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靈藥見效&雪山狩獵

姚燕語微微一怔,低頭笑道:“不,我只是湊巧有這樣的傷藥而已。之前在家的時候,我的姨娘喜歡收集各種失傳的秘方,收集來後覺得有用得上的,便叫人弄齊了藥材把藥配出來。我們小時候時有磕碰,難免有些小傷,所以這藥是一直隨身帶着的。”

“真的是你家裡人尋來的試穿秘方自己配的藥?”雲瑤不怎麼相信,畢竟傷疤這種東西,只要見血,總會有那麼一點,只不過輕重不同,誰也不敢說一絲一毫都不留下。姚燕語這話說的也太滿了!

“是。”姚燕語點了點頭,擡眼對上雲瑤的目光,雖然她說的話並不全是實話,但心中無愧,又有足夠的信心,所以說的也很坦蕩。

此時雲漾臉上的傷已經完全沒有痛感了,她掙扎着從雲汐的懷裡坐起來,拉了一把姚燕語的衣袖,低聲說:“姚姐姐,謝謝你的藥,我臉上一點都不痛了。”

姚燕語低頭看了看雲漾臉上的傷,輕聲笑道:“嗯,以後都不會痛了。”說着,她把手裡的螺鈿小圓盒子遞給雲汐,叮囑道:“這裡面的藥膏要等臉上的痂脫落了再抹。在脫落之前,洗臉的時候要注意,不要讓傷口沾着水即可。”

“多謝姚姑娘。”雲汐收了藥膏,交給雲漾的乳母。

本來很好的一場聚會,因爲雲漾的臉受傷大家都沒了心情。雲瑤叫人把琴收了起來,跟韓明燦和蘇玉蘅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且告辭了。”說完,她又看了姚燕語一眼,淡淡的點了個頭。

蘇玉蘅忙道:“今日之事是我招呼不周,郡主且不要怪罪,改日再做東道補過。”

“無妨,不過是大家一起玩罷了。”雲瑤說完,又掃了衆人一眼,扶着丫頭的手施施然上了那輛四駟大馬車。

雲瑤一走,雲珂便也說走。況且雲漾這個樣子也不能繼續玩了。她還要回去再另行傳太醫來給雲漾看傷呢。

蘇玉蘅又說了些客氣話,看着雲珂帶着雲汐雲漾上車。雲汐上車前回頭看着蘇玉蘅笑了笑,悄聲說道:“無妨的,是漾兒自己調皮,服侍的丫頭又不小心。怪不得你,這事兒你別往心裡去。”

蘇玉蘅無奈的笑了笑,怎麼可能不往心裡去呢,怎麼說雲漾也是在她安排的地方出了事兒。就算是她自己調皮,也是自己這個主人招呼不周。況且又是傷在了臉上,可以說是毀了容。

現在蘇玉蘅心裡唯一期盼的就是姚燕語的傷藥真的像她說的那麼管用,否則這次可真是毀了雲漾一輩子。容貌對女子來說是頭等大事,身份尊貴如韓明燦,也受容貌所限至今不能有一樁稱心如意的婚事,何況庶出的雲漾呢。

雲瑤和雲珂一走,其他貴女們也紛紛告辭。

來的時候是結伴而來,走的時候確是各走各的,偶有相熟的三三兩兩結了伴。幸好各府都有隨從護衛,這小莊又是在京都城郊,各處都有朝廷的人,並無什麼匪類山賊出沒,倒也安全。

最後,人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韓明燦陪着蘇玉蘅沒走,拉着人在一旁輕聲解勸,並說回去後會跟凝華長公主說明今日之事,讓長公主去燕王府跟王妃說明白,此事只是雲漾一時不小心惹的禍,與旁人無虞。

已經過了未時,太陽西照,更有山風陣陣,此處已經有些冷了。姚燕語便邀請蘇玉蘅和韓明燦回莊子裡去小坐。

韓明燦卻握着蘇玉蘅的手說道:“已經不早了,我們也該回了。今日累姚姑娘費心,過幾日閒了,我叫人來接姚姑娘去我家中一敘。”

姚燕語忙說客氣話,又叫馮嬤嬤拿了冰好的羊肉以及一筐紅彤彤的山柿子給韓明燦帶回去,說不過是些野趣兒,二姑娘不要嫌棄。

韓明燦喜歡姚燕語的爲人,遂不與她客氣,只管高高興興地接了東西,和蘇玉蘅一起上了馬車回城去了。

衆人都走了,姚燕語也累壞了。

馮嬤嬤看着人收拾東西,叫翠微和翠萍服侍姚燕語回房休息。

回去的路上,翠萍忐忑的問姚燕語:“姑娘,這燕王府三姑娘的事兒不會賴在咱們身上吧?”

