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她咎由自取。”衛章聽完後淡然冷笑,“就說後院女人多了麻煩多。”
姚燕語聞言不由得笑了:“喲,我今天可算是聽見了一句英明話了。”
“我什麼時候不英明瞭?”衛章已經趿拉着布鞋轉到她身邊去,一隻手把人攬進懷裡,另一隻手又撫在她的肚子上,岔開了這不宜討論的話題:“別家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們管不着,我現在只關心我們寶寶乖不乖?”
姚燕語不知道那根神經不對,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遂那些後院女人的話題丟開,一本正經的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喜歡。”衛將軍也不傻,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惹夫人不開心?
嗯,意料中的答案,不過姚夫人還是不甘心:“如果這一胎是女孩呢?”
“女孩很好啊,長得像你一樣好看,然後再跟着你學醫術,成爲新一代女神醫。等我老了,還可以看見年輕時候的你,多好。”
“那若是男孩呢?”姚燕語繼續追問。
“男孩更好了,我可以帶他練武,教他騎馬射箭。讓他長得跟我一樣英武不凡。嗯,等我老了,你還可以看見年輕時候的我,他還可以替我保護你,讓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豈不是更好?”衛將軍笑眯眯的。
其實這番說辭真的很美好,很讓人感動。只是姚燕語存心找茬,便故意崛起了嘴巴,不樂意的哼道:“哼,什麼叫男孩更好?你還是喜歡男孩的是吧?不然怎麼會是‘更好’?”
“夫人啊!”衛將軍幽幽長嘆,“不得不說我真的很冤枉啊!你這明明就是挖個坑給我跳嘛!可憐我還跳的那麼歡天喜地……哎!我希望我們女兒將來千萬別跟你這當孃的學,不然你們兩個人一大一小,這府裡可沒有爲夫的容身之地咯!”
姚燕語終於忍不住笑了,擡手推了某人一把,哼道:“呸!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難道就是河東獅麼?!”
“不不不!河東獅哪有我家夫人萬分之一的好?我家夫人最多也是個善於挖坑給人跳的小狐狸而已。”衛將軍忙按住孕婦的雙臂,免得她揮來揮去的,再不小心傷了自己。
“你罵我是狐狸?”
“嗯,就算是狐狸,那也是個美麗勾魂的玉面狐狸。”
“呸!又胡說!”
……
臥室裡面嬌聲軟語,笑語連連。外邊,香薷看了一眼旁邊飯桌上已經擺好的晚飯,鼓了鼓勇氣,終於掀開簾子進屋去了。
城郊,一處不起眼的小莊子掩映在蒼翠的林木之中。大雨之後,莊子裡的窪地裡積滿了水,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也滿是泥濘。一輛油壁車棚的馬車穿過林間小路,不聲不響的進了莊子。
片刻後,馬車停在粉垣黛瓦的小院子門口,身穿墨色長衫一臉陰鬱的定北候蘇玉平從馬車裡下來,擡頭冷冷的看了一眼小院子的墨漆大門上陳舊的銅鎖,沉聲道:“開門。”
跟前的老家人忙答應一聲,從腰裡拿出一支生鏽的黃銅鑰匙塞進了鎖孔裡,把大鎖打開。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蘇玉平皺着眉頭進了小院。
這是一道僅比尋常農家小院略精緻些的院子,五間小巧的北房,左右各有廂房,院子裡青磚鋪地,只種着一棵石榴樹,此時七月末,樹枝上累累碩果已經泛紅,有早熟的幾顆已經悄悄地笑開了口。
蘇侯爺顯然無心看着院子的景緻,悶聲不響的進了正屋。
老家人忙跟進去用袖子擦乾淨了一把椅子請主子坐了,又要招呼人去弄茶水,卻被蘇侯爺止住了:“別弄那些沒用的了,人呢?提上來,我有話問她。”
“是。”老家人答應一聲,轉身進了東里間。
他掀開東里間土炕上的席子,叩開一道木板,土炕上便顯出一個地洞來。老家人側身下去,沒多會兒的功夫拉着一個髮絲凌亂的女人上來了。
女人還穿着來時的衣服,湘妃色杭綢褙子,月白色綾子襦裙,若非面頰紅腫,留着兩個模糊的手印,不難認出她便是定北侯府七竅玲瓏八面逢源的二奶奶孫氏。
老家人把人帶到主子面前隨手一推,孫氏便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蘇玉平看着倒在地上的孫氏也不廢話,身子往前一傾,直接問:“怎麼樣,想清楚了嗎?”
