個穿着錦林軍服侍的護衛筆筆直的守着。
原本熱熱鬧鬧的廳堂瞬間安靜下來,那些挑選首飾的女眷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東西,欠身躲了出去。
好像躲瘟疫一樣。姚燕語忽然想到這句話,忍不住笑了。
“姚燕語。”雲瑤一眼看見姚燕語,冷笑叫她的名字,目光犀利冰冷,帶着不可名狀的怒意。
“燕語給郡主請安。”姚燕語深深一福。大庭廣衆之下,她不能讓這個刁蠻的郡主捉住自己的錯處,否則她會糾纏不休。
雲瑤昂着頭緩緩地走到姚燕語跟前,看着姚燕語躬身彎腰的樣子,冷冷的哼了一聲,質問:“你很不把我放在眼裡啊!對吧?”
姚燕語正色道:“燕語不敢。”
“你不敢?”雲瑤又冷笑道,“好一個你不敢!哈!你當誠王府的人都是瞎子聾子不成?!”
姚燕語微微擡頭看着雲瑤的臉,淡淡的說道:“誠王府的人自然不是瞎子也不是聾子,是燕語愚鈍,不知道什麼事情得罪了郡主,還請郡主明示。”
“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雲瑤生氣的喝道,“你別以爲有人向你爹提親了你就可以穩穩的當上將軍夫人!我告訴你,做夢!”雲瑤說完,覺得不解氣,又補上了兩個字:“休想!”
姚燕語多麼慶幸昨晚自己跟衛章說的明明白白,沒有一絲牽扯。只有那樣,此時她纔可以淡然面對囂張跋扈的雲瑤。
“燕語從沒想過什麼將軍夫人。郡主怕是誤會了。郡主喜歡誰,只管叫官媒上門提親就是,郡主貴爲金枝玉葉,難道還有誰敢忤逆郡主不成?燕語還有事,就不打攪郡主挑首飾了。告辭。”
說完,姚燕語直起身來,後退兩步,轉身便往外走。翠微緊緊地跟上,低着頭一言不發。馮友存和姚順對視一眼,各自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想到底是誰跟老爺提親,得罪了這位郡主。
雲瑤被姚燕語那幾句話搶白的沒回過神來,原本在她的眼裡姚燕語是一個不善言談的女子,自己曾經三番五次的向她施壓,她都是一副沉悶不語的樣子,想不到也是個伶牙俐齒的!
所以當雲瑤郡主憤然轉身時,姚燕語已經走到了門口,一時間心中怒氣更盛,當即開口,毫無形象的喝了一句:“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走到門口的姚燕語聞言頓住腳步,徐徐轉身,平靜的問:“請問郡主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雲瑤冷着臉走過去,逼視着姚燕語,“我沒讓你起身,你便起身不說,還敢轉身就走?你這是大不敬!”
姚燕語輕笑道:“郡主非要爲難我麼?如果郡主以爲你這樣把我踩下去便能得到心愛的人的話,燕語也沒什麼可說的。畢竟人生在世,能爲得到真愛而放肆一回也是極難得的。可郡主要想明白了,此處人來人往,熱鬧喧譁,什麼人都有可能路過。郡主如此咄咄逼人,難道就不怕被有心人看到,傳到你心上人的耳朵裡去壞了郡主冷豔高貴的名聲?”
其實,這世上的人不管哪朝哪代都不缺少看熱鬧的。
剛剛在鋪子裡挑選首飾的女眷們紛紛出去其實並沒有都散了,頗有一部分想看熱鬧的人留在了店門口,這會兒姚燕語行至門口又被雲瑤郡主喝住,門外圍着的看熱鬧的人又聚齊了一些,一時間三教九流,還真是應有盡有。
雲都城裡的老百姓們沒幾個人認識姚燕語的,也沒幾個人認識雲瑤。
但姚燕語一口一個‘郡主’早就把這些人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一個郡主跟一個疑似官宦之女的在首飾鋪子裡吵嘴,這樂子可大了!輕易見不到啊!
一時間人越圍越多,而且開始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姚燕語無所謂,反正她這輩子都不想嫁人了,如果因爲這件事情而沒有人願意娶她更好,省的麻煩了。
雲瑤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她回頭瞪了一眼護衛,低聲喝道:“你們都是瞎子嗎?還不把這些人都給我驅散!”