翠微立刻反駁:“這都是那三姑娘身邊的人服侍不好,怎麼能怪到咱們頭上?”

“可,她畢竟是在我們這裡受傷的啊。”翠萍是真擔心。雲瑤郡主當時看自家姑娘的眼神就很不好,雲漾乃是宗室貴女,這事兒總要找個人頂缸。蘇三姑娘有強硬大長公主撐腰,還有韓二姑娘爲她開脫,燕王府想找茬總要掂量一下。唯有自家姑娘遠來是客,又是庶出,而且又是在牧月小莊上……

翠萍越想覺得這事兒最終被賴到自家姑娘頭上的可能性越大,想着想着差點就哭了。

姚燕語見她如此膽怯,笑罵道:“你也太沒出息了,別的不說,難道你們姑娘我的傷藥療效如何你們也不知道嗎?只要雲漾臉上留不下疤痕,他們就算不謝我,也不至於怪我吧?況且今兒有那麼多人在,這件事情本來是怎樣就是怎樣,豈是隨隨便便說要賴在誰頭上就能賴的?”

翠萍不再言語,但心裡的擔憂卻並沒有少。同樣有翠萍這種擔憂的自然另外還有人。

首先是姚鳳歌,身爲姚燕語的嫡姐,在牧月小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自然不能裝不知道。況且蘇玉蘅回來的時候她恰好在大長公主身邊陪着摸骨牌,於是在蘇玉蘅回來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後,姚鳳歌第一時間吩咐珊瑚:“準備一份厚禮,明兒一早我們去燕王府看望三姑娘。”

大長公主微微皺沒:“你肚子裡的胎兒還不穩,不要出去走動了。這事兒還是本宮來吧。”

蘇玉蘅又伏在大長公主的懷裡說道:“這事兒跟姚姐姐一點關係都沒有。姚姐姐還拿出傷藥來給漾兒,說一定不會留下傷疤的,只要二十幾天就能完全好了。祖母,燕王妃不會把此事怪在姚姐姐頭上吧。”

大長公主氣的笑了:“你這話真是胡鬧,事情本來是怎樣的就是怎樣的,難道她燕王妃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不成?”

姚鳳歌忙道:“雖然話是這樣講,但燕語還是又責任的。她比蘅兒大兩歲,沒盡到做姐姐的責任就是不該。而且事情牽扯到燕王府,我們就不能等閒視之。還是我去走一趟吧,若是不去,會讓燕王妃心裡不痛快。原本兩家算是親戚,若因爲這件事情而介懷,讓我心中難安,況且,將來父親若是知道我對此事不聞不問,也會怪罪的。”

大長公主沉吟道:“如此你就去一趟吧,我讓安嬤嬤陪着你。”

安嬤嬤是大長公主當年在宮裡帶出來的宮女,陪着大長公主幾十年了,後來還給蘇光岺做過乳母。在大長公主府和定候府,安嬤嬤雖然是奴才,但卻是個極有體面的奴才,她到哪兒,就表示大長公主到哪兒了,平日裡連定候和陸夫人也要給她幾分臉面。

第二日姚鳳歌一早穿戴整齊了會同安嬤嬤一起坐了車帶上厚禮往燕王府去看望雲漾。

原本是打算好了聽燕王妃一番嘲諷的,就算雲漾是庶女,將來嫁的不好也有關燕王府的顏面。想不到的卻是燕王妃對姚鳳歌很是客氣,並一再言明只是雲漾小孩子不懂事,調皮,服侍她的丫鬟又粗心,所以纔出了這樣的意外,跟定候府蘇姑娘和姚姑娘完全沒有關係,另外,燕王妃還一再感謝姚燕語的藥膏,說幸虧有姚姑娘在,不然漾兒這孩子可有的苦頭吃了云云。

