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姚燕語打定主意低調到底,不多說一句話,不多邁一步路。只求大長公主能完全忽視她的存在,悄悄過去吃點東西就回來。
熟料,大長公主這日心情很好,原本她就挺喜歡姚鳳歌的,如今見她大病初癒嫋嫋婷婷的來給自己磕頭請安,一時高興,就多看了姚燕語兩眼,又道:“你這個妹妹長得也是好模樣。”
姚鳳歌忙笑道:“謝大長公主誇獎,她從小是個安靜的性子,溫和是有的,就是有時候悶了點。不怎麼會說話,也聽叫人生氣的。”
大長公主笑道:“巧嘴巧舌有巧嘴巧舌的好,悶聲不語也有悶聲不語的好。你當人人都跟你一樣七竅玲瓏不成?”
陸夫人也在一旁笑道:“這孩子的確省心,來了這些時日,每天就是悶在自己屋子裡,極少出來逛。之前你姐姐病着你要照顧你姐姐,現如今好了,你也該各處走走。等明兒閒了,讓你姐姐帶你各處走走。”
姚鳳歌和姚燕語忙一起答應,陸夫人又把話題岔開,牽到中秋和賞月的事情上去,問大長公主晚上賞月在哪一處,好早教人去收拾安排。
大長公主想了想,說:“年年賞月,不是登山就是臨水,究竟都膩煩了,沒什意思。”
陸夫人便道:“侯府後花園的那片桂樹今年開花早,在望月閣上賞月,聞着桂花的香氣,娘們兒一處說說話倒也不錯。”
大長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封氏,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叫老大媳婦去安排吧。”
於是中午衆人在大長公主府用了飯之後,晚上又轉到定候府來。
姚燕語是客人,自然不操心那些事情,只管跟蘇玉蘅兩個人躲到一邊去說笑。
下午,天不黑大長公主就過定候府來,陸夫人帶着三個兒媳婦迎接進門,奉茶畢,大長公主便說索性連晚飯一併去望月閣上用。
定候親自攙扶着大長公主的手,蘇玉平隨行在另一側。陸夫人帶着兒子媳婦跟在後面,一行人趁着燦爛的晚霞旖旎蹬上望月閣。
姚燕語走在最末尾,擡頭看着前面這子賢孫孝,和樂融融的景象,心裡不由得暗暗地嘆息羨慕。再想自己孤魂一縷,又佔這個庶女的身份進了定候府,可謂尷尬至極。
原本打算的離開煙柳繁華地自尋一片淨土去過情景的日子,不想姚鳳歌又不同意。
哎,還是有些心急了。當時不該只跟李嬤嬤商議的,該跟姚鳳歌談妥。但不心急又怎樣呢,如果讓姚鳳歌知道自己能救她卻不救,自己怕是連現在這樣的日子也沒有了。
“姚姐姐。”蘇玉蘅走着走着發現姚燕語落後了幾步,便站下來等她跟上,一把拉住她,“你怎麼這麼慢。”
姚燕語忙笑道:“剛聞着這桂花香味一時出神,便慢了幾步。倒是你,急急火火的做什麼,仔細腳下的石子,絆倒了可要磕着牙。”
“哼,我又不是雲兒。”蘇玉蘅笑着拉着姚燕語緊走幾步,“快點啦!今晚有桂花蒸蟹,還有桂花酒,桂花糕,桂花糖,一串的桂花,夠你回味到明天的了!”
一整個晚上姚燕語都沉默寡言,事實上只要參加侯府的團聚活動她就是這樣的狀態。
陸夫人等都只當她性情如此,也不怎麼理論。畢竟只是兒媳婦孃家的庶妹罷了,現在兒媳婦病好了,這預備繼室將何去何從總要看姚家人的意思。
他們若是願意把女兒給自己兒子做妾,定候府也沒什麼可說的,笑納就是了。反正姚鳳歌至今無子,兒子房裡多個貴妾外人也沒什麼話說。
一家人歡聲笑語,行酒令猜謎語講笑話,笑聲和桂花香攪在一起,醉了迷人的秋夜。
姚燕語勉強坐到三更時分,便悄悄地湊近姚鳳歌的耳邊:“姐姐,我困死了,坐都坐不住了。”
“那你就先回去睡吧。”其實姚鳳歌也早就累了,但大長公主不說散,她自然只能陪着。
姚燕語便悄悄地從席間退了出來,帶着馮嬤嬤和翠微翠萍等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這幾天來姚燕語一直在想如何離開定候府的事情,經過今日的家宴,自己完全是個外人的狀況越發明顯,所以她這會兒趁着月色在花園子裡走,滿腦子裡更是如何全身而退帶着自己的東西離開這件事情。冷不防前面的一叢木芙蓉裡閃出一個人來。
“姑娘!”翠微跟在姚燕語身後,看見有人忽然從一旁閃出來先是嚇了一跳,然後下意識的上前去拉姚燕語,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啊!”姚燕語冷不防被面前的人嚇了一跳,腳下急剎車,身子往前傾倒,一頭撞在一個硬邦邦的胸口上,精緻的流雲髻有點散亂,珠花玉簪什麼的歪歪斜斜。
“咦?原來是姚二姑娘。”旁邊另有一個聲音從芙蓉之後走出來,看清姚燕語之後,因問,“怎麼宴席還沒散就要走?”
姚燕語還沒反應過來,馮嬤嬤和兩個丫頭已經上前來福身請安:“奴才給世子爺請安。”
夜色溶溶,花影搖曳,月光雖然明亮,但到底有限。姚燕語站穩了腳步擡頭看過去,果然見面前這個黛青色高大身影旁邊是穿了一身玉白色長衫溫文儒雅的蘇玉平。
姚燕語後退一步,趕緊收拾心情給蘇玉平行禮:“見過世子爺。”
“姚姑娘,你沒事吧?剛是顯鈞走的急了些,沒撞到你吧?”蘇玉平果然是儒將風範,謙和有禮。
“多謝世子爺,燕語沒事。”姚燕語一向不喜歡自稱‘妾’,所以一般情況下會自稱自己的名字。此時她完全沒顧上多想,只穩了穩心神再次擡頭看那個把自己嚇得半死的傢伙,然後登時愣住——咦?這不是那個什麼什麼少將軍……衛章嗎?
姚燕語忍不住抓狂,今兒不是家宴嗎?怎麼會有外人在?!
“顯鈞,這是我三弟妹的孃家妹子,兩江總督姚大人的二女。”蘇玉平給衛章介紹,“你這傢伙剛剛嚇着人家姑娘了。”
“燕語?”衛章藉着溶溶月色打量着姚燕語,這姑娘長得挺好看的,一雙彎月眼溶了月色,更加晶瑩,宛如他心愛西洋匕首上鑲嵌的那枚黑寶石。他是第三次見到這姑娘了,每次都會有點驚喜。
“少將軍請自重。”馮嬤嬤立刻面對衛章躬下身去,口氣卻十分嚴肅,“我家姑娘的閨名將軍還是不要掛在嘴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