護衛們聽到命令,紛紛抽出手中寶劍開始揮舞着趕人。
“走開走開!”
“有什麼好看的,走開!”
“走開走開!別看了!都他媽的滾!”
“滾!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郡主有你們好看!”
原本郡主當街發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雲都城的老百姓們見多識廣,對這種事情早就麻木了。有熱鬧就看,不給看就走唄。
可是凡事皆有意外。
就在誠王府這些護衛們趕人的時候,人羣之外忽然有人冷笑一聲,清聲喝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居然也有這等仗勢欺人的事情?真是叫咱們開了眼界!”
誠王府的護衛也不是吃素的,聞言立刻在人羣中尋找此人,並厲聲喝問:“什麼人!膽敢如此放肆!”
“呵!”一個穿着石青色灰鼠毛福壽團花暗紋貢緞長褸男子從人羣之後閃出來,揹負着雙手,微揚着下巴,身長玉立,一臉的冷笑,“我不過是說句大實話罷了,難道這也是放肆?”
“不管你是什麼人,此處沒你說話的份兒!趕緊走!”護衛看來人打扮華麗,面相清貴,不像是市井潑皮,便一揮手決定不再跟這人糾纏。
只是這青衣公子卻並不想就此罷休,而是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冷笑着反問:“怎麼,又不想拿我問罪了?這倒是奇了。”
誠王府的護衛一向囂張慣了,還沒被誰如此諷刺過,再說,眼前這人雖然清貴,但到底是個生面孔,既不是王公貴族,也不是世家公子,看着穿的人模狗樣的,充其量也就是個富商之子,於是手中長劍一揮,指着青衣公子的咽喉,怒道:“別他媽不識擡舉!”
“子潤兄!子潤兄?!”有人在人羣外呼喊着,一路撥開看熱鬧的人擠了進來,“子潤兄!叫我好找!”
誠王府的護衛一看來人,氣勢頓時收斂了幾分,看向青衣公子的眼神也變了幾變。
一直站在門口看戲的姚燕語看見從人羣裡擠進來的人乃是當今宰相的心頭寶貝大孫子豐少琛,心裡默默地一嘆,暗想真是巧啊!居然在這裡遇到了這位公子哥兒。既然他來了,這場危機差不多算是過去了。雲瑤郡主再怎麼樣,也不能在豐少琛跟前失了體面,像個潑婦似的罵人。
“子潤兄,你沒事吧?”一身深紫色狐毛長褸的豐少琛走到青衣男子的身邊,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後,轉身衝着誠王府的護衛責問:“到底怎麼回事?”
誠王府的護衛朝着豐少琛一拱手,卻不多說,只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豐公子。”
豐少琛點了點頭,問:“是世子爺在這裡麼?”
雲瑤再也不能躲在珠寶鋪子跟姚燕語計較了,遂擡腳走出去,仰着下巴冷聲問豐少琛:“豐少琛,你朋友好生無禮,在大街上便對我冷嘲熱諷的,這是什麼規矩?”
“原來是郡主在這裡。”礙於身份,豐少琛對着雲瑤拱了拱手,然後一錯眼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姚燕語,臉上立刻現出驚喜的笑容,再上前兩步,跟姚燕語打招呼:“姚姑娘也在,好巧。”
姚燕語微笑着輕輕一福,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豐公子。”
雲瑤看見豐少琛對姚燕語的態度,心裡一萬個不高興,冷冷的看了一眼青衣男子,不悅的問:“你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當街指責本宮?”
青衣男子聞言儒雅一笑,雙手一拱朝着雲瑤郡主拜了拜,朗聲道:“原來是郡主在此,在下蕭霖,見過郡主。郡主萬安。”
蕭霖以臣子之禮見雲瑤,卻絕口不提‘冒犯’的話,而且他的態度恭謹卻不卑微,眼神清亮,臉色淡然,通身的書卷氣讓那一襲青衫宛如雨後修竹,清逸挺拔,風過不折,雨過不污,似劍鋒而不外露,微垂亦不自卑。
姚燕語站在那裡默默地看着,心裡爲這位叫了一聲好。
“蕭霖?”雲瑤一怔,眉頭微微皺起來,“你是江南蕭家的人?”