姚鳳歌心裡十分納罕,但卻不好直接問出來。便悄悄地跟安嬤嬤打眼色。

安嬤嬤多精明的人,當即便悄悄地看了陪同自己來的兒媳婦一眼,安嬤嬤陪伴大長公主二十六歲上才嫁人,卻是給一個五品武將做了繼室,她自己並無所出,跟前只有原配生的一雙兒女。安嬤嬤是宮裡歷練出來的,又在大長公主身邊好些年,深諳馭人之術,把原配生的一雙兒女調教的極其孝順。尤其是這個兒媳,簡直是就是心腹。

安嬤嬤的兒媳田氏悄悄地出去,撿着沒要緊的話跟院子裡的小丫頭閒聊了幾句,便得知昨晚靈溪郡主親自來過。

姚鳳歌把給雲漾的補品放下,燕王妃連聲道謝。雙方寒暄過後說了幾句閒話,姚鳳歌告辭,燕王妃又留飯,姚鳳歌笑道:“王妃賜飯原不該辭,只是大長公主心裡記掛着三姑娘的傷,立等着我回去告訴呢。等改日閒了,在來王府叨擾。”

姚鳳歌帶着安嬤嬤告辭出來,一進馬車便問:“怎麼樣?”

田氏悄聲說道:“並沒有特別的事情,只是昨晚靈溪郡主來看過三姑娘的傷。”

姚鳳歌頓時恍然:“怪不得。”

安嬤嬤因問:“三奶奶是說……靈溪郡主爲咱們說了話?”

“豐老夫人曾與舍妹在大覺寺有過一面之緣,後來靈溪郡主又叫人專門送了見面禮給燕語,再後來燕語生病,豐老夫人又着人去庵堂探望。可見老夫人是很喜歡燕語的。”

安嬤嬤立刻點頭,輕笑道:“如此甚好,大長公主也少操些心了。說起來,二姑娘真是好造化,豐老夫人的眼界兒可高着呢!”

姚鳳歌聽了這話,但笑不語。心道救命之恩呢,況且,燕語說那藥膏不會讓人留下疤痕就應該不會留下疤痕,想那靈溪郡主是知道燕語的醫術的。所以她才趕在前面回燕王府關照燕王妃給定候府留些情面。

否則燕王妃若真說了難聽的話,將來雲漾的臉上一絲疤痕都不留,那不等於打臉嗎?況且兩家又白白的結了怨氣,有什麼好處?

雲漾臉上受傷的事情通過各府的貴女們回去一說,基本也是滿城風雨了。

燕王府一時間客如雲來,跟燕王府有過往的誥命夫人們紛紛帶着各種補品前來探望,同時也獻上了不少所謂治傷疤的秘方,燕王妃迎來送往的着實忙了一大通。

卻說韓明燦回去後也動了一番心思,卻又不好說,只是三天兩頭的打發人來瞧雲漾,只問她臉上的傷覺得怎樣。雲漾年紀小,心思沒那麼多。雲汐和雲珂卻心裡明白得很,一時間也對姚燕語給的藥膏充滿了期待。

等待的日子總是過得很慢,慢的令人心焦。然而事情卻總會給人一點意外的驚喜,等到第六日上,雲漾臉上的傷疤便拖了痂,原本挺深的傷口,那血痂脫去後竟然十分平整,只有一道白印。

雲汐的奶孃見了,連連稱奇。雲珂雲汐聽說都來雲漾的房裡看,見果然如此,一時間心頭鬆了一口氣。

“這姚姑娘的藥果然神奇啊!”雲汐的指尖輕輕地拂過雲漾臉上的傷口,但覺肌膚平滑,完全沒有疤痕的感覺,又問:“她給的那藥膏可曾抹了?”

旁邊的奶媽子忙回道:“抹了,剛剛給姑娘淨面後就抹上了。”

“那藥膏抹在臉上,清涼馨香,很是舒服呢。姐姐聞聞我臉上,香不香?”