孫氏冷冷的瞥了蘇玉平一眼沒說話。
“你不會天真的以爲你孃家會保下你吧?”蘇玉平冷笑道,“我勸你別做夢了。你告訴我那些毒藥是誰配的,或許我還能讓你少受些罪。”
這幾天孫氏在這小莊子裡的地洞裡,不僅僅缺吃少喝,而且還跟老鼠作伴,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她哪裡受過這種苦?能堅持這幾天,無非是心裡懷着一定要活下去的念想罷了。
是的,她一直在等着孃家人來救命。她堅信她這些年爲了孃家明爭暗鬥,做了那麼多事,父親和叔父一定不會讓自己慘死。
蘇玉平看她不說話,又冷笑道:“孫家跟四皇子暗通款曲,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你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也算是個有見識的,應該知道萬歲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皇子與權臣勾結,謀取皇位。你說,我若果把手裡的一些證據送到大理寺,孫家會怎麼樣呢?”
“你胡說!”孫氏咬牙道,“你若有證據,早就送上去了,何必等到此時?”
“早?”蘇玉平冷笑,“早幾天你還是我定北侯府的二奶奶,孫家倒黴,我侯府有什麼好處?”
“現在我也是定北侯府的二奶奶!”孫氏哼了一聲,爲了顧及蘇瑾宣的將來,蘇玉安並沒有休妻,現在對外的說法是孫氏患了怪病,送莊子上修養去了。
雖然這只是權宜之計,但孫氏也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蘇玉安的正室妻子,也要按照正妻的禮儀風光大藏。否則他蘇玉安唯一的兒子將來就會被人詬病,沒有出頭之日。正是咬住這一點,孫氏纔有這般底氣。
蘇玉平冷笑道:“你哪裡來的自信?因爲宣兒?”
孫氏一怔,此時她才陡然明白,眼前的人是蘇玉平而不是蘇玉安。自己的兒子再好,也不是蘇玉平的骨肉。
“宣兒很不錯,只可惜攤上你這個陰險毒辣的母親——前程堪憂啊!”蘇玉平冷笑。
“怨有仇,債有主。我做的事情跟孩子沒關係!他再不濟也是你的侄子,你不能對他下手!”
蘇玉平頓時暴怒:“那你就能對我的兒子下手?害了一次還不夠,還要來第二次,第三次!你這種毒婦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孫氏被蘇玉平瞬間爆發出來的怒氣給震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蘇玉平的怒氣也一發不可收拾,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擡腿朝着孫氏的肚子狠狠地踢了一腳。
一個常年練武之人,又是暴怒之下。這一腳的威力可想而知。
孫氏‘嗷’的一聲慘叫被踹出去,‘砰’的一聲,脊背撞到牆角,整個人又彈回了兩步,腹背的劇痛讓她痛苦的蜷縮了身子,嘴脣被叫破,鮮血順着嘴角緩緩地流了出來。
“你可以不開口,我今天有的是時間。”蘇玉平看着緊咬着嘴脣的孫氏,冷聲說道:“而且我還帶來了幾樣好東西給你試試,讓你也嘗一嘗什麼是蝕骨之痛!”