“回郡主,是的。”蕭霖微微一笑,擡頭直視雲瑤。
雲瑤冷聲哼了一下,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麼,便朝着護衛一擺手:“走了。”
誠王府的幾個護衛得到主子號令,一聲不響的收了兵器,跟在雲瑤身後離去。
豐少琛則笑着走到姚燕語跟前,說道:“今日好巧,竟再次得遇姚姑娘。”
姚燕語微微笑道:“剛纔的事情,多謝豐公子和這位蕭公子了。”
蕭霖打量了姚燕語兩眼,擺擺手笑道:“沒什麼。我也不知道是郡主在這裡,只是純粹看不慣那些護衛們當街驅逐百姓罷了。”
姚燕語笑了笑,雖然她對這位蕭公子很是好奇,但卻並沒打算多留,於是再次輕輕一福:“二位公子,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哎,姚姑娘……”豐少琛還想說什麼,卻被蕭霖暗暗地拉了一把。
姚燕語微微一笑,衝着蕭霖點了點頭,帶着翠微等人離開。
豐少琛站在珠寶鋪子的門口看着姚燕語上了馬車,車伕搖起馬鞭趕着車離開,方挫敗的嘆了口氣。
“好了,人都走遠了,別看了。杵在這裡耽誤人家做生意。”蕭霖拉了一把豐少琛,離開珠寶鋪子的門口,往鬧市中走去。
“今天真是好巧,居然能在大街上遇見姚姑娘。”豐少琛走出好遠了,還心心念唸的嘮叨。
蕭霖無奈的看了豐少琛一眼,問道:“哎我說,你有完沒完了?”
“子潤兄你不知道。唉!”豐少琛深沉的嘆了口氣,他曾經想盡辦法去找姚燕語,可每次路過姚邸的門口便不好進去。他雖然年少不問庶務,也知道自己祖父以及父親都跟姚遠之不對付,自己上門拜訪肯定要遭姚遠之的冷遇。而且,姚遠之和姚延意在,自己縱然進了門也見不到姚燕語。
這些日子豐公子是爲伊消得人憔悴,簡直是相思難耐了。
蕭霖看不慣豐少琛這副爲情所困的樣子,擡手拍拍豐少琛的肩膀,取笑道:“行啦!長相只能勉強算得上俊俏,還不至於把你勾的失魂落魄的吧?”
“姚姑娘的好不在外表。你知道嗎?那日我陪祖母去大覺寺上香,不知從哪兒飛來一羣馬蜂……”豐公子開始巴拉巴拉跟身邊的好友倒豆子。
蕭霖聽完豐少琛一通神侃,摸着好看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笑問:“這麼說,這位姚姑娘有妙手回春之能?”
豐少琛立刻說道:“妙手回春這四個字用在姚姑娘身上,那真是一點都不過分。”
蕭霖看着豐少琛的樣子,笑道:“喜歡就回去求了老太太叫人去提親啊!娶進門來好生守着,省的你這麼抓心撓肺的想。”
“你以爲我不想?”豐少琛扁了扁嘴,一臉的落寞。
“想?想爲什麼不去說?”
“說了也沒用。”豐少琛悵然的嘆了口氣,“姚姑娘是庶出。老太太是絕不會同意讓我娶她爲妻的。”
蕭霖瞭然的點點頭,宰相之孫,皇后內侄,的確不能娶個庶出的女兒做正室,於是建議:“那就迎進門做妾唄。大不了做個貴妾,對她以禮相待就是了。”
“這不可能。”豐少琛立刻搖頭,跟撥浪鼓似的。
“有什麼不可能的?”
“她那個性子,是絕不會給人做妾的。”
“你又知道了?”
“雖然她沒說過,但我也能猜得到。”
“正妻做不了,貴妾又不行,那這可難辦了。”蕭霖也跟着搖搖頭。
豐少琛好不容易有個知己能聊一聊心裡的事情,怎能輕易放過,於是拉了一把蕭霖的手臂,問:“子潤,若是你,你會怎麼樣?”
