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2-27 18:52:03 字數:2620
鵝黃色的輕紗簾幕映着女人忍俊不禁的笑臉,榻上的男人翻了個身子露出另一半後背,悶悶的聲音中夾雜了
些許無奈:“好笑嗎?”
樓明傲一手沾了涼絲絲的膏藥,尋着男人後背斑斕的痕跡輕輕點上,脣邊罪惡的勾起笑意。反垂下頭在司
徒耳邊故作神秘道:“這回還真是委屈了人家沈君慈,明明還是個黃花丫頭,卻被你一同‘染’上了那種病。
”
司徒微微擡了眼,直深入樓明傲的眼眸,忍不住隨着一嘆:“溫步卿說得對,狠到你這般境界的女人倒是
不多見了。”
樓明傲亦揚了笑容,:“我就理解爲相公和小溫一同誇獎我了。”
司徒看着此刻這個看似簡單而又戲謔的女人,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慶幸,好似自己平靜如一盤濃墨的人生因
這個此異端之女染出了幾分別樣的色彩。樓明傲垂着小腦袋認真地給司徒上藥,幾束青絲落至司徒胸前,全然
不顧此刻司徒眼神之中的波瀾。
司徒把玩起女人的髮絲,盯着近乎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眼中竟多了些許溫意。只他自己還未發覺,爲何
自己真是不懂如何生這女人的氣,好像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惱不起自己。或者說,她眼中特有的神采,往往能
澆滅心中的惱怒暴躁,連同着此時,司徒遠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寧愜意。這女人的眼眸不能多看,更不能深看
,然則一陷便難脫身了。
“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一聲司徒出言輕緩有致,即便再輕柔的語氣於此刻,也不過是鋒利的刺,狠狠穿透每一層虛假的軀殼。
樓明傲手間的動作隨着緩緩停了下來,她看着司徒遠不語。心中百轉千回,那個名字,自己藏在心底有多久了
,努力不去回憶並不代表會自此失去記憶。夏明初只是深深藏在了心底最陰暗晦澀的角落,她一直試圖掩埋的
。
司徒依然淡淡望着她,似乎二人都遊離在真實和虛假之間,亦真亦幻,無人願意主動去揭穿,如果能瞞,
就要瞞一輩子,只是瞞不住又能怎般?!他從前並不願過問她的過去,只是現在很想聽這個女人娓娓道來她的
一切。可是這並不公平,他不會對她坦言自己的一切,又何來逼迫她的真心以對。兩個複雜而隱忍的人,只有
一方裝作單純而簡單才能共處,這個道理,他早先是懂的。
樓明傲一手落於膝上,無意識的緩緩地握緊,尖而硬的指甲狠狠扎進肉裡,緊緊握着的五指控制不住的在
顫。司徒遠亦意識到她不平靜的反應,他慢慢撐起身子,做了起來,有些不忍地攬了女人入懷,堅定了道:“
如果有一定要隱藏的理由,就瞞吧。”
樓明傲恍惚着迎上那寸堅毅的目光,呼吸漸輕,頭緊緊地痛了。此刻,她感受到男子特有的陽剛氣息纏繞
於周身,感覺到攬着自己的手緊了又緊。
“一定要瞞我一輩子。”
他把下巴緊緊地抵在自己額頭上,出聲時,喉間微震,樓明傲感受到絲絲麻麻的痛意從頭頂鑽進腦仁,再
狠狠鈍入心底。
只這一句話,擊碎了心底最隱秘的防線,淚眼朦朧中,一切都恍惚的有些不真實。
宮城中殿醫堂。
太醫院獨有的中藥草味陣陣傳來,霍靜輕輕品了口茶,腳下跪着一排太醫,個個面有難色神色緊張,領頭
跪着的是皇帝的主治醫師薛太醫。
“是皇上的意思嗎?”霍靜放下茶杯,淡淡地說。
“微臣不知娘娘的意思。”薛太醫年歲大了,爲三代帝王看過診切過脈,此時也唯有其依然能神色坦然,
沒有一絲畏懼。
“是真的不知嗎?”霍靜偏了頭,冷冷瞥上一眼,“我問你——皇上的病到底是什麼,莫要再騙我一句。
”
“娘娘,皇上有旨不能說。”
霍靜微握着拳,只清清淡淡笑了:“好個奴才……你留,其他人都退下。”
霍靜閉目養神了片刻,呼吸平穩,只等着其餘的人都散了去,大殿上只有她和一字不說的薛太醫。霍靜喝
完最後一口茶,起了身要走,繞過年邁的薛太醫,卻又忽然回身定住怔怔的盯着他,只見他眉間隱隱的汗珠,
霍靜微微揚起笑容。
“薛太醫——皇上只是不讓他真正的病情吧?”
