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急詔回京

“怎麼是工部的官員?難道不是要放過安國公?”皇上淡淡的冷笑着。

杜若輕心神一震,一時忘了規矩,猛地擡起頭來看着景隆帝。

景隆皇帝的臉上微笑依然,眼神卻如三九嚴寒,一片肅殺。

“臣妾萬死,臣妾不敢妄議朝政,求皇上降罪。”杜若輕知道皇上是真的動怒了,事情跟謹太嬪預料的完全不一樣,皇上並沒有因爲她肚子裡的孩子而對她特別寬容。

“死的話,一次就夠了,你沒有機會死一萬次的。”景隆皇帝說着,緩緩地站起身來轉身欲走,想了想,又留給伏在地上的女人四個字:“好自爲之。”

杜若輕跪在地上半天沒有起來,後來還是她的丫鬟和一個宮嬤嬤把她硬生生的拉起來駕着她去旁邊的榻上的。皇上離開的那一刻起,她面白如紙,全身顫抖,淚如雨下。

她知道,她就算是不死,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了。雖然進宮不久,但有一件事她卻看得十分明白——沒有了皇上的寵愛,在這宮裡便是生不如死。

皇帝回到乾元殿後,立刻吩咐大太監張隨喜:“去把華太醫叫來,讓他去關雎宮給婉嬪診個脈。”

張隨喜雖然不懂皇上爲什麼這樣吩咐,但他這幾天是不敢多嘴的,忙答應一聲出去辦差。

華西淩於六月初從江寧回來,原因就是婉嬪懷孕。

當時這位小華太醫也聲聲抱怨,說明明有人於婦科上比自己高明許多,爲什麼要讓自己回去?解剖的精髓他還沒學到手呢,不想就這麼半途而廢。

可姚燕語說:翠微懷孕了,翠萍現在去了劍湖水師給那邊的八百名軍醫培訓,這個時候你不回去難道讓我回去?

華西凌自然不敢說你回去我就跟你回去的話,只好默默地收拾包袱回來了。

乾元殿裡,皇上靠在榻上閉目養神,看上去很是安靜實際上心裡卻是風雲翻涌。

到了今天,他才深切的感受到做一個皇上的痛苦。也明白了爲什麼他的父親文德皇帝會對豐氏一家縱容那麼久。試想如果今天自己一碗墮胎藥送到關雎宮裡去,是不是也會一輩子對杜若輕感到內疚?

幸好她只是個商戶之女,她的父親再有錢也不過是個商人。

幸好她不是皇后,只是自己喜歡的一個女人。

否則,自己又要重蹈先帝的舊轍了!

只是,被自己心愛的女人算計利用的痛苦宛如跗骨之蛆,讓景隆皇帝引以爲傲的從容大度頓消無形。

一個時辰後,張隨喜引着華西淩進殿來。

“回皇上,婉嬪娘娘心緒不寧,是有些影響胎兒的穩定,臣已經給她鍼灸過,也開了湯藥,只要好生養胎,應是無礙的。”華西淩跪在龍榻跟前,回道。

“很好,你這幾天把別的事情都放一放,給朕照看好婉嬪母子就是大功一件。”景隆帝點了點頭。

華西淩忙應道:“臣遵旨。”

皇上等華西淩出去之後,便冷聲吩咐張隨喜:“朕的奶兄呢?”皇上的奶兄陳秉義現在是鎮撫司的副都督,領太子少保銜,原來手下一萬多名錦麟衛現在已經擴至兩萬多,專門負責皇宮的安全以及大雲帝都裡裡外外的情報。

“回皇上,陳少保早起進宮請安後便出宮去了,這會兒應該在鎮撫司當值呢。”

“傳。”皇上冷聲道。

“是。”張隨喜心想皇上這是要動手嘍!便急匆匆轉身出去。

“慢着!”皇上又冷聲把人叫回來,“順便把姚遠之給朕叫進來。”

“奴才遵旨。”張隨喜又磕了個頭,等了兩個呼吸的功夫見皇上確實沒什麼吩咐了才一溜煙兒的跑出去傳話。

皇上下旨查抄安國公府的消息一傳出來,便震驚了整個雲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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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祖上乃是開國功臣,隨着太祖爺南北征戰,立下了汗馬功勞。

