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百花節

高明宇也不惱,踮起腳尖摸了摸她的頭,臉上笑意陽光燦爛,目光溫和地看向她;“小綠,你陪了我這麼多年,我們也算是交情頗深,如若下次再啄人,我可要懲罰你了。”

她眨了眨眼睛,安安靜靜看向他,烏黑雙眸與他的視線交織在一起,一人一鳥的對視有些詭異,他額眼神格外的溫和。

魏如意的心咚咚跳個厲害,這人可能是腦子有點問題,難道他和這隻鸚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不敢細想,想的越多越感到惶恐,以前倒是聽聞龍陽之癖,然而高明宇喜歡的東西太讓人費解。

她把頭扭到一邊,周圍漸漸變得安靜,屋內的燭火已經熄滅,她看向窗外,銀色的月光照進來,溫柔地撒向窗邊,屋內的場景一下子變得朦朦朧朧,而高明宇也躺在牀榻之上,看上去安安靜靜的,她終於鬆了口氣。

相安無事的一晚,她理了理身上的毛,調整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寧靜地睡了過去。只是在暗處,一雙黑眸暗暗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翌日卯時,魏如意醒來之時,發現回到了自己的閨房,後來接連數日都周而復始的重複這個過程,每天晚上就會進入那隻鸚鵡的身體,到了白天又會回到自己的軀體。

她的心中很是苦悶,就連大哥都覺得此事像一樁笑話,其他人更會覺得她得了癔症,口中所說定然是狂言,既不能對他人提起,然而這件事情又沒有停止,實在是讓人覺得苦惱。

到底是心中藏着事,整個人都消瘦了幾分,纖細的腰肢更加盈盈不堪一握,樂陽郡主瞅着頗爲心急,讓人備了好些滋補的東西送入她房中。

樂陽郡主握住她的小手,關切問道:“你這孩子,怎麼最近神色有些不對勁?莫非你大哥欺負了你?”

“沒有,大哥怎麼會欺負我,可能是晚上睡得不太踏實,讓孃親擔心了。”她搖了搖頭,略帶疲憊的雙眸默默看了樂陽郡主一眼,又挪向了別處。縱然心中忐忑不安,十分想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可最終還是忍了下去。

樂陽郡主朝着身後招招手,丫鬟們端着托盤魚貫而入,從左到右的托盤裡分別放着裙裳、耳環、髮釵等物,每一件都是精品。

“如意,馬上就到百花節了,你是我的寶貝女兒,自然要在那天光彩煥發。”樂陽郡主示意丫鬟展開裙裳,這是一件粉白相間的襦裙,裙角邊繡着栩栩如生的淡紅色海棠花。

“謝謝孃親。”魏如意的臉上漾着笑意,手輕輕撫了撫這件裙裳,光滑的絲帛從她指尖滑過,柔軟的綢緞穿在身上也定然舒適。她的孃親雖然封號是郡主,可是在皇族的地位不比當今幾位長公主低,在滄溟國乃是地位尊貴之人。

樂陽郡主見她面露喜悅,頓時也笑逐顏開:“孃親爲你打聽過了,今年宮中百花節有許多青年才俊前來,如意瞧得上哪家的公子,那是他的榮幸。”話語底氣十足。

魏如意悄悄低下頭,臉頰泛起絲絲紅暈,其實她早就心有所屬,只是現在不方便說出來,可能反而會適得其反。

一晃到了百花節那日,她穿上了那件粉色的襦裙,青絲挽成一個垂髻,配上一支花釵,低調典雅又不失其高貴。

“如意長大了!”魏坤站在門打量了一番自家女兒,口捋了捋鬍鬚嘆道。

樂陽郡主瞥了他一眼,秀眉微微一蹙,言語頗爲不滿:“夫君,你嘆氣作甚,女兒總歸是要出嫁的。想起多年前的百花節,我一眼就相中了你。”

魏坤立刻微微一笑,捧住樂陽郡主纖纖細手,神情一臉滿足的說:“這輩子能娶到郡主是我的福氣。”

雙親的話語悉數傳入到魏如意耳中,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當年父親與孃親的姻緣成爲京都裡的一樁美談,樂陽郡主迷上了魏坤的詩詞,在百花節更是一見傾心,才子佳人向來都是絕配。

她想如果此生有一段美滿的姻緣就好了,思及此,腦海中突然浮現高明宇的身影,以及那人邪邪的笑意,她生生打了個冷顫,迅速遏制住了這個想法。

樂陽郡主與魏坤恩愛的進了前面一輛馬車,她自然和大哥乘坐另外一輛,兄妹兩人關係甚好,打趣說道:“大哥,你也過了弱冠之年,這次百花節定要爲我帶個嫂子回府。”

魏恆哈哈一笑,颳了刮她的鼻子:“小妹,你莫要調皮,娶妻是要度過一輩子的,萬萬不能馬虎。我看孃親這次定然會爲你物色一位乘龍快婿,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妹妹,未來夫君的人選定然要慎重。”

忽然,魏恆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黑色眼眸認真看着她道:“今天這馬車裡面沒有外人,你就對大哥坦白一回,心中所屬之人是不是三皇子?”