蘇玉平說到做到,接下來孫氏受到的痛楚前所未有。她到底不是金剛不壞之身,身體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雙管齊下,最後還是把提供毒藥之人給供了出來。
當然,如果蘇侯爺連這麼個女人都對付不了的話,他以後也沒什麼臉面做蘇家的家主,更沒臉面在雲都城混下去了。
下午,大理寺便接到了定北侯府的一張狀紙,狀告雲都城西門街一家名曰‘善濟堂’的藥鋪,告的是他們泯滅天良,配製巨毒,害人性命,謀奪錢財之餘又利用毒藥控制仕宦家族,以圖謀不軌。
按說,大理寺接受定北侯夫人被府中下人陷害下毒一案,本就應該查明毒藥的來源。只是因爲封岫雲的死和孫氏被暗中囚禁,侯府交上來的人犯不過是負責傳話奔走的小廝和婆子,連最先拿到毒藥的人也說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下人只招供出每次都是上面約好了時間地點,他們只負責給錢拿藥,其他一概不知。所以纔有了以上,蘇玉平纔不得不去私下審訊孫氏的事情。
善濟堂藥鋪是三年前開的,初時只是個小鋪面,後來還被莫名其妙的砸了一次。店鋪的掌櫃的當年也沒報官,就那麼忍氣吞聲的堅持下來了,這兩年藥鋪的生意漸漸地好轉,因爲他們家的藥算得上是貨真價實,所以在雲都城裡也混出了一點小名氣。
只是再有名氣也沒用,大理寺卿賀庸接到定北候送來的狀紙之後,立刻派人下去先封鎖了藥鋪,再把藥鋪的掌櫃及坐堂先生等主要人員全部拿下,也不等明天了,當時就開膛審訊。
審了一番才知道這藥鋪的所有成藥方子都是東家配的,這坐堂先生也是東家的遠房侄子。再問東家何在?坐堂先生答曰:我們東家是北關大營裡的軍醫。
軍醫?!大理寺卿頓時愣住,怎麼又扯到軍醫的頭上去了?
不過賀庸身爲大理寺卿本就要處理重大刑獄案件。而且定北侯府的案子一開始就沒往刑部送,一來是案件複雜,牽扯到內宅之事,往深處審的話還要牽扯到姻親各族,關係着實複雜;二來也是因爲牽扯到毒和藥,便會跟太醫院,國醫館的人打交道,大理寺卿的身份更合適些。最關鍵的是,刑部侍郎孫寅是孫氏的親二叔,蘇玉平傻了才把這案子交給刑部去處理。
這些原因賀庸不用問也猜到了幾分,他也深知蘇侯爺的決心,所以即便牽扯到軍醫也不能含糊。這案子若是查不清楚,蘇侯爺可有的是辦法自己弄清楚,到時候他這把大理寺卿的椅子就不好坐了。
所以,啥也別說了,下令拿人吧。
這邊大理寺派往北關大營拿嫌疑犯的人馬在玄武大街急匆匆穿過,驚得街上的百姓們四散開來。也擋住了姚燕語及阮氏蘇玉蘅等人乘坐的馬車。
“怎麼回事兒?”和姚燕語同乘一輛馬車的蘇玉蘅皺起了眉頭,擡手掀開車窗簾子往外看。
“回夫人,據說是大理寺的人去拿人。”跟在馬車外邊的白蔻回道。
蘇玉蘅納悶的問:“拿什麼人?怎麼連錦麟衛都驚動了?”
白蔻遲疑的回道:“這個就不知道了,要不奴婢派人去打聽一下?”
“算了,回去再說吧。”蘇玉蘅擺擺手,示意先回府再說。
街上的騷亂很快過去,馬車繼續前行。回到將軍府後,姚燕語下車的時候按住想要攙扶她的蘇玉蘅,勸道:“累了大半日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蘇玉蘅笑道:“我無礙的,倒是看姐姐臉色不怎麼好,是不是那邊侯府人多氣味不好給衝着了?”
“我只是想到蕭太傅在國醫館住着的那些日子,心裡犯堵罷了,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姚燕語說着,下車後又吩咐申姜:“送夫人回府去。”
申姜答應着趕了馬車送蘇玉蘅去前面的唐將軍府。
姚燕語回府,香薷等幾個丫鬟立刻上前來把她身上的素服除下,香湯沐浴後換上家常襦裙,又奉上壓驚養神的湯水給姚燕語喝了半碗。便聽見外邊翠微的聲音:“夫人怎樣了?”