景隆帝這樣做在那些開國元勳的眼裡無意於卸磨殺驢,畢竟安國公被羅列的那些罪名裡貪贓枉法是真的,篡國謀逆卻只是莫須有。

安國公結黨營私不假,但多數只是爲了貪財,若說謀逆還真沒有真憑實據,畢竟恆郡王現在在皇陵,而云瑞未及弱冠,雖然蠢蠢欲動,但皇上登基已久,他再折騰也弄不出什麼花樣來。

但是,根據大雲律,貪污五千兩銀子以上便是死罪,安國公府被查抄,莫說那些字畫珍玩,金銀珠寶,單隻他暗中侵吞的田產便已達萬頃。若真的循着大雲律懲處,只這一條就夠他的死罪了。

皇上下旨,命大理寺和刑部以及都察院三司會審,務必要把安國公府貪贓枉法之事一絲不苟的按照大雲律查辦。並一再聲明,朝廷重臣,王侯公卿,不管是誰貪贓枉法,挖大雲朝的牆角,皇上都嚴懲不貸。

這樣一來,那些開國元老們再也沒精神議論安國公了,一個個都縮起脖子來悄悄地轉過身擦屁股去了。誰知道下一個被彈劾的是誰?說不定哪天抄家的聖旨就落在自己的頭上了。

安國公府被查抄,慧太妃和謹太嬪以及恆郡王妃和肅郡王妃這四個女人也如遭雷擊。

隨後,慧太妃懸樑自盡。

謹太嬪瘋魔。

恆郡王妃在府裡哭天嚎地,出言不遜,幾次虛張聲勢的尋死都被下人救下,只是她那些憤懣之言多半都夾帶着大逆不道,皇上聽說之後很是生氣,便派人穿了一道口諭:恆郡王妃真的想死的話,朕可賜下三尺白綾。

恆郡王接到聖旨回京,進了城門才知道自己的母妃已經死了七日了,看見府裡前來迎接的下人手裡託着一身孝服,恆郡王直接一個倒栽蔥從馬上摔了下來。

安國公府裡嫁出來的四個女人只有肅郡王妃還算理智,在聽到孃家被查抄的消息時並沒急着去找丈夫雲琨求他爲孃家的事情求情,而是把自己名下的嫁妝財產整理出來,交給雲琨,請他代爲向大理寺交割,請大理寺的人對這些東西進行清查。

雲琨捏着那厚厚的一本賬冊無奈的嘆了口氣,又笑着把它還回去,並安慰妻子道:“罪不及出嫁女,是我大雲朝的律令。你不必擔心這些。你的父母家人我會跟父親商議着去跟皇上求情,保全他們的性命。想來——他們也真是作的有些過分了,皇上才動了怒。”

“謝王爺成全。”肅王妃忙給雲琨行禮。

雲琨伸手拉住她,嘆道:“你我夫妻一體,何須這樣?”

肅王妃便忍不住垂下淚來。她嫁入誠王府這幾年,雲琨跟她相敬如冰,她知道丈夫心裡有別人,但卻也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

因爲那個別人身份尊貴,父母兄長皆是清貴之極的人,她招惹不起,也比不起。唯有忍氣吞聲在這府裡熬日子罷了。熬了這幾年,終於在這種時候能換得丈夫的這句話,一時心裡酸楚無比,卻又覺得都值了。

雲琨拍拍她的手,又道:“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回來用晚飯。”

肅王妃忙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福身應道:“那妾身回去給王爺準備晚飯。”

安國公府被查抄的相關消息傳到江寧的時候,姚鳳歌剛帶着孩子們從蘇家祖籍回到江寧。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就聽到些風聲,姚鳳歌只以爲是安國公府插手工部的事情致使大雲帝都陷入水患之中以至於皇上朝着他們發邪火罷了。卻沒想到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而且姚延意給姚燕語的信裡還專門提到了恆郡王在城門口昏厥落馬的事情,姚鳳歌看完更是坐臥不寧。

姚燕語只好勸她不要擔心,他好歹是王爺,太醫院的人絕不敢馬虎云云。

姚鳳歌卻只有苦笑,輕嘆之後又感慨道:“其實我有時候在想,真的去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怎麼能這樣想?!我冷眼瞧着,恆郡王的心裡也是苦的。他那個王妃鬧得越來越不像話,他的這些罪怕都有十之*都是那個王妃替他招來的。如今安國公府已經倒了,那位王妃也沒了依仗,怕也鬧騰不了多久了。”

“孃家被抄,她便沒有孃家了。”姚鳳歌苦笑。

姚燕語不解這話的意思,直到後來偶然間從蘇玉蘅的嘴裡說起過休妻的原則才明白,妻子孃家滅絕無人無處可去者,不能休。

就好比恆王妃這樣的人,孃家被抄家了,如果被休了就只能流落街頭,這種情況呃恆王是不能休妻的。

“這都是什麼破規矩!”姚燕語恨恨的罵道。

“怎麼了?”蘇玉蘅十分的不解。

“沒什麼。”姚燕語嘆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兩個人相對無言時,香薷匆匆進來回道:“夫人,有聖旨到了,請夫人去前院接旨。”

“啊?”姚燕語愣住,這個時候怎麼會有給自己的聖旨?