她低垂着頭,臉頰微微泛紅,半響才擡起頭來,水靈靈的雙眸看着他道:“實不相瞞,我的確鐘意於三皇子,他長得溫潤如玉,而且脾氣也好。”

“果然我猜的沒錯。”魏恆搖了搖頭,拍拍魏如意的肩膀,神情看上去更加凝素,“大哥情願你喜歡的是普通的世家公子,只要是皇子,很難避免皇族之爭。”

魏如意撇了撇嘴,用手託着臉,略爲顯得有些不悅。

魏恆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呀,還是一副小孩脾性。”

馬車駛入皇宮內,她撩開車簾,藍色的琉璃瓦泛着流光溢彩,上好的漢白玉鋪成階梯,金碧輝煌的一切映入她的視野中。這個地方她一點都不陌生,以前跟着孃親來了數次,樂陽郡主與當今陛下是堂兄妹,因得先太后寵愛長期留於宮中,與陛下一同長大情同兄妹,所謂關係菲薄,就連樂陽郡主成親以後,承蒙聖恩也常常入宮參加各種宴席。

今年宮內的百花節是淑貴妃主持的,這位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然沒有皇后的封號,然而卻深得皇帝寵愛,掌管六宮與鳳印,實在是風光無限。

下了馬車之後,她乖乖跟在孃親身後,環視周圍的情景,名義上的百花節,無非是京都世家子弟與小姐相聚之日,滄溟國向來國風開明,今日也許又會促成幾對美好姻緣。

淑貴妃如花蕊一樣被衆人簇擁在中央,魏如意出於禮節,走到面前對她福了福身,嘴甜說道:“臣女見過貴妃娘娘。”

“如意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是大姑娘了。”淑貴妃親自扶她起身,媚眼一擡,目光又落在了樂陽郡主身上,“你們這些宮人真是眼拙,還不速速爲郡主添置桌椅,定要放在本宮身邊。”

樂陽郡主揚了揚紅脣,露出禮節性的笑意,語調不緊不慢道:“臣妹謝娘娘好意,不過我向來喜靜,坐在遠點的地方空氣甚好。”

魏如意跟着乾笑幾聲,心中卻有幾分無奈,郡主孃親早就對貴妃不滿,只是皇族之間往來又不能傷了表面和氣,大家也就逢場作戲罷了。

“娘,我去其他地方走走。”她湊在樂陽郡主耳邊輕聲道。

樂陽郡主揮揮手,意味深長的對她一笑:“去吧,乖女兒。”

魏如意從衆位貴婦身旁挪開,一時間周遭沒有了胭脂水粉的香味,頓覺空氣清新了許多。她的餘光輕輕一瞥,瞧見高明宇被幾位世家女子簇擁,手中拿着一個白玉酒杯,俊逸的臉上眉飛色舞,看上去他和女子聊得很開心。

“庸俗之人。”她冷哼一聲,目光中充滿了鄙視。萬萬沒想到,她與這樣的人會有難以啓齒的交集,如果與他的事情傳了出去,清白就要毀於一旦。

魏恆聽見妹妹不滿的言論,哈哈一笑道:“小妹,你也不要小看了承恩侯,他在京都人脈甚廣,與皇子們關係交好,世家子弟能做到這樣的沒幾人。”

“不過左右逢源的牆頭草罷了!”魏如意懶得再提他,拂袖朝着涼亭方向走去。

她遠遠就看見秦子燁的頎長的身影,孤孤單單的背影,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邊,沒有一點皇子的排場,頓時覺得很心疼。

皇宮中如果母妃不受寵,又沒有外戚的支持,很難在皇族中有一席之地,不巧的是這位三皇子母妃早逝,外祖品級低微,又不得皇帝的寵愛,自然是沒有存在感的一位皇子。

“子燁哥哥。”魏如意清脆的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提起裙踞一路小跑過去。

秦子燁正出神瞧着池塘的錦鯉,緩緩回頭的瞬間,清冷目光多了一絲溫情。他與她並排站在一起,撫了撫她的頭笑道:“如意妹妹又長高了。”

魏如意主動挽住他的胳膊往外走,撒嬌說道:“子燁哥哥,我聽聞宮中海棠花開了,陪我去看看吧。”

“好,今日如意說什麼,我都照做。“秦子燁滿臉寵溺。

兩人左拐準備前往霄雲園的方向走去,突然魏如意嗅到一絲酒的味道,看見高明宇拎着一壺酒歪歪倒倒地走來,一副微醺的神態,她蹙了蹙眉,捏着鼻子嫌棄道:“這人怎麼跑到這來,真是擾了興趣。”

高明宇快步走來,步履更加搖搖晃晃,他高舉着酒壺邪邪一笑:“三皇子,要不要嚐嚐這美酒,十年的桂花釀,味道甚至香醇。”

他許是喝醉了重心不穩腳底一滑,手中的酒壺倒向魏如意,頃刻間那酒撒在了她的裙裳,整條裙子都散發着酒的味道,她的臉色變得鐵青,氣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這,這裙子可是孃親爲我新制的,你……”

“如意姑娘,真是抱歉,方纔失手了,定會爲姑娘陪一條一模一樣的裙裳。”高明宇似乎酒醒了大半,滿臉愧疚之意。

“如意妹妹勿要惱怒,他方纔的確是不小心。”秦子燁也在一旁相勸。

她狠狠瞪了高明宇一眼,輕哼一聲道:“罷了,看在子燁哥哥的面上,這次我不計較,不過裙裳染髒了,只得先去公主殿內換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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