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路承周在大興日雜店見到了寧明,他是特意在此向路承周彙報工作的。
“招了?”路承周看了寧明一眼,掏出了煙叼在嘴上。
“死了。”寧明馬上拿出火柴,迅速給路承周點上火。
“死了?日本人下手這麼狠?”路承周詫異的說。
“咬舌自盡,自殺的。”寧明輕聲說。
“自殺?”路承週一愣,手指夾的煙,差點掉了下來。
“日本人的刑罰,豈是他能承受的?”寧明嗤之以鼻的說。
“這次你乾得很好,我會向上面申請獎金的。”路承周拍了拍寧明的肩膀,微笑着說。
“多謝路先生。”寧明感激的說。
在外面,他是不能稱呼路承周爲“主任”的。
姚一民收到“螞蟻”的情報後,將紙條燒掉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馬玉珍看到,擔憂的問:“姚書記,出什麼事了?”
“彭壽鬆死了。”姚一民嘆息一聲,彭壽鬆雖然不是黨內同志,但他是自衛會的成員,一名真正的愛國者。
“不是昨天才剛被捕的麼?”馬玉珍驚訝的問。
“是啊,是路承周的手下乾的,昨天傍晚就送到了花園憲兵隊。彭壽鬆爲了保守秘密,不讓日本人的陰謀得逞,毅然自殺,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我們的工作沒做到位,又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姚一民搖了搖頭,很是悲痛的說。
“該死的路承周!姚書記,我覺得最應該除掉的,就是路承周這個狗漢奸!”馬玉珍咬牙切齒的說。
彭壽鬆是被路承周手下抓的,等於就是路承周抓的。
彭壽鬆現在死了,不管是死在日本人手裡,還是自殺的,都是因爲路承周。
“路承周確實很可惡,但哪個漢奸不可惡?”姚一民緩緩的說。
他也很想除掉路承周,可黨在英租界的任務,不是爲了鋤奸,而是隱蔽力量,組織精幹,更好的爲冀東遊擊戰爭服務。
再說了,殺掉路承周,還有千千萬個路承周。
馬玉珍與路承周是同學、玩伴,這層關係,可以更好的掩護馬玉珍的工作。
如果真的幹掉了路承周,馬玉珍的優勢反而少了。
“是啊,所有的漢奸,都應該死。”馬玉珍恨恨的說。
驀然,馬玉珍突然想到,抗團的任務,不就是抗日殺奸麼?
她現在可是抗團的組織幹事,完全可以提出,制裁路承周的思路。
路承周並沒想到,自己讓馬玉珍加入抗團,最終會將自己列爲暗殺目標。
作爲抗團目前的領導人,路承周給抗團傳達了第一個行動命令。
日本人爲了宣傳奴化教育,收買了“光陸”和“國泰”兩家電影院,播放侮辱中國人、美化日軍侵略者的影片。
路承周要求,抗團派人在這兩家電影院門口,撒發傳單,告誡人們不要觀看。
這些影片,路承周是看過的,完全就是顛倒黑白。
把日本人宣傳爲,幫助中國人,實現*****。
除了發放傳單同時抗團也警告這兩家電影院,不得再播放此類影片。
只是,電影院的老闆,顯然沒把抗團的警告放在眼裡。
就在金惕明再次去利順利酒店接頭時,抗團派出兩個行動小組,分別在“光陸”和“國泰”兩家電影院行動。
他們各自攜帶了一枚燃燒彈,準備在電影院中間休息時,將燃燒彈放到銀幕下面。
燃燒彈提前好了時間,按下按鈕,二十分鐘後起火。
一旦成功安裝燃燒彈,就用紅布罩着手電,給其他組員打信號撤離。
兩名坐在二樓第一排的組員,則負責散發署名的抗團反日傳單。
爲了以防萬一,路承周要求,還要準備後手。
所有的行動小組,都會另外配一枚用罐頭筒僞裝的炸彈,一旦燃燒彈發生意外,用乾電池將炸彈引爆。
馬玉珍作爲新加入抗團的組織幹事,她留在國泰電影院觀看效果。
燃燒彈爆發時,突然冒出一陣白光,銀幕被燒得捲了起來,此時,觀衆才意識到出事,爭先恐後逃離影院。
馬玉珍跟着人羣,離開影院。
等她出來時,大火已經蔓延,很快,整棟樓都燒了起來。
電影院本就是木製結構的一個大堂,一旦發生火災,短時間內根本滅不掉。
很快,整棟大樓都劇烈燃燒起來,隨着一聲巨響,電影院的主樓轟然倒塌,頓時變成一堆廢墟。
馬玉珍並沒走遠,好就是幾十米之外看着。
雖然在那裡,她也能感受到燃燒帶來的高溫,可她感覺良好。
這是抗團的第一次行動,也是她參加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抗日行動。
這種成功後的興奮與喜悅,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回到振華中學後,馬玉珍還感覺心在怦怦直跳。