雲汐果然湊近了輕輕的嗅,但覺小妹妹臉上的香味淡淡的,似是帶着一點點的微苦,卻是說不出的舒服。於是讚道:“果然很好聞,比我們平日裡擦得脂粉好多了。”

雲珂便道:“這藥膏定然是用極珍貴的藥材凝練出來的,不知道姚姑娘要廢掉多少心思。雖然漾兒是在牧月小莊受傷的,但到底也是她自己調皮所致,跟姚姑娘沒什麼關係,還害得人家擔心。依我說,咱們應該打發人去牧月小莊跟姚姑娘說一聲纔是正理,不然那定候府的三少夫人又該帶着重禮來看漾兒了。”

雲汐覺得嫡姐說的有理,便連聲稱是,又道:“姐姐,我們一起去跟母妃說吧。”

燕王妃聽了女兒的話,果然叫人預備了一份謝禮送至牧月小莊。

此事自然也瞞不過姚鳳歌去,姚鳳歌聽了下人的彙報,撫着尚未隆起的肚子輕聲笑道:“燕語這下可真是出了名了。想要深藏不露怕是不能夠了。”

李嬤嬤低聲笑道:“二姑娘當時說那藥膏和藥粉是家裡人配製的,一切功勞都歸在老爺太太身上,燕王府也不知道二姑娘懂醫術的事兒呀。”

姚鳳歌搖了搖頭,自嘲的笑道:“你別傻了,燕王府不知道的話,會讓人把謝禮直接送到牧月小莊上去嗎?再說,靈溪郡主不對外張揚,很難保證不跟她那弟媳說。燕王妃的秉性你是知道的,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不但沒鬧,反而乖乖的送燕語謝禮,是爲什麼?”

李嬤嬤頓時沒了話說。

莊子裡的天氣總是比城裡更冷些,山風一吹,那窗戶紙嗚嗚的響,倍覺寒冷。因此姚燕語的屋子裡早早的燃起了火盆。

火盆裡的炭是馮友存花重金買來的銀絲雪碳,好點燃,起簇簇的藍色火苗,且沒有煙氣。姚燕語靠在暖哄哄的榻上,看完蘇玉蘅寫來的書信,知道雲漾臉上的傷口已經脫了血痂,只有淡淡的一道白印,便輕聲笑道:“這下我這裡怕是不得安靜了。”

翠微笑道:“姑娘本就是一塊金子,縱然掉在沙土裡,也是會被人發現的。”

姚燕語橫了她一眼,啐道:“你倒是會說漂亮話。誰是金子?誰是沙子?這話說出去,沒得讓你姑娘我難做人。”

翠微吐了吐舌頭,沒敢接話。

恰在此時,外邊有婆子進來回:“燕王府使了兩個體面的管家娘子來,說是給姑娘道謝來了。”

姚燕語看了一眼翠微,笑道:“我的話如何?還不去請貴客進門?”

翠微忙笑着迎出去,一邊朗聲道:“燕王府的管家娘子是貴客,還不快請?”

燕王妃使了兩個管家娘子帶了四樣首飾,四匹顏色雅緻的貢緞來,這二人見了姚燕語客客氣氣的行禮,一口一個‘二姑娘’,很會說話。

姚燕語雖然不喜歡與人應酬,但也不會失了禮數。

說了些客套話,又吃了一盞茶,那兩個管家娘子便起身告辭。

馮嬤嬤早就準備好了幾樣回禮,都是山莊上的土產,兩盒柿餅,兩盒桃脯,兩盒杏幹,兩盒曬乾的野山菌,幾隻肥肥美美的山雞和野兔都裝在了籠子裡,還有四個裝滿了梅花銀錁子的荷包是給兩個管家娘子的禮。

送走了燕王府的人,姚燕語便問馮嬤嬤:“我們自己那莊子修繕的怎麼樣了?這天越來越冷了,這邊住着實在不舒服。”

“已經快好了,還差一些起居用的小東西,我叫人去催了,我家那口子說,十一月初姑娘就能搬過去了。不過奴才覺得,搬過去之前奴才先去瞧一瞧。把東西都打點齊整了姑娘再過去。”

姚燕語點頭:“等過幾天,選個沒風的好天氣,我同你一起去瞧瞧。”

馮嬤嬤因笑道:“別的倒還罷了,就是那莊子之前是衛家的,叫什麼六如山莊。這是什麼名兒啊?不倫不類的。姑娘還是重新取一個吧,奴才好叫人可在莊子的大門口。”

“六如山莊?”姚燕語恍惚記得兵法中有什麼六如真言,想來衛老將軍給這莊子取名便是從這上面來的,果然是武癡。

只是如今這裡是自己的地盤了,當然要取個自己喜歡的莊子名。姚燕語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忽然笑道:“有了。就叫蝸居小莊吧。”

“什……什麼萵苣?”馮嬤嬤一頭霧水,“怎麼還弄個菜名啊?”