這回輪到蕭霖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可不像你,風流癡情種一個。天下女子對我來說皆可有可無,而且我還在父親的靈位前立過誓:不立業,不成家。現在你跟我談這些事情,我想都沒想過。”
兩位貴公子一邊說笑一邊進了一家酒樓,裡面早有幾個世家公子在哪裡等候,見了二人忙笑鬧着接進去叫嚷着罰酒。
姚燕語從珠寶鋪子離開,又去了綢緞鋪子看了幾件衣裳,回去時順路進了兩家藥鋪,買了些自己配藥用的藥材。
這一路上她都在想那個蕭霖到底是何許人,雲瑤那樣的性子居然在他面前也收斂了許多。只是她原本就對這些事情不怎麼上心,京中權貴尚且分不清楚,更何況忽然殺出來的一個黑馬。
晚上,姚燕語把自己給老太太和太太及嫂子妹妹的首飾拿出來給姚遠之,說明自己的心意。
姚遠之聽說這是凝華長公主送給女兒的珠寶,更是高興,說起來,自己的嫡女鳳歌雖然也準備了禮物,卻着實不如這些東西貴重。姚家累世鉅富,雖然不在乎這點珠寶,但好東西就是好東西,價值連城,誰都喜歡。
於是姚大人連聲誇讚:“東西雖然珍貴,但到底比不過你的一片誠心。老太太和你母親都會很高興的,還有你兩個嫂子和妹妹也會感念你的情誼。”
姚延意在一旁笑道:“我先替你二嫂子謝妹妹了。”
姚燕語忙道:“一家子親骨肉,何必說的這麼生分。我的什麼不是父母給的?老太太疼我這麼多年,我總沒盡過孝心,我也沒有別的什麼,想着這是長公主賞的,託父親拿回去讓祖母和母親嫂子們瞧着高興高興也就罷了。”
姚遠之和姚延意都很高興,說話間,曹師爺進來回道:“行李已經打點妥當,大人是否親自查看?”
“不用了,燕語做事,我很放心。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明日我們還要早些啓程趕路。”姚遠之擺擺手,又叮囑姚延意:“你好生用功,明年春闈若不能榜上有名,可沒臉回江南去了。”
姚延意忙躬身答應,和姚燕語一起恭送父親回房。眼見着姚遠之帶着曹師爺等人走了,姚燕語方問姚延意:“二哥,今日我出去,恰好遇見宰相府豐公子跟一個姓蕭的公子一起走在街上,連雲瑤郡主見了他都禮讓三分。不知這蕭家是什麼來路?”
姚延意驚訝的看着姚燕語,說道:“跟豐大公子在一起,又讓郡主禮讓三分的蕭公子,必然是帝師蕭家的人了。妹妹緣何會跟他們遇到?”
“帝師?”皇帝的老師?姚燕語心想皇帝現在都五十多了,他的老師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
姚延意看姚燕語一臉茫然的樣子,微微笑道:“我也是聽父輩們說的,皇上少年時得遇一位非常有才華的書生,姓蕭,名旦,字元開。皇上見他談吐非凡,才華橫溢,拜其爲老師,每日跟他談古論今,學習帝王之道。後來皇上登基爲帝,欲封蕭元開爲太傅,進尚書苑。可蕭旦卻婉言謝絕了。皇上無奈,只得賜予‘帝師’的稱號,又在江南富庶之地賜下良田六百畝,讓其養老。世人便稱其爲蕭帝師。”
姚燕語點點頭,心想這位蕭老頭還是挺有骨氣,也挺有遠見的。知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登基之前只是皇子,怎麼說話都無妨,登基之後貴爲天子,讀書人一向秉性耿直,萬一不小心就會觸怒天顏,丟了性命還是個糊塗鬼。還是回家種田讀書享清福的好。
姚延意不知姚燕語心中所想,一邊陪着妹妹往後院走,一邊繼續講故事:“後來,蕭帝師的兒子蕭穎從科舉入仕,憑着自己的真才實學步步高昇,至四十歲時,皇上重用他,封他爲東南總督,總理福建沿海及琉球島海面上的海防要務。後來琉球島被紅毛賊襲擊,蕭總督不幸落海身亡,連個屍骨都沒找到。皇上心痛萬分,追封蕭總督爲靖海侯,可世襲罔替。你所說的這位蕭公子應該就是當年靖海侯留下的獨子。聽說蕭帝師有家訓,蕭家子弟若想入仕,必從科舉。明年是春闈之年,這位蕭公子定是進京應試來了。”
姚燕語驚訝的‘啊’了一聲,問:“這麼說,這位蕭霖蕭公子就是靖海侯了?”怪不得連雲瑤都對他禮讓三分,出門逛街都是豐家大公子相陪。
“據說蕭穎只有一個兒子,從小隨蕭老太爺養在身邊,教習讀書。蕭老太爺當初跟豐宰相有些交情,如今蕭公子進京應試,豐宰相自然會代爲照顧。說起來,除了他也不會是別人了。”
姚燕語輕笑道:“他都是侯爺了,還湊什麼熱鬧?考個進士對他有用嗎?”
