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器的作用無可質疑。
剝離了多餘情緒的斯萊特林冷靜得以至於冷血,摒棄所有的情緒干擾,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能獲取最大利益的手段。
但並沒有人發現這些轉變。問學生們一句,反而會收到他們困惑而奇怪的眼神——湯姆·裡德爾總是風度翩翩、彬彬有禮的啊,怎麼會冷血呢?
但魂器的作用真的長久並持續?
上完一天的課,湯姆回到宿舍。書桌旁的雜物桶格外顯眼,那隻已經斷裂的冬青木魔杖靜靜地躺在裡面。
那些難看的家養小精靈難道還沒來得及把它們處理掉?湯姆挑了挑眉角。
僅僅只是看着那些與哈利有關的東西,靈魂中有什麼被壓抑的東西開始掙扎,蠢蠢欲動,高嘯着。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迅速到少年還來不及去解析。
但也僅僅只是那一瞬間的躁動,如同塞壬的歌聲一般驅使着他從雜物中抽出了那支早已破碎不堪的魔杖。
少年的瞳孔微沉,黑得連光都無法反射的眼睛也只有偶爾的赤紅才能外溢。
英俊的斯萊特林突然恥笑了一聲,爲自己的動作找了個勉強可以說得過去的藉口:
只是做個紀念品罷了——爲了紀念他曾經的無知、脆弱和愚蠢。
再安全、再堅固的堡壘都會有縫隙,縫隙一旦產生,便阻止不了量變到質變的自然規律。
而那個名叫魂器的堡壘上,儼然有一條逐漸擴大的裂痕。
裂痕的名字,叫哈利·波特。
1943年1月20日。哈利已經離開兩個多星期。
哈利沒有回來。
與其說沒有回來,不如說他從未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只是含糊地留下一句:“又不是不回來了。”
湯姆·裡德爾可以露出一副平靜的表情無動於衷。出色優秀的斯萊特林忙於在純血家族中游走,附和他們可笑而愚蠢的純血論,在他們得意而茫然的笑容之中,不動聲色地謀取最大的利益;斯萊特林的後裔忙於尋找密室的所在,藉着級長的名頭,在鄧不利多的眼皮底下一邊微笑,一邊尋找他夢寐以求的力量;他更忙於應付他的學業,或者說,要優秀的成績來爲他掩蓋他的行動,用漂亮的成績單贏得教授們的歡心,最大程度地獲得超越規則的權利。
少年魔王微笑着,從容不紊地完成所有的任務。也只有在閒暇的午後,陽光從窗口照在少年捲起衣袖的手臂上,那種熱度會讓他恍惚想到“無關緊要”的人或事。
湯姆噙着微笑,眼睛裡卻深邃得如同海溝,連光都無法穿透。他伸手拉上了窗簾,驅逐了那一方陽光的撒落。
不知道之前可否提起過——不論是湯姆·裡德爾,還是伏地魔,最討厭的,便是光了。
“但是,”你可能會呢喃着,“上帝說要有光。”
嗤,可惜他不信上帝。
布斯巴頓的女生們停留了幾天,便帶着早已離開的女孩回去了。來時她們有那麼多的同學朋友姐妹,回去的時候就少了一個。這件事自然不能就此姑息,於是她們抱着最堅定的決心,回國向魔法部尋求最堅實的後盾與幫助。
隨後幾天,德姆斯特朗的男生們也離開了,只不過比之來時的氣宇軒昂,離開時的男孩臉上都帶着幾抹壓抑和低落,也只有卡卡洛夫例外。
兩邊都不輕鬆,而霍格沃茲卻被排除在這場鬥爭之外。而整個陰謀的核心,就匿藏在霍格沃茲。斯萊特林的後裔謀劃了一出完美的巧合。
“幫我!”離開時,卡卡洛夫熱切而瘋狂地注視着這個五年級的斯萊特林,短短不過四個月的時間,這個未成年巫師所展現的超羣的能力,是他在他的前輩甚至教授身上都沒有看到過。只要他幫他,他會成爲下一個蓋特勒!