姚燕語‘噗’的一聲把剛喝道嘴裡的茶給噴了出來:“什麼菜名,嬤嬤你也太會想了。蝸牛的蝸啊,那小莊子就是我這個蝸牛身上的殼,爲我遮風擋雨,是我的家啊。”

馮嬤嬤無奈的笑道:“哪裡是奴才會想,分明是姑娘才思敏捷,奴才愚笨,實在是跟不上姑娘的玲瓏心思罷。蝸牛的家……嘖嘖,姑娘怎麼會想到這個?”

“我所求者,不過是一個遮風避雨之所。這個很貼切啊。”

馮嬤嬤想了想,笑道:“是很貼切,還很有山居的味道。奴才知道是那兩個字了,這就叫人去做匾額。”

姚燕語點點頭,說道:“不要弄那些奢靡華麗的東西,一切以簡樸爲主。”

“是,奴才記下了。”馮嬤嬤答應着出去,找人去做匾額雕刻字跡。

這幾日一直是東北風,刮來刮去的,終於把天給刮陰了。

姚燕語裹着狐皮斗篷站在院子裡仰頭看着滿天飛舞的雪花,嘆道:“這麼大的雪花,可是有些年沒見到了。”

穿越後她一直生活在江南一帶,哪裡有機會見這麼大的雪呢。上次見這樣冰天雪地還是上輩子去東北出差的時候,恰逢元宵佳節,東北某城的冰雕冰燈美輪美奐,五彩紛呈,再想起卻只是夢裡一樣。

一場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卻把京城貴族子弟們的好興致給提了上來。

誠王世子云琨攛掇了三皇子云珉和五皇子云琦一起去狩獵,說西山獵場有養了六七年的狐狸,據說還有火紅毛色的,打了來正好做狐裘。

雲珉從小酷愛弓馬騎射,皇帝要爲太后守孝,一年沒出雲都城,可把他給憋壞了。這會兒聽了雲琨的話哪裡還坐得住。便趁着皇帝來他母妃靜妃娘娘宮中吃飯的時候把想去西山獵場的事情說了。

今年江南各省都報了豐收,皇帝今天很高興,聽了三皇子的話後,沉吟片刻,說道:“朕也好久沒出去活動筋骨,這腿腳都懶了。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這第一場雪就下的如此之大,很是難得。不如朕也跟你們一起去踏雪獵狐。你去替朕吩咐下去,讓獵場的人準備一下。”

雲珉立刻喜出望外,忙躬身應道:“父皇英明。兒臣這就去。”

原本只是貴族子弟們想的一個樂子,變成了皇帝親自帶隊去狩獵。這下子整個京城都跟着熱鬧起來了。

但凡在朝中有官職的王公侯伯家的青年公子都湊了一份兒,皇室子弟們以大皇子三皇子爲首,誠王世子云琨,謹王世子云珅,燕王世子云珩等宗室子弟,韓家兄弟三人,蘇家兄弟三人,還有年輕的定遠將軍衛章等新貴們也都邀請在列。