太醫神色慌張的看了身前人,卻不知她到底想說什麼。
“那麼——”霍靜盯着他更緊,“我問你——皇上還能挺多久?”
太醫微微皺了眉,僵硬的搖了一下頭,“少說了就在這一年半載之間,長遠了也不過四五年的時候。”
霍靜努力吸了口氣,覺得渾身冰涼,向後退了一步,艱難的挺着身子。她想到他的病很重,卻想不到……
只是四五年的光景。
此時的上清殿,正浸在一片光亮之中。上官逸在牀上支了張小榻,榻上摞着幾本文書奏摺,他提筆的手已
不像從前揮灑自如,握得久了就會忍不住抖了抖,連着肩膀微微聳動,一口血吐在了紙上。
殷紅的血跡在雪白的宣紙上迅速暈了開來,不同於之前泛着紫黑的瘀血,這口血居然是駭人的紅色,鮮妍
如朱。他捏起手邊的手帕一聲聲重重咳着,一手把沾了血的宣紙團起來,手邊早已團存了好幾處宣紙團,霍靜
站在門外觀望了許久,終究是不忍心,輕步走了上去,倒了溫水遞過去,上官逸垂着頭一把接過來喝了兩口,
連着帶血的手帕一起送過來。猛然擡頭間發現身旁立着的不是之前的宮人,反而是神色悽然的霍靜,不由得一
愣,只是把茶遞了,另一隻手將帕子往身後掩了掩。
“拿來吧。”霍靜輕嘆了一聲,只覺着鼻腔裡酸酸的,好不難受。
上官逸微微皺眉,並不出聲。
霍靜彎身一把搶過手帕,心疼得不敢看帕子上幾處綻放的血色梅花,只背了身子在一旁的水盆中用力的搓
洗着,眼淚無聲的一滴滴落下。
“我沒事……”上官逸壓着咳嗽,聲音低低的。
霍靜並不吱聲,只用力壓住自己的情緒,將洗好的手帕晾在火盆上,緩緩轉了身看見上官逸愣愣的看着自
己,嘴角仍掛着依稀的血跡。她走上去,無聲地掏出自己的帕子輕輕在他嘴角擦着,連着聲音也淡淡的,“對
不起……”
“會弄髒的……”上官逸並不在意她的話,只管平靜地說。
“皇上回來再賞我幾條不就好了。”霍靜的聲音軟軟的,只聽了讓人心疼。
“靜兒來生就嫁個生意人吧。記着你是最喜歡帕子的,原先收藏了好幾百口箱子不是。”
霍靜微微仰了頭,哀哀的盯上面前的男人:“下輩子,不可以再嫁你嗎?”
上官逸愣了愣,倉皇的笑了笑:“下輩子的事,現在想想還太早。也許我到了下一世,你還在這一世。”
霍靜隨着輕輕一笑,淚水呼的迅速滑落了下來,原來自己還是同五多年前一樣,依舊會輕易的在他面前落
淚。
“你就……”她加重了語氣,緊緊落目於他眉間,“這麼急着想去見她嗎?”
“你都知道了?!”他伸出手,輕輕撫着她的臉,擦着那些淚,聲音緩了緩:“想見,卻也不想走。長生
還小,我真想看着他長大。”
霍靜喉嚨一緊,反拉着他的手落於自己小腹間,勉強了道:“他更小,不是嗎?”
上官逸有些艱難的回神看着她,眼神中多了絲柔意,只微微笑着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