“快,服侍夫人換衣服。”蘇玉蘅忙站起身來,開始幫着香薷等人忙活。

姚燕語換了一身官袍,穿戴整齊至前院來,家人已經把香案擺放整齊。來使往面南靠背北站好,朗聲道:“聖旨到,着國醫館右院判姚燕語接旨。”

“臣姚燕語,接旨。”

“旨到之日,着姚院判即刻回京,欽此。”

“臣遵旨。”姚燕語三叩九拜之後,伸出上手接過那片明黃色的絹帛。

“姚大人,請趕緊的收拾一下,隨在下即可動身吧。”來使朝着姚燕語一拱手。

姚燕語苦笑道:“事出太過突然,我家裡還有四個孩子,就算不帶他們走,也得跟親戚交代一聲。”

來使爲難的嘆了口氣:“姚大人說的有道理,可是皇上那邊催得緊吶,咱們也是沒辦法。”

“那請公公先用杯茶,稍事休息,容我把孩子的事情安排一下,兩個時辰後動身,如何?”

“也只能這樣了。請姚大人快些去吧。”

“謝公公。”姚燕語欠身施禮後,便匆匆的往後院去。

蘇玉蘅和姚鳳歌已經知道了聖旨的內容開始爲姚燕語收拾隨身的衣物,只是依依聽說孃親要回京城去不帶自己,便老大不樂意的撅起了嘴巴。

姚燕語只得安慰她:“哥哥也不回去,還有弟弟也留下來。依依是大孩子了,你要替孃親好生照看兩個弟弟,不許他們惹兩個姨媽生氣,知道嗎?”

“好吧,那孃親什麼時候回來?”依依勉強答應着。

“這個不好說呢,如果事情辦得快,可能很快就回來了。如果很長時間不能回來的話,孃親就打發人來接你們回京,好不好?”

“好吧。”依依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又上前去抱住姚燕語的脖子,在她耳邊悄聲說道:“孃親放心,我會替你照看好弟弟的。”

“乖寶貝兒。”姚燕語在女兒的腦門上親了一口。

這是一次最匆忙的離別,甚至連更多保重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便上馬直奔碼頭。

一路快船加快馬,姚燕語帶着白蔻,玉果和許侍陽夫婦四個隨從和皇上派來的使差日夜兼程,只用了不到七日的時間便趕到了京城。

只是還沒進城門便被陳秉義帶人攔住,陳秉義親自上前朝着姚燕語拱手道:“姚大人好久不見。奉皇上聖諭,請姚大人到京之後隨陳秉義去爲一人診病。”

姚燕語來的路上也沒少猜測讓皇上急招自己回京的緣由,她想到了肯定是皇上身邊重要的人生病了,或者皇上自己病了。但卻沒想到京城都不讓進就被帶去別的地方。

不過陳秉義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派他來接自己,可見這個病人真的很重要。於是姚燕語拱手道:“那就有勞大人帶路了。”

“姚大人請。”陳秉義拉過馬繮繩認鐙上馬,帶着姚燕語往城郊慈心庵的方向去。

此時的慈心庵周圍看上去與平時沒什麼兩樣,實際上週圍的樹上還藏了不計其數的暗哨,就連一隻蒼蠅飛進飛出,也難以逃過那些人的眼睛。

那些暗哨武功高強,尋常人根本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但姚燕語內息深厚,雖然不會武功,但目力聽力均是常人的數倍,感知這些人的存在還不在話下。

“陳大人?”姚燕語詫異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一棵大樹,之後又看向陳秉義。能動用這麼多高手,且讓陳秉義親自帶路的人,在大雲朝除了皇上還有第二個麼?