外邊小丫鬟給翠微請了安,回道:“夫人在裡面,四夫人快請進。”賀熙,唐蕭逸,趙大風,葛海四個人是按照年齡從大到小排下來的,所以現在的翠微被家裡的下人稱呼‘四夫人’。
翠微進了內室,見姚燕語歪在榻上,便上前問道:“剛下車的時候瞧見夫人的臉色很是不好,可有什麼不舒服?”
“已經沒事了。”姚燕語笑了笑,心想按說自己是個見慣生死的人,應該是個硬心腸,真是不知道這兩年是怎麼回事,竟然越來越見不得喪事,或許是懷孕的緣故,讓自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翠微又勸道:“我瞧着靖海侯夫人雖然面帶疲憊之色,但氣色還好。夫人不必爲她擔心。況且長公主自然不會白瞧着,早就派了得力的管家娘子過去幫忙了。”
姚燕語點了點頭:“我知道。其實我擔心也沒用的,這些事情我本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翠微輕笑:“夫人現如今有孕在身,那些雜事就不要多想了。”
“我知道。”姚燕語把手裡的茶盞遞給香薷,又問:“翠萍今日去定北侯府了嗎?”
“早就去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翠微話音剛落,外邊就有小丫鬟回道:“萍姑姑回來了。”
姚燕語和翠微相視一笑,嘆道:“這可真是被你說着了。”
說話間翠萍進來,先給姚燕語福身見禮,又朝着翠微福了一福,笑嘻嘻的說道:“給四夫人請安了。”
“呸!快打出去!”翠微笑着啐了一口,“誰是你的四夫人!”
兩個人笑鬧了一陣,姚燕語方問翠萍:“定北候夫人這兩天恢復的怎樣?”
“明顯見好,今兒已經能在牀上坐起來了,也能吃飯了。”翠萍把封夫人的情況跟姚燕語細說了一遍,又道:“不過她這身體可是真不行了。這才三十多歲的人,竟像是五六十歲老人的身子。”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任憑鐵打的人接二連三的出這些狀況,也是經受不住的。我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了。”姚燕語擡頭看着屋頂,又嘆道:“當初蕭太傅的情景怎樣你們是都見過的,如今不也去了麼?我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也不過是讓他多活半年而已。我們是醫者,不是神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哇!”
二人都免不了一陣嘆息,又連連稱是。
姚燕語又問起國醫館裡的事務,翠萍又撿着重要的跟她回說了一遍,最後又道:“聽說跟夫人從嘉州來的那個華先生深受太醫院張院令的看重。這樣的人才夫人怎麼捨得放出去?應該把他留在國醫館麼。有這樣的人幫忙,夫人那本《疑難雜症論》也能完成的快一些。”
姚燕語輕笑道:“他又不是書吏,怎麼能做那些整理資料的事情?再說,他那個脾氣也應該去太醫院裡歷練歷練。把一身的棱角都打磨了再用,應該會順手些。”
還有一個原因姚燕語沒說,那就是國醫館裡有太醫院送進來的人,而太醫院卻沒有自己的心腹。她自然不願參與那些明爭暗鬥,但卻不能少了防人之心。之前有師傅在,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願意就可以不管。現在不管有多麼不願意,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付。
華西淩這個人臭毛病是挺多,但也有優點。他醫術好,爲人灑脫率性,一身的棱角,一看就不是個好糾纏的主兒。姚燕語就這麼把他光明正大的送進太醫院,也不怕那些人說閒話——有什麼好說的?這人在嘉州的時候如何對姚燕語說三道四指摘點評,早就被有心人傳到京城了。