另外還有外戚文臣家裡的青年公子也有隨行的,豐少琛這樣的嬌弱公子哥兒也被豐宰相一句話給塞進了狩獵的隊伍中去。

雪停的第二日,皇帝車輦出西城門,再諸位皇子及宗室子弟的簇擁下一路踏雪疾馳,直奔西山獵場。

西山獵場在雲都西南方向,官道走出去二十餘里便是,獵場依附山勢所建,以山石築牆,圈起上千畝山林,裡面豢養着各處運送來的野獸,專供皇室子弟們狩獵。

有皇上的吩咐,獵場的行營裡一切都準備的妥妥當當。

二十餘里的路程不算遠,馬車疾行,不過一兩個時辰就到了。說來也是天公作美,雪停之後立刻晴了天,此時白雪映着明媚的冬陽,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皇帝今年五十餘歲,登基以來兢兢業業二十餘年,把大雲朝治理的海晏河清,又開疆闢土大拜了西厥蠻夷,如今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見了這番風光,自然欣喜感慨。當時也不顧一路勞頓,讓近身護衛拿了弓箭,便認鐙上馬,直衝山裡。護衛和隨行的皇室子侄們哪敢怠慢,急忙策馬跟隨。

衛章不屬於親隨行列,自然不用跟上。只叫過跟隨自己的賀熙,唐蕭逸等四人過來吩咐:“你們帶人去周圍各處,不要只顧着狩獵,這次陛下來的匆忙,怕這獵場裡的人準備不足有什麼疏漏,如發現什麼不妥,酌情吩咐人處置安排。”

賀熙等人領命,各自帶着幾個親隨弟兄分散開來去各處查看。

蘇玉安和蘇玉祥兄弟二人沒有追着皇上去,蘇玉安是錦林軍的首領之一,皇上的安全是他的職責,此時他剛吩咐完手下的差事過來,便聽見衛章的話,於是笑道:“衛將軍真是細心之人。”

衛章朝着蘇玉安拱了拱手:“蘇大人,蘇三公子。”

蘇玉祥笑着問道:“衛少將軍怎麼沒跟陛下一起去獵狐?陛下可是發話了,誰獵得火狐,當有重賞呢。”

“在下正要去呢,不知二位可否願意同行?”

“噢?好啊。”蘇玉祥笑着看了看蘇玉安,“二哥,你怎麼說?”

蘇玉安搖搖頭,說道:“我這會兒是不得閒了,我得帶人去周邊查看一下,你跟衛少將軍去吧。雪山路滑,騎馬仔細些。” wωw.T Tκan.¢ Ο

蘇玉祥笑道:“二哥你瞧不起我?”

蘇玉安笑了笑沒說話。他家三弟雖然不是老來子,下面也還有一個妹妹,但因爲妹妹也是在大長公主跟前長大,母親便特別的寵這個弟弟。所以這個弟弟於風花雪月上還行,於弓馬騎射上實在是很一般。如果不是有衛章跟着,這大雪封山的架勢,他還真不敢讓他一個人帶着那麼兩個護衛去狩獵。

衛章跟蘇玉祥騎着馬並肩往山林深處去,這兩個人一個是風流倜儻的世家公子一個是戰功赫赫的新貴將軍,按說湊在一起並沒有什麼好說的,卻不料他們二人一路走一路聊,倒是聊的好興致,把狩獵的事情放到了耳後。

也不知從哪一句話開始,兩個人就聊到了蘇玉祥的老泰山兩江總督姚大人。

衛章微笑道:“據說姚大人今年政績斐然,陛下有心調他進京?”

蘇玉祥便有幾分得意:“是有這個風頭,不過這事兒還沒定下來,算不得準。”

衛章趁便又說了姚遠之幾句好話,蘇玉祥更加得意,隨口說道:“不過他們能進京供職最好,大家互相有個照應。內子有了身孕,每日都在我耳邊唸叨孃家,哎!唸叨的我這心裡呀,亂糟糟的。”

“哦!原來三公子要做父親了!這可是大喜事,恭喜恭喜。”衛章忙笑着朝蘇玉祥拱手。

“謝了。”蘇玉祥得意的笑了笑,又問:“少將軍年紀也不小了吧?”

衛章笑了笑,說道:“兄弟今年二十有二。”

“嗯,比我小兩歲。”蘇玉祥臉上帶了幾分玩笑之意,笑道,“不過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娶妻了。你現在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怎麼樣,有沒有瞧上哪家的姑娘?要不要我幫忙替你去提親?”