穿着斗篷的斯萊特林拂了一下袖口,不動聲色地甩開那雙讓人噁心的手,雖然面帶微笑同學友善,但也只有卡卡洛夫看得到笑容底下藏着多深的懸崖:“我說過,我會給你想要的,代價是你的命。”深不見底的懸崖,卻帶着讓人無法拒絕的蠱惑力。
“伸出你的手臂。”少年突然又說道。卡卡洛夫愣了一下,撩起了衣袖。
湯姆眯了眯眼睛,蒼白卻有力的手指按上卡卡洛夫的手腕。明明帶着人最再標準不過的37c的體溫,卻讓卡卡洛夫覺得如同墜入了冰窖。
懦弱而害怕的男孩連忙低頭,卻被手腕上突兀出現的圖案而震驚。圖案很簡單,寥寥幾筆看不出大致形狀,但圖案浮蕩蠕動的樣子,光是看着,腳底就騰起一股涼意。
“不用那麼擔心,”斯萊特林興味地看着那個圖案,如同墨染的眼睛璀璨得如同星辰,似乎找到了什麼更加好玩的玩具一般,“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詛咒罷了,方便我隨時找到你。”
卡卡洛夫對着那雙黑亮的眼睛,有種彷彿看到了銀河的恍惚感。
只不過那條銀河,是呆在地獄的頭上罷了。
遠處棕色鬍鬚的老人猛然回頭,半月形的眼鏡反射着陽光,看不清瞳孔的形狀。
時空跳躍者離開了不到半個月,命盤趁機將劇情推動了一大步——那個印在手臂上的噩夢已經初具輪廓,那些披着黑斗篷行動的靈魂已經找到了它們第一個宿主,屬於湯姆·裡德爾的氣息逐漸淡去,黑暗的君主即將接受加冕。
1943年2月,凍雨讓這個月過得分外艱難。
但這點溫度對巫師來說並不算什麼,所以巫師的校園也不會出現麻瓜校園的狀況,巫師們不會抱着胳膊打戰,不會爭先恐後打電話回家抱怨天氣有多冷。
巫師的校園很平靜,一切有序地進行着。
哈利的確應該離開,時間、空間和距離加速了淡忘的過程,再怎麼刻骨銘心,也經不住平平淡淡,不是?
1943年3月,巡查的老師在檢查表上填上了一切正常,再扭頭看了幾遍,然後滿意離去,忽略了牆角落那一抹不正常的黑暗。湯姆從角落步出,從黑暗走入了另一片黑暗,就算在黑暗與黑暗連接的地方,也沒有一絲光芒的緩衝。夜空越來越深邃,星星的光卻無法凸顯。
1943年4月。
湯姆不喜歡四月,不喜歡那種粘糊糊的天氣,不喜歡那種溫溫柔柔的太陽光,更加討厭走廊外逐漸染上翠綠的草木——他只喜歡死亡與絕望的味道。
所有的事情彷彿都進入了一個瓶頸,尋找密室的線索突然中斷,研究魂器的資料也被限制,而更不想被湯姆承認的,是那個最不想被他記起的人,明明離開了,反而存在感越來越強。
“哈利在哪?我想找他商量些事,但我的福克斯竟然無法找到他。”老人攔下了少年,絲毫不介意湯姆瞬間陰暗下來的眸子。
“波特先生呢?查勒斯,就是這一代的波特家主,對他很好奇,想見見他,但是我們居然連邀請函都無法送達!”西格納斯·布萊克喋喋不休地說着他的困惑,沒有注意斯萊特林級長陡讓扭曲猙獰的五官,沒有察覺斯萊特林周身瞬間冰冷凝固的空氣。
就連那個醜陋、骯髒而愚蠢的半巨人也眼巴巴地跑到他眼前,帶着他那可笑的口音,親密親熱又無比信賴地喊着“哈瑞”,詢問他的地址,那種聽起來更加親暱的稱呼讓湯姆瞬間蒸騰起殺戮的*,眼眸赤紅一片,可惜單純遲鈍的半巨人還來不及去發現捕捉,眼睛裡的惡魔就重新潛伏。
似乎所有都在與他作對,現實在一遍又一遍地嘗試喚起他對哈利的記憶。
但一切都不會成爲問題!斯萊特林笑得篤定而偏執,勝券在握般定下結論。魂器是絕對強大而邪惡的魔法,付出的代價越大,運用的方法越禁忌,涉及的知識越黑暗,效果也就越持久,越顯著。魂器的束縛,絕不是一些無用的記憶就能衝破的!
少年絕對堅定地一遍又一遍強調魂器的效果,可悲又可笑地一遍又一遍進行自我催眠。愈是絕對,其實就愈是沒底。
世界上有最堅固的堡壘,無法逃離的牢籠?沒有。
總有一天,堡壘會崩潰,鐵欄會鏽化,該壓抑的、不該壓抑的,一旦逃離,就難以再次束縛。
1943年5月。
天氣逐漸炎熱,空氣中攜帶的孢子也逐漸落戶發芽,滋生出一片細菌,侵染了物質,連帶着夢境一起發酵變質。
斯萊特林能扭轉局面的發展,能控制事態的成熟,唯一無法控制的就是夢。
如同無法停止的電影默片一樣,一幀又一幀的畫面在腦海裡閃過,時間極短,卻足夠記起引發畫面的每一個理由,每一一一句說辭。所有的記憶都那麼清晰,但被硬生生剝去了情感的做夢人只是個旁觀者,無法感同身受,怪異地可怕。生物與自然的規律無法容忍這種違背常理的分離,竭盡全力地引誘着它們衝破束縛。
於是,隨着夢中時間的推進,畫面開始逐漸清晰而明瞭,速度開始放緩,於是他又重溫了八個月前那場瘋狂、背|德而陰暗的歡愉。
是的,歡愉。夢中的他再一次解開沉睡青年的衣襟,再一次在那種昏暗而曖昧的燈光下吮吸他的脖頸、小腹、大腿……也許這都沒有什麼,但唯一出錯的——歡愉。
少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逐漸加溫、沸騰的*,以及那種狼飽食一餐的詭異的滿足感,只要一個鬆懈就會徹底被蠱惑、沉溺的可怕恐怖的恍惚——或者用另外一個名字——幸福。
不!