陳秉義無奈的笑了笑,朝着姚燕語拱手:“姚大人,請。”

進了庵堂之後,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去了後院一座雅緻的禪院。

禪院裡,足有二三十個護衛在外值守,這些人見了陳秉義之後,紛紛躬身施禮。陳秉義一擺手示意衆人各自歸位,方對姚燕語低聲說道:“皇上有旨,說姚大人來了請直接進去。”

姚燕語拱手應了一個‘是’之後,便上前去推開禪房的門,直接走了進去。

禪房內佈置的十分樸素,灰色的地氈,正中供着一尊白衣大士,香案上有一隻白瓷瓶裡供着兩支荷葉並一隻蓮蓬,案上一卷經書,一個木魚。案前一個黃緞子鑲赭色素面貢緞的坐墊。

左手邊一架藤編的四扇屏,屏風後面隱約可見一張禪牀,牀前跪着一個明黃色衣袍的人,不用問,那就是當今聖上景隆皇帝。

姚燕語忙躬身叩拜:“臣姚燕語,叩見皇上。”

“姚夫人?快來。”皇上的聲音裡透着急切。

姚燕語忙起身轉過屏風,擡頭看見禪牀上躺着一個面色如灰的尼姑,她頭上戴着青灰色的僧帽,身上蓋着赭色棉被,雙目緊閉,不見一絲生機。

一時間姚燕語豁然開朗,這位應該就是傳說中爲社稷祈雨出家也就是當今皇上的生母淑太妃了。

猜到此人的身份後姚燕語忙打起精神來上前去,絲毫不敢大意。

“快,看看朕的母妃到底是什麼病。”皇上閃到一旁,催促道。

姚燕語不敢多話,忙上前去半跪在禪牀跟前爲這位淑太妃切脈。半晌之後,姚燕語一臉的爲難,轉身朝着皇上跪下去。

“怎麼樣?”皇上急切的問。

“請皇上恕臣無能。娘娘多日未進水米,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多日未進水米……”皇上驚訝之餘,無奈的苦笑起來,“母妃居然絕食求死……這叫朕情何以堪?!”

“皇上,臣斗膽說一句。”姚燕語心想,若是淑太妃絕食而死的話傳出去,皇上這罪名可就大了。

此時只有他們君臣兩個,這話雖然是從皇上嘴裡說出來的,但世人多半不會相信,那豈不就成了自己說的了?這還了得?造這種謠言,只怕不死個十次八次的都到不了天黑。

“你講。”景隆帝現在處於極度的悲痛之中,說話的聲音都沙啞無力。

“臣聽說,得道高僧都能夠參透生死。娘娘在佛前修行這麼多年,應該早就看破了紅塵,並且也應該參透了自己立地成佛的日子,所以纔會絕食淨身,好去見西天佛祖。”

這若是在上輩子,姚燕語會覺得這話基本屬於扯淡。

但自從她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裡,便也相信了神靈之事,最起碼一些事情應該是早就註定的。所謂因果循環,應是如此。

再說了,得道高僧大多都是這樣,能夠預知自己在何年何月何日死去,於是算好了時間便開始不吃飯了,先是隻喝水,把身體裡的髒東西排出體外之後,連水也不喝了。然後原地坐化,去面見佛祖。

所以姚燕語這樣說也不算是胡謅。最起碼,景隆皇帝這會兒就相信了。

“能不能讓她多留幾天?”皇上坐在禪牀旁邊,伸手去握住淑太妃瘦骨嶙峋的手。

“皇上,這是娘娘的意願,臣不忍違背。”其實用太乙神針倒是可以延緩死亡,可病人已經是這種狀態,或者也不過是多受幾天罪罷了。

“你說的也是。”景隆皇帝緩緩地點了點頭,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皇上,您陪娘娘說話,臣先告退了。”

“去吧。哦,這裡沒事了,你去替朕看看恆郡王吧。”

一時間姚燕語還以爲自己聽錯了,她詫異的看着皇上,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幾個意思。

“你替朕傳一句話,就說慧太妃死了,朕知道他很傷心。現在朕的孃親也要死了……朕跟他一樣都沒有娘了。不過,他還是比朕幸福的。”

姚燕語努力把皇上這些不知所云的話記在心裡,然後再次叩頭,退了出去。

從慈心庵出來之後,姚燕語策馬回京城。她並沒有直接去恆郡王府——開玩笑,風塵僕僕的怎好去王府拜訪?至少也回家沐浴更衣吧。

寧侯府一切如舊,長矛看見夫人忽然降臨,驚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然後僕婦丫鬟們一陣忙碌,洗浴的香湯,各種點心以及茶水便全都齊備了。