衛章再次笑着拱手:“多謝三公子擡愛。如果有,肯定要麻煩公子做這個大媒。”

“客氣。”蘇玉祥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衛章正要說什麼,眼風便掃到一抹雪光,然後身體比大腦快一步做出反應,開弓搭箭,黑色的利箭嗖的一聲射出去,一片雪白之中濺起一抹血色,一隻白色的野兔倒在雪地上。

“好箭法!”蘇玉祥拍手稱讚。

“三公子過獎了。”衛章淡淡的笑了笑,就射死一隻兔子的箭法對他來說還真算不上什麼好。

蘇玉祥還要在說什麼,側面的樹叢裡傳來一疊聲的叫喊聲:“那邊那邊!公子,那野兔往往那個方向跑了……咦?死了?”

衛章擡頭看着那一羣人,幾個青衣護衛簇擁着一個華服公子,那公子面如美玉,齒白脣紅,起了一匹棗紅馬,端的是貌美如花。

“喲,原來是豐公子。”蘇玉祥先認清了來人,笑着跟對方打招呼。

豐少琛見是蘇玉祥,便拱手還禮:“原來是文定(‘文定’乃蘇玉祥之表字)兄。”說完,豐少琛看了一眼衛章,似是不知這位威武非凡的武將是誰,俊美的臉上有迷茫之色。

蘇玉祥只得爲豐少琛引薦:“豐公子,這位是定遠將軍衛顯鈞。”

“哦!”豐少琛忙笑着拱手:“久聞衛將軍大名,只是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衛章只得抱拳回禮:“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豐公子過獎。”

說實在的,衛章這會兒有些小鬱悶,他是個馳騁沙場殺人如麻的武將,來狩獵場也不過是抱着綰了之心罷了,但就算是玩樂,也沒想到會遇到兩個文縐縐的傢伙。

剛剛跟蘇玉祥搭話他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但遇到豐少琛這樣的文弱書生,張口便是四六對仗的駢文,繞口饒舌的,聽着都費勁,他真是沒什麼耐心了。

皇帝打獵,那都是前面有護衛負責把獵物追趕出來,左右有護衛謹慎保護着,後面還有人負責叫好喝彩的陣勢,所以基本沒什麼懸念的滿載而歸,心滿意足。

當晚,衆人都隨皇上在西山行營住下來,皇上叫人把自己打來的狍子洗剝乾淨架起炭火來烤上,與衆皇子及親貴世子們一起享受勝利果實。皇帝興致高,衆人自然湊趣,一羣人一直鬧到三更以後方纔歇下。

第二日皇上還要去打獵,無奈京城有急報,說朝中有要事等陛下下旨,皇帝便笑着跟幾位皇子說:“朕先回去了,你們敞開了玩兒幾天,最後誰的獵物多,朕有重賞。”

衆皇子們齊聲答應,大皇子則提出要隨侍皇帝回京,皇上笑道:“朕有錦林軍呢,不用你們隨侍。朕來的時候曾答應皇后說打一隻火狐狸給她做手套,這任務交給你們,誰打到了火狐狸,朕有重賞。”

衆皇子們自然欣然領命,一個個都暗暗地摩拳擦掌,一定要把火狐狸弄到手。在衆皇子們的眼裡,這隻火狐狸已經不僅僅是單純意義上的狐狸。

衛章更無心狩獵,在他看來,獵殺一些野獸來彰顯自己的本事其實是一種無聊的事情,有本事可以上戰場去殺敵,手持利器去征服一隻弱小的狐狸算什麼英雄?

送走皇帝,大皇子便召集兄弟們分頭行動,說今日一定要替父皇獵一隻火狐獻給母后做手套。

衆皇子們自然誰也不服誰,各自帶着自己近親的宗室子弟和貴族公子們四散開來。

豐少琛跟了大皇子云瑾,大皇子在六歲的時候生母就去世了,是由豐皇后養大的,豐皇后自己無所出,便將大皇子視如己出,豐少琛跟着他也無可厚非。

蘇玉安領錦林軍隨皇帝回雲都,蘇玉平呆着蘇玉祥兄弟二人跟了四皇子云琸,因爲四皇子的生母賢妃跟陸夫人沾親,算起來應是姨表姐妹。

而且近幾年來四皇子長大成人,鳳儀天成,頗有皇帝年輕時候的樣子,深得皇帝的喜愛,且經常被叫進御書房問話。是以朝中不少人以爲四皇子是有大造化的,近年來連定候府也悄悄地站到了雲琸的身邊。