“這卻不然,他現在雖然食侯爺俸祿,但卻沒有一官半職,蕭老太爺感念皇恩,必然會督促孫子上進。讓他走他父親的路,從科舉入仕,報效朝廷的。”
姚燕語點點頭,心說這蕭老頭兒還真是耿直的可愛。
說話間姚燕語到了自己的小院門口,便轉身跟姚延意到了晚安。姚延意看着姚燕語進門後方徐徐轉身回自己的書房去,一路上卻在想如果自己的二妹跟蕭家的公子湊到一起會是個什麼情形?
想到這裡姚延意忍不住精神一震,蕭家雖然勢力不夠強大,但卻是真正的書香門第,如果能跟蕭家結親,姚家的地位將更上一個臺階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鎮國公曾當面提親,父親雖然沒有答應,但如果近期內給燕語擇別家定親,那一定會把鎮國公府給得罪透了。姚延意又嘆了口氣,心想這還真是件難辦的事情!
當晚姚延意躺在牀上思來想去,至三更後方才睡着。
第二日姚遠之帶着曹師爺和幾個僕從上路,走的比來的時候還要低調。這是真正的聰明人的做派,絕不會在天子腳下張揚,爲了點面子平白遭人妒忌。
姚遠之走後,姚延意便開始閉門謝客,關起門來用心讀書。
姚燕語除了每天見見馮友存,處置一下所謂的家務事之外更沒什麼事做,於是跟姚延意講明,悄悄地坐了馬車出城奔蝸居小莊看自己種的草藥去了。
眼看新年將至,雲都城裡到處都是一片繁華的景象,賣鞭炮的,賣福字春聯的,賣各種年貨新衣的都紛紛涌了出來,鬧市比之前擴大了幾倍,好像每個街口都有小商小販在叫嚷販賣。
姚燕語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子往外看,心中感慨着到底是百年京都,奢靡繁華,無所不有。
馬車出了城門後,耳根子便清淨下來,姚燕語靠在軟枕上跟馮嬤嬤說:“想不到這雲都城如此熱鬧,到處都是濃濃的年味。”
馮嬤嬤笑道:“奴才也是頭一回見這京都城的大年集呢。比咱們南邊可是熱鬧了幾倍。就是咱們那邊的好些過年的東西這邊都沒有賣。”
“各地有各地的風俗嘛。”姚燕語輕笑。
“所以奴才採辦年貨什麼的還得現打聽這雲都城的風俗。說來說去的,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姚燕語輕嘆道:“國孝滿了一年,雲都城裡該熱鬧起來了。”
馮嬤嬤聽了這話立刻高興起來:“說的是,咱們綢緞鋪子裡已經接了好些活計,都是婚嫁的衣裳鋪蓋呢。”
姚燕語點頭道:“國孝一滿,那些有子女當論婚嫁的人家該忙起來了。酒席堂會什麼的也可以開了,首飾,香料,綢緞繡莊等鋪子的生意也該好做了。”
“姑娘說的是。”馮嬤嬤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嘆道:“不過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怎麼了?”姚燕語納悶的問。
“奴才聽說,定候府世子夫人怕是不中用了。封家正在給他們二姑娘準備妝奩,有口風傳出來,說是要把這位二姑娘給定候府給世子做填房。”
姚燕語一怔,眼前閃過封岫雲那張清麗溫和的臉,忍不住喃喃的嘆道:“又是填房?!”