姚燕語泡在馨香的熱水裡,一邊吃着芙蓉糕喝着八寶茶一邊默默地想皇上說的那幾句話,如今慢慢地回味起來,倒是能想明白一點什麼。慧太妃和淑太妃之間肯定也有一些不爲人知的故事吧?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估計現在也沒誰願意翻了。

第二天一早,姚燕語換了一身乾淨的月白色燕服乘馬車去恆郡王府。

至此時,淑太妃的喪禮已經結束,當時恆郡王時候躺在馬車裡去送的葬,回來後便臥牀不起,只剩下半條命了。

姚燕語的馬車停在恆郡王府的門口,叫許侍陽把自己的名帖遞上去,並告知自己是奉皇上的口諭開給恆郡王看病的。

恆郡王府的下人不敢怠慢,慌慌張張的跑進去報信,沒多會兒的功夫,恆郡王府中門大開,恆郡王的長子云躍帶着管家僕從一大羣迎了出來。

姚燕語一看這陣勢心想人家定然把我當成了皇上的探子了。

雲躍把姚燕語請至正廳內奉茶,姚燕語看着這個十來歲的小公子面若冠玉,謙和溫潤,進退有度,的樣子,心想真不愧是恆郡王的兒子,跟他爹一樣的勾人。

姚燕語跟這位小公子客套幾句之後,微笑道:“世子爺還是帶下官去見一見王爺吧。皇上命下官給王爺瞧病,還有幾句話要轉達。”

雲躍拱手道:“如此,就有勞姚院判了。”

“不敢。”姚燕語忙拱手還禮,總不能在一個小孩子面前失了禮數。

至恆郡王的桐雨軒門口,姚燕語看了一眼兩側的對聯,然後跟着雲躍進院門,一時又被院子裡高聳入雲的梧桐樹給傾倒了一把。

她從沒想到過整個院子都籠罩在梧桐樹下會是如此詩意的感覺。

時值初秋,雅緻的小院子裡,樹木高挺,綠葉如蓋,碧色濃蔭之中飄着一縷藥香,愜意之中又帶着幾分心酸。

秋將至,葉將落,人的生命又何嘗不像這婆娑的綠葉,秋風掃過,次第變黃,凋零入泥,再無聲息。

“大人,請。”雲躍看姚燕語住了腳步,等她把院子打量了一遍,方擡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好。”姚燕語微微點頭,隨着雲躍進了屋門。

一進門便有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面而來,姚燕語輕輕一嗅,便聞出這藥裡面放了老山參等大補的藥材。又暗暗地感嘆,這人得病到什麼程度了,居然用這麼重的補藥。

剛轉過屏風,便見煙青色的帳子被一個總角少年掀了起來,病怏怏的恆郡王一邊咳嗽一邊坐起來,看樣子是想下牀。

姚燕語忙上前兩步,擡手製止:“王爺病重,不可勞動了。”

“皇上有口諭,臣……咳咳……臣不敢不恭。”恆郡王擡手扶着小童和兒子的手,堅持從牀上爬下來,朝着北方跪了下去,先喘了一陣後,方啞聲道:“臣聆聽皇上聖訓。”

姚燕語覺得心裡堵得厲害,但還是繃着一臉的嚴肅,把皇上的那幾句話一字不漏的背了一遍。

恆郡王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方叩頭道:“臣知道了,謝皇上。”

姚燕語等他直起身子之後,方拱手道:“王爺,請回榻上去,臣給您診脈。”

“能讓姚夫人爲小王診脈,真是莫大的榮幸。有勞了。”恆郡王又朝着姚燕語虛弱的笑了笑。

“王爺客氣了。”姚燕語欠了欠身,等恆郡王在窗下的榻上靠好了,方要上前診脈。

“給姚夫人看座。”恆郡王轉頭吩咐雲躍。

雲躍忙親自搬過一個凳子來放在榻前,姚燕語謝坐後,方伸手給恆郡王切脈。

診脈後,姚燕語又看了藥渣,方道:“這湯藥先停一停吧,王爺現在是虛不受補,照着這個方子吃下去,定然虛火旺盛,對身體無益。”

雲躍詫異的看向他的父親,恆郡王卻一臉的平靜,淡淡的微笑道:“都聽夫人的。”

“那請夫人爲我父王開藥吧。”雲躍忙拱手道。

姚燕語輕輕點頭,說道:“今日臣要先給王爺施針,然後再輔以湯藥,三日後看效果。”

“有勞夫人。”雲躍對着姚燕語深深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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