這位小華先生如今也算是名人了。敢對國醫館的姚院判叫板兒甚至還敢對着姚院判罵街的,這位還是第一人。所以他去參加太醫院考覈的時候,着實風光了一把,連太醫令都悄悄地問他,罵姚院判的事兒是不是真的,姚院判被罵的時候是什麼神情云云。
華西淩在進京之前已經被姚燕語面授機宜,自然知道如何應付這些人,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把這些人給忽悠的雲裡霧裡。
舊日主僕現如今國醫館的三位當權者湊在一起談天說地,時間過得很快。眼看着天色將晚,姚燕語便吩咐香薷:“讓廚房多做幾個菜,你們兩個陪我用晚飯。”
翠萍忙問:“將軍今晚不回來麼?夫人有孕在身,將軍也該抽出時間來多陪陪夫人。”
姚燕語笑道:“他留在靖海侯府了。蕭侯爺傷心的那個樣子,他也不好接着回來,少不得要多勸勸他。還有那邊府裡的一應瑣事也沒個人幫忙料理。韓家的二位爺倒是極好,可沾着姻親,也沒有指手畫腳的道理;誠世子倒是不用避嫌,可偏生又接手了錦麟衛的大權,忙的腳不沾地,也沒功夫過去幫忙。說起來也只有咱們家大將軍有點閒工夫罷了。”
翠萍無奈的笑了笑,嘆道:“這倒也是。”
當晚翠微和翠萍二人陪着姚燕語用了晚飯,又陪着她在院子裡散了會兒步消食,最後親自服侍姚燕語上牀躺下才告辭出去。
當晚衛章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因爲從喪事上回來,天色又太晚了,他便沒回燕安堂,只在前面的書房裡胡亂睡了一夜。一早起來洗漱更衣後方往後面來瞧姚燕語。
姚燕語還懶懶的躺在牀上,人已經醒了,就是懶得動。
香薷正絞了帕子給她擦了手,因見衛章進來,香薷和烏梅忙欠身道:“將軍早。”
“怎麼不起牀,又不舒服麼?臉色也不好。”衛章行至近前在牀邊上坐了下來,伸出手臂,手背貼在姚燕語的額頭上試了試。
“昨晚睡得不安穩,一直做夢。一夜之間醒了三四次。”姚燕語接過烏梅遞過來的一杯溫開水,先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吐掉,然後又把剩下的半杯喝下去。
衛章接過空水杯交給香薷,伸手拉了拉她肩上披着的蔥綠色短衣,勸道:“既然睡不着了,還是先起來。吃了早飯稍微活動一會兒再睡。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姚燕語推開身上的薄被下牀,又忽然問:“對了,昨兒我從靖海侯府回來的路上遇見大理寺的人和錦麟衛匆匆忙忙的往北城門的方向去,說是去辦案?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
衛章輕笑道:“我正要跟你說呢。昨兒大理寺查封了善濟堂,又去北關大營把劉善修給抓了起來。”
“他?”姚燕語一怔,蹙眉問:“他犯了什麼事兒?”
“據說定北侯夫人中的毒是從善濟堂高價買來的,而善濟堂的坐堂先生是他的遠房侄子,他以藥方如入股,是善濟堂的東家之一,那毒藥就是他配製的。”衛章扶着姚燕語起身,把她送到梳妝檯前落座,然後自己則一側身直接坐在梳妝檯上,一邊看着丫鬟給她梳頭一邊說道:“蘇侯爺一張狀紙把他告上了大理寺,說他用此等下作手段控制仕宦家族,圖謀不軌。”
姚燕語聽了這話後沉默不語,半晌,她忽然恨恨的拍了一下梳妝檯,不顧香薷正在給自己梳頭猛地站了起來。
“哎呦,夫人您慢些。”香薷嚇得趕緊鬆手,一把烏髮瀑布般散開在她的肩頭。
“怎麼了?”衛章忙扶住她的雙肩,“有事你說,彆着急。”
姚燕語抓着衛章的衣袖,激動的問:“你說,去年國宴上給東倭使者下的毒是誰配製的呢?”