韓熵戈和韓熵戉兩兄弟是徹底的擁皇派,在皇子們中間保持中立,所以只跟雲琨三個人叫上了衛章,四個人湊在了一起行動。

因不想與諸皇子有什麼牽扯,韓熵戈等人便循着蹊蹺小徑一路走下去。一路上幾個曾經並肩殺敵的人有說有笑,雖然道路崎嶇,雜草灌木叢生,有些路段不好騎馬還要下馬不行,但卻另有一番趣味。

說話間韓熵戉發現了一隻梅花鹿,正翹首站在一叢灌木中左顧右盼,像是聽見了什麼動靜準備逃走。

“噓——”韓熵戉忙止住衆人談話,擡手從後背拉出一隻利箭搭在強弓之上,嘎吱吱拉開了弓弦。

韓熵戈和衛章也看見了那隻漂亮的梅花鹿,於是相視一笑,各自止步禁言,等着韓熵戉開弓放箭。

熟料那隻小鹿頗有靈性,忽然間調頭就跑,頃刻間消失在雪野中,只留下一串梅花腳印。

“追!”韓熵戈一聲令下,幾個人紛紛上馬追了出去。

好一通狂奔之後,依然沒有那小鹿的蹤影,衛章拉住馬繮繩俯身查看,發現那梅花鹿的腳印混在好幾種野獸的腳印中,難以辨清。於是笑道:“真可惜,追丟了。”

“哎呀!真是可惜。”韓熵戉失望的嘆道,“我還想把那小傢伙活捉了來弄到家裡的園子裡去養着。”

韓熵戈輕笑:“家裡養的鹿還少嗎?”

“可家裡那些沒有那隻好看。”韓熵戉對鹿這種動物有一種偏執的喜愛,從來狩獵他只對鹿感興趣,射傷後捉住,包紮傷口然後帶回家養着。他的這種舉動曾被他娘凝華長公主笑話是小孩子心性。

“不行,我得下去找找。”說着,韓熵戉翻身下馬,仔細辨認着雪地上的腳印,往一個方向尋去。

“小心點。”韓熵戈忙跳下馬來跟了上去,“我看這裡好像有黑狗熊的腳印。”

“二公子,還是上馬吧。”衛章也覺得此處臨近山崖,不遠處必有山洞。而且雜草灌木異常茂盛,是野獸們最喜歡棲居東面的地方,萬一把什麼威猛野獸給折騰出來還真是麻煩。

韓熵戉執意要尋那隻梅花鹿,他的近身小廝只能牽着馬跟在他身後。衛章警惕的跟在後面,時刻關注四周的動靜。幾個人一路走一路尋,又走出一段路忽然聽見林子深處有嘈雜聲。

“什麼聲音?”韓熵戈皺眉問衛章。

“那邊。好像是打起來了。”衛章擡手指着一個方向。

“上馬,過去看看。”韓熵戈說着,牽過親隨手裡的馬繮繩翻身上馬,並提醒韓熵戉:“二弟,上馬!”

“是。”關鍵時候,韓熵戉不敢忤逆兄長,乖乖的上馬跟上韓熵戈,策馬追過去。

衛章一馬當先循着聲音過去,行至近前看清那場景的時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邊一羣護衛圍成圈,手中長矛長槍向着中間揮舞着,卻一個也不敢近前。包圍圈中,一隻黑熊怒吼着跟幾個人戰到一起。衛章目力極好,不過是兩眼就看清楚了那幾個人:定侯世子蘇玉安,誠王世子云琨還有兩個是賀熙和葛海。

賀熙顯然已經受傷,半邊身子都被血漬染透。而葛海則跟瘋了一樣揮着手中的兵器瘋狂的砍向那隻黑熊。無奈黑熊的皮毛甚厚,他手中的長矛刺過去,基本見不到血。

衛章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頭頂,擡手抽出腰間長劍,縱身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狠狠地蹬了一下馬鞍,借力向前飛縱出去。

隨後而來的韓熵戈韓熵戉兄弟二人也看見了這番情景,於是二話不說,各自抄起兵器跟着衛章飛躍而起,踩着包圍圈的人頭,加入了砍熊隊的行列。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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