“怎麼樣?”馬玉珍回到宿舍後沒多久,曾紫蓮就過來了。
她雖然沒有參加抗團的行動,但一直關注着事情的進展。
“成功了,國泰電影院燒沒了。”馬玉珍興奮的說。
“你的雙眼都冒光,我想肯定是好消息。”曾紫蓮微笑着說。
抗團的行動很順利,沒有成員受傷,所有人都平安回來了。
可憲兵分隊情報三室的行動,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此次,陳樹公沒有再過來,只有楊玉珊和金連振待在二樓的房間。
時間快指向三點時,楊玉珊不由自主的站到了窗口。
她希望,能從進入利順利酒店的這些人當中,找到“火柴”。
這個火柴,在軍統海沽站也保持着神秘的身份。
第一次行動,就殺掉了潘玉林。
直到目前爲止,火柴還沒與海沽站的所有成員見過面。
要知道,海沽站僅剩下幾個人,這些人應該都經受過考驗的。
可是,火柴不露面,可見此人非常謹慎。
上次接頭失敗,楊玉珊覺得,與火柴的謹慎有關。
金惕明雖是新站長,可沒上任之前,火柴主持全面工作。
“主任,三點了。”金連振也不時關注着時間,他沒有表,只能靠聽教堂的鐘聲。
“這兩天,金惕明沒有異常吧?”楊玉珊當然知道三點了,可樓下沒有動靜,她能有什麼辦法?
“我們吃住都在一起,沒有離開憲兵分隊半步,更沒有與外界接觸。”金連振連忙說。
如果行動順利,他當然是楊玉珊的寵臣。
可如果行動失敗,他就要當心,成爲楊玉珊泄憤的工具了。
這兩天,金惕明確實沒有外出,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就算想出去活動,也是有心無力。
“難道火柴沒有看到啓示?”楊玉珊喃喃的說。
“說不定火柴不在海沽呢。”金連振安慰着說。
“放屁!”楊玉珊怒斥着說。
金連振嚇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
楊玉珊喜怒無常,給她當手下,真的要隨時準備受氣。
“是不是覺得在三室不如意?”楊玉珊看到金連振的模樣,越看越氣。
“不敢。”金連振忙不迭的說。
“你是嘴裡不敢,心裡恐怕早就想着離開了吧?當初把你從一室調來,是不是還想回一室呢?”楊玉珊冷笑着說。
“我在三室習慣了,不想再回一室。”金連振低着頭,輕聲說。
如果他有選擇的餘地,還真想去一室。
可是,如果讓楊玉珊知道,他有這個想法,不僅不能回一室,以後更會成爲她的受氣包。
“口是心非!路承周跟我說過多次,想要你回去,我呢,也不是那種有借不還的人。既然當初是借調你,當然會放你回去。不僅要放你回去,連你叔叔也一起走。怎麼樣,夠意思了吧?”楊玉珊看了看時間。
這個時候,樓下還沒有動靜,她知道,火柴不會來了,永遠都不會來了。
雖然沒跟火柴打過交道,但從他暗殺潘玉林來看,此人做事非常謹慎,不會輕易給自己找麻煩。
就算火柴沒有發現金惕明已經叛變,也一定是發現了三室的佈置。
誘捕火柴的行動失敗,同時,金惕明叛變的消息,也一定暴露了。
金惕明離開漢口這麼久了,哪怕是走路,都快能走到海沽了。
以火柴的謹慎,他能不懷疑?
楊玉珊透過窗戶的玻璃,她甚至在想,火柴或許此時正躲在哪個角落裡,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切呢。
也許,前天他就到了,只是沒有發現罷了。
接頭的地點,一般都會選擇熱鬧,人流量大的地方。
特別是第一次接頭,更是如此。
楊玉珊是個很乾脆的人,回去後,先向陳樹公彙報。
兩人一致認爲,留着金惕明已經沒用了。
“我敢斷定,‘火柴’一定到了利順利酒店。只是,我們沒有發現罷了。”陳樹公嘆息着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楊玉珊點了點頭。
既然情報三室不想再利用金惕明,當天晚上,就讓他們到了情報一室。
“喲,這不是金……教官嗎?”路承周走進辦公室,看到金惕明的時候,佯裝詫異的說。
“路主任好,在下金惕明。”金惕明尷尬的說。
他是路承周的教官,原本是海沽是擔任軍統海沽站長。
他的任務之一,就是清除像路承周這樣的漢奸特務。
沒想到,一天站長沒當,還成了路承周的手下。
要知道,要杭州特警班時,路承周可是他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