衛章一怔,忙道:“你彆着急,我吃了飯就去大理寺走一趟。當初國宴上被下了毒的酒壺酒杯都封存起來了,想要查這事兒並不難。正好這次趁着這個機會,務必讓賀庸把這事兒查清楚。”
“好。”姚燕語點了點頭,“說起來我們並沒有真正的罪過誰,若說擋了誰的財路官路的,好像也沒有。唯有這個人……當初在鳳城的時候我掃了他的面子,沒把他當回事兒。後來論功行賞,他藉着我的藥方連升三級,你跟二哥暗中使了手段讓他吃盡苦頭。他怕是早把我們當做世仇了。我只是沒想到,這人居然能貪財至此——或者,他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圖謀?”
衛章哼了一聲,咬牙道:“當初就應該想辦法弄死他!”
“我以爲他還有羞恥之心,吃點苦頭就能本分做人。”姚燕語恨恨的說道,“誰知道他竟然越發的喪心病狂了!”
“這事兒你不要操心了,交給我去處理。”衛章壓下心裡的怒火,把姚燕語按在凳子上,“好好梳妝,吃早飯要緊。”
姚燕語舒了一口氣,把心裡的煩躁壓下去,她也知道現在自己不能情緒波動,一切都要以腹中的胎兒爲先。於是點點頭,重新坐直了身子讓香薷給自己梳頭。
其實這件事情根本不用衛將軍出面,他只把長矛叫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長矛便依言去辦了。
大理寺卿賀庸得到定北候和輔國將軍兩尊大神的示意,把劉善修的底細查了個底朝天,連他何年何月跟哪個青樓女子喝花酒說了什麼,一夜做了幾次花了多少銀子之類的事情都給查出來了,更別說那些毒藥的配方以及配製的毒藥都賣給了誰得了多少銀子的好處等。
但查到後來,一向冷靜自持爲大雲朝律法尊嚴兢兢業業的賀大人也坐不住了!因爲這日賀大人的府中居然來了一位身穿寶藍色福壽團花貢緞長衫的客人,這人面白無須,張口便是一副公鴨嗓,乃是大內皇宮裡當差的太監公公。而且這位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之輩,而是萬歲爺身邊的秉筆太監仲德!
開始賀庸還以爲是萬歲爺有什麼密旨要吩咐,卻不料這位大太監居然問起了劉善修的案子。且話裡話外都傳遞一個意思:去年國宴之事,萬歲爺可不想再被翻出來折騰,這種有傷國體的事情壓還來不及,萬不可再掀出來興什麼風波,否則皇上震怒,大家都吃不了兜着。
這個劉善修真是敢想敢幹啊!小小一個軍醫,居然還勾上了萬歲爺身邊的人!賀大人拿着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想這可真是捅破了天了!
不過賀庸也不是泛泛之輩。他知道這位仲德公公的話是要聽,但還得有選擇的聽。
皇上是不願意把去年國宴的那場醜事再扯出來,但這並不影響他調查國宴上的毒酒和劉善修研製的毒藥有沒有關係。因爲這種事情大理寺完全可以秘密進行,等有了結果,也可密旨啓奏皇上。
再說,這位仲德公公一身便服來自己的府中傳這樣的話,也讓賀庸很是納悶。如果是皇上的意思,他爲何不穿着太監專屬的蟒衣去大理寺說話?
客客氣氣的把這位公公打發走,賀庸在書房裡沉思良久,最後提筆寫了一封信,叫了心腹下人來叮囑他把信悄悄地送往輔國將軍府。
賀家的下人趁着暮色四合,街上商販行色匆匆之時把信送到了輔國將軍府。
恰好這時姚燕語剛從宮裡回來。皇上因爲蕭太傅去世而悲傷不已,身體狀況又差了許多。姚燕語更加不敢懈怠,鍼灸的時間也延長了半個時辰,所以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姚燕語一進大門便看見一個陌生人正站在門房裡跟長矛說話,便隨口問了一句:“那人是誰?”