湯姆陡讓睜開眼睛,像掙脫纏繞在四肢上的水草一般,掙脫夢境,從牀上猛然坐起。感謝級長的特權讓斯萊特林有獨立的宿舍,否則那一雙駭人的赤紅雙眼一定會引來尖叫。
湯姆緊緊揪着他寬鬆襯衣的前襟,脆弱的布料在青筋凸起的手中幾欲破碎,無法控制的情緒全部在眼中聚集,濃厚恐怖得似乎要噴射出來。
這不正常!這不可能!
斯萊特林不願相信,也拒絕相信,他崇尚並追逐了這麼久的黑魔法怎麼可能失效!
但事實證明了一切——這的確失效了。
只是一瞬間之內,裂縫開始擴大、崩潰、崩塌,僅僅只是瞬間,所有的情緒都被喚醒。就像細菌,在需要的時刻褪成芽孢,隱藏存在,一旦條件成熟,便開始無止境地蔓延繁殖。僅僅只是突然之間,他開始無法抑制地記起那個人的笑容、眼神,甚至每一個動作,他開始無法抑制的後悔,他怎麼能如此輕易、甘心地讓他離開!
但這不應該是這樣!
斯萊特林狠狠咬牙。天邊噴薄欲出的光輝射入,將那一雙猩紅的眼眸照得清楚。
學校的氣氛陡讓緊張起來,因爲即將來臨的期末考試。
可依然有人吊兒郎當悠哉悠哉。
“級長,怎麼,心情不好?”阿布拉克薩斯靠在斯萊特林休息室的沙發上,他似乎總是這麼個姿勢,好像沒有脊椎一般。
始終冷着臉的斯萊特林目光一轉,定定地看着馬爾福,斟酌着用語,狹長的眼睛也隨即眯起,目光聚焦點愈發集中,似乎有實質的形體一般讓馬爾福有些掛不住臉上的笑容。
“嘿,怎麼了,這樣看着我會讓我覺得很可怕。”馬爾福誇張地揉了揉開始泛雞皮疙瘩的手臂。
湯姆·裡德爾終於開口:“如果我無法控制對任意一個東西的*,怎麼辦?”
阿布拉克薩斯突然傻了眼,然後爆發出一陣毫無形象的笑聲,捧着肚子直不起身。了好大力氣才停下笑聲,馬爾福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湯姆,這個問題你不是很早就解決了嗎?”
“你一向做的,不就是把所有你想要的東西攏到自己懷裡嗎?”
“難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放棄?”阿布拉克薩斯笑得戲謔。
少年抿緊了嘴脣,眸中閃過一抹紅光。
是的,他想要的,從來不會放棄!他想要哈利,但那個人的分量並不足以讓少年忽略了地位與力量,若是哈利與地位、力量發生衝突,而他只會毅然選擇後者!
可他無法控制對哈利的渴望。
那怎麼辦?
“我的級長,我不是你的父親喲,難道還要我教你怎麼去征服*嗎?”阿布拉克薩斯似笑非笑地看着比他小了一歲卻能力超羣的少年,“將良馬束縛在□,然後再控制着它去打虎。”馴服野馬與獵得猛虎,互相限制,但若是你足夠強大,便足以跳脫出條件的束縛,有足夠的精力先將馬匹馴服,再有氣力狩獵猛虎。
——沒有什麼牽制與約束,只是力量不夠強大罷了!
只要力量足夠強大,足夠將想要的東西攬到自己懷裡並且就此束縛,控制着他的一言一行,就可以沒有絲毫阻攔地再去追求更宏偉、更絕對的境界。
斯萊特林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帶着無法填滿的食慾與熱切渴望——既然“剔除與遺忘”被證明不起作用,那……就去掠奪!
作者有話要說:湯姆的心態終於扭轉過來了,果然還是偏執攻比較萌,冷漠攻什麼的orz……
另,新來的妹子啊,蠢驢一向就這個尿性,碼字神慢還總開小差……所以……我只是更得慢而不是要棄啊=_=
ps,感謝陶小貓妹子、歸脩妹子,以及九九扔的地雷,蠢驢表示,這個週末一定發奮!爭取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