馮嬤嬤見狀忙勸道:“姑娘也不要多想,奴才這也不過是小道消息。”
姚燕語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馮嬤嬤說是小道消息,姚燕語明白這基本就是真正的消息。別的不清楚,這事兒她卻是極清楚的,自己當初是怎麼樣稀裡糊塗進了定候府的門,自己還不知道嗎?
只不過是兩姐妹換了人而已。
封氏的身體姚燕語也多少有數,當時她便覺得基本就是熬時間而已,若是心情好些,興許能熬過開春。卻沒想到年都沒到就不行了。
翠微在一旁看着姚燕語的臉色不好,忙勸道:“姑娘不必多想,興許那世子夫人能熬過這一關也說不定呢。”
姚燕語收起思緒,轉頭問着馮嬤嬤:“說來也怪,我給她診過脈,若無大事,她應該能安穩的過個年的。怎麼封家如此着急,在這當口兒就準備封二姑娘的事情?”
馮嬤嬤嘆了口氣,說道:“這種糟心事兒奴才原不該告訴姑娘,讓姑娘心裡不舒服的。只是姑娘終究要長大,以後當家作主,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能碰的上,倒不如先跟姑娘說說,姑娘也能多想想。”
姚燕語聽這話便有些着急,追問:“到底什麼事?”
馮嬤嬤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是因爲世子房裡的一個妾侍懷孕了,世子夫人一氣之下吐了口血,本來身子就不好,現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了。”
“怎麼會這樣?!”翠微率先驚呼出聲。
姚燕語苦笑,心想是啊,怎麼會這樣?妻子臥病在牀奄奄一息,丈夫卻讓房裡的侍妾懷了身孕,蘇家的世子爺可真是……風流的緊哪!
姚燕語在馬車上心生感慨,卻不知道定候府里正進行着一場跟她有關的討論。
定候府,清平院,封氏的臥房裡。
姚鳳歌端坐在一張沉檀木雕花的玫瑰椅上,手裡端着一盞熱茶,只聞茶香,不說話。
封氏靠在牀上,面無血色,卻強撐着精神跟姚鳳歌說話:“我知道三弟妹懷着身孕不宜在我這屋子裡久留,我索性有話就直說了。我這身子是撐不了幾天了,現在我是一無所掛,放心不下的唯有云兒那丫頭。不過……幸好她是個丫頭,將來不會跟弟弟爭爵位……咳咳……”說到這裡,封氏的眼淚便撲簌簌落下來,泣不成聲。
“大嫂子何必這樣?傷心對你的身子一點好處都沒有。”姚鳳歌嘆了口氣,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了。
“妹妹說的是。”封氏強壓着心頭的悲痛,繼續說道:“我是個沒福氣的,比不得妹妹。”
姚鳳歌依然不語,她實在猜不透封氏把自己專門請過來又把身邊的人都打發出去是個什麼意思。
封氏繼續平息了一下心情,淡然一笑,說道:“今兒請弟妹過來,是想跟弟妹說一件要緊的事情。”
姚鳳歌擡眼看向封氏,問:“有事嫂子不妨直說。”
封氏慘然一笑,說道:“就是我死之後,世子爺跟前的繼室人選。我母親自然是想讓我那庶妹嫁過來,可我看中的卻是弟妹你的二妹。只是不知弟妹和姚家老大人是否同意。”
“你……你是說燕語?”姚鳳歌當即愣住,然後心中千迴百轉,迅速地打着算盤。
如果姚燕語嫁給蘇玉平做繼室,那麼她就不再是自己的二妹,而是自己的大嫂。雖然是繼室,但站着世子夫人的名頭,將來也是要高自己一頭的。如此,姚鳳歌首先是不怎麼樂意。
然而她很快又想明白,姚燕語是姚家人,說到底姐妹同根,她在定候府立住腳,將來也是自己的膀臂。退一萬步說,自己肚子裡懷的這個孩子如果是個女兒,那麼下一胎如何自己仍然無法保證。
但如果燕語進門,且生下兒子,那麼侯爵之位則非她的兒子莫屬!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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