跟前的家人忙回道:“好像是個送信的。”
姚燕語往裡走了兩步,又覺得不放心轉了回來,恰好那人已經從門房裡出來,迎面看見一身二品醫官袍服的姚燕語,先是一陣恍惚,繼而反應過來忙躬身行禮:“奴才見過姚院判,給姚大人請安了。”
“起來吧。你是那位大人家的人?”姚燕語一看這人行事便知道肯定是個見過世面的。
“奴才的家主姓賀。我家主子有封書信給將軍,奴才已經交給大總管了。”
姚燕語聽說是賀家的人,便想到了大理寺卿賀庸,於是點頭道:“你辛苦了。”說完,便看了一眼香薷,香薷忙從荷包裡取出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遞過去:“我家夫人給你喝茶的錢,莫要嫌少。”
“奴才謝夫人賞。”那人朝着姚燕語做了個揖,又道:“夫人若沒別的吩咐,奴才告辭了。”
“好,你去吧。替我向你家大人道一聲謝。”
“是。”賀家的下人恭敬地答應一聲,轉身離去。
姚燕語方扭頭看長矛,長矛忙把書信遞上去。姚燕語伸手接過來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便轉身進了府中。
晚間衛章回來,姚燕語把書信拿給他看,之後又嘆道:“我得到的消息說這個仲德跟師傅的死有關。如今他又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其中必定有鬼。”
衛章冷笑道:“賀庸是拿不準主意,不知道這位公公的話是代表皇上的意思還是出自私心。所以他不敢再查下去,纔給我們寫了這封書信來投石問路。”
“那我們怎麼辦?”姚燕語側身靠在衛章的懷裡。
“給他顆定心丸,讓他繼續審下去。”
“什麼定心丸?”
“還記不記得富春那個奴才曾經在南苑往傷藥裡下毒?”
“啊,是有這事兒,你不說我還忘了!”
“那份傷藥作爲證據現在封存在鎮撫司,明日我去找君澤,把這份東西取出來驗證一下。”
姚燕語卻搖了搖頭,說道:“皇后是何等身份,不可能從他的手裡弄毒藥。”
衛章冷笑道:“那件事情已經沒有什麼證據了。至於那毒藥是不是從劉善修手裡買的,還不是你一句話?”
姚燕語一怔,半晌後才明白過來:“你是故意要把後宮的人牽扯進來?”
“是的,不然怎麼把國宴下毒和老院令被害的事情都扯出來?皇上現在精神不濟,又因爲兩個兒子合夥謀逆的事情傷透了心,凡事都不願再往皇子和后妃身上扯,不願意再折騰這些事情。所以這種時候,我們必須推波助瀾,把真正的兇手揪出來,爲老院令報仇,洗刷我們身上的莫須有,讓壞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好。”姚燕語緩緩地點頭,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必須查個水落石出才行。
忙碌的日子總是很快,轉眼便是七月的最後一天,而且又是個陰雨天氣。
午飯後,姚燕語照例要坐車進宮爲皇上施針。剛出了燕安堂卻見蘇玉蘅面色凝重,匆匆而來。姚燕語忙止住腳步問:“你這是怎麼了?”
“姐姐,剛母親派人來給我送信,說二嫂子……沒了。”蘇玉蘅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
饒是早就料到孫氏必有一死,但聽到這消息時姚燕語還是愣了一下神,不過轉瞬之間便恢復了冷靜,她拍了拍蘇玉蘅的肩膀,低聲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瞧瞧,幫我勸勸你母親她們,要節哀順變。我讓賀嫂子料理一下奠儀的事情,等那邊開弔後,我再過去。”
“嗯,姐姐忙着進宮吧?我不多說了,你快去吧。”
“好,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傷心了。”
“我知道。”蘇玉蘅苦笑着點點頭,孫氏的事情她已經從樑夫人那裡聽說了一些,雖然有些更隱秘的事情樑夫人也說不準,但總歸是她自己作死就是了。
姚燕語往外走的時候也不由得苦笑,心想這個多事的七月,終於以孫氏惡疾不治而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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