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是好?我口乾舌燥,熱得滿頭大汗,急得團團轉,擡頭竟瞥見曾阻擊我的錦衣衛頭領洪越從遠處急匆匆地跑向我所站之處,趕忙裝作用衣袖擦汗,以避其面。滿面通紅的洪越沒有發現我,一個箭步,從我身側晃過,急不可待地衝向陵門,朝先前宣口諭的錦衣使耳語幾句,那錦衣使突然面色盡失,驚慌失措地像風一樣跑入內陵去了。肯定是又發生了什麼大事!我猜測着,內心急切不減,難道……
正在這時,陵墓之中隱隱傳來了打鬥之聲,衆臣耳聞,大部分人神色自在又冷漠,完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只有小部分官員紛紛急步上前,吵嚷着要進陵看個究竟,弄個明白。
那守在陵門之處的錦衣衛原本就是奸臣所布,哪裡容得這些官員強行入內?忙架起刀劍、纓槍,擋了個密不透風。喧吵着要入陵的官員們見了明晃晃的兵器,其中一部分鬧得更兇了,另一部分則是有了怯意,膽小怕事地退了數步。真是危難時才見真心呀!
正當我準備站出來鼓動衆人上前與錦衣衛進行爭討之時,陵墓之中退出數人,首當其衝的正是烈焰明,只見他身形踉蹌欲倒,孝服之上紅跡斑斑,左手捂住腹部,血色從指間漸涌出來,右手忙着招架鐵甲兵的狠招,脣色發青,面色慘白得嚇人,尾隨其後的是幾名侍衛,正奮力與由裡而出的衆多鐵甲兵殊死而鬥,力保烈焰明突圍,無一不是渾身鮮血淋漓,想來是鐵甲兵太過彪悍,不敵而受傷。
眼前此景,分明是有人想要反叛,光天化日之下欲刺殺太子,奪位稱帝。我一下子就想到適才下令不許所有臣工入內的皇后,一定是的,一定是她與施相聯手所致!
衆臣子見得此狀,亂紛紛一團,先前老神在在的一撥人等此時被嚇得抱頭四散逃竄,只有那一直堅持着要入內的極少數、連五分之一都不到的臣子見狀,大聲呼喊着‘保護太子殿下’,涌上前去,赤手空拳地與鐵甲兵抓扯搏鬥起來。可平日裡安坐朝堂的他們哪裡是訓練有素的鐵甲兵的對手,不多時就被武藝精湛的鐵甲兵殘忍地衝散,死的死,傷的傷,速度之快,令人膽戰心寒!
而事先被安排好的錦衣衛忙着攔截四下逃離的官員,對烈焰明帶着忠臣志士與鐵甲兵力拼的場景視若無睹,對眼前死傷殺戮的叫喊聲充耳不聞。陰謀,一定是皇后與施相聯合起來的陰謀!一不小心,我被羣官推倒在地,爬起身來,努力地想要靠近烈焰明,卻看到陵墓左右上方隱藏的軍隊已齊齊站立,弓箭滿弦,早已瞄準了我們,扭頭,又見百步之外的衆兵已呈扇狀圍住了通向外陵的所有通道與出口。
不好!皇陵頓時成了萬矢之的,一場死難即將開始!
“小心,烈焰明!”爬起身,正見因重傷而無法抵擋的烈焰明胸前中了一掌,吐出一大口血,跌倒在地。一把明晃晃的圓月彎刀朝他當頭罩下。我大叫着,不顧一切地撲過去,那鐵甲兵聽我的吼聲,扭頭看我,彎刀走勢慢了半拍,正是這半拍讓倒地的烈焰明朝右打了個滾,避開了致命的一刀。那刀被深深地插進了石基之內,沒至刀柄,嚇得我花容失色!
“花兒!你——”看清是我,烈焰明聲嘶力竭地責備,卻因爲吃痛,話沒說完,扭曲着整張俊顏,掙扎着起身,濃稠的血與汗水混合在一起,在他絕美無雙的臉龐上流淌下來,眼神驚愕、擔心,多麼複雜地望着我。
這是生命的最本源的拼鬥,既然已經挺身而出,就已經沒有了退路。來不及與他言語,我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地拔出匕首,像老鷹保護小雞似地,雙手展開橫檔在烈焰明之前,美目圓睜,憤怒地狂吼:“保護太子殿下!”
旁邊立時多出了兩個血淋淋的侍衛,其中一個還斷了一隻手臂,鮮血覆蓋了他們的臉、衣衫,卻並無一絲懼色,忠貞無比,悲壯而坦然地以血肉之軀站到了烈焰明面前,誓以生命來效忠他們心目之中的未來之君。
那個手上已無刀的鐵甲兵見此情景,竟是瞧不起地輕蔑一笑,高大的身軀朝我凌空撲來。
“反叛之兵,只有死——”我想,我是瘋了,在暴吼出聲後,爲了生命可以再被延續,揮動着手中斷金斬銀的匕首以奇快的速度,刺向了輕視於我的鐵甲兵。
事實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是有沒有被激勵出來而已。我狠厲又沒有章法的招數,一舉刺穿了他的腹部,狠攪一圈後抽出,熱血噴了我一身。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身上被我刺出的窟窿,紅了眼,鐵爪似的手揪住了我的左肩,幾乎快將我的肩骨捏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痛得無以復加的我不計代價地拼了命地朝他腹部猛刺,很快他的手鬆開了,突然而至的慣性使我坐倒在地。面前強壯的鐵甲兵重重地倒在了我面前,死不瞑目。九泉之下的他也許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死在我這樣一個弱女子手上?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雙手豔紅有如殘霞,匕首上血花數朵,嘀嘀嗒嗒地濺在地上,一灘一灘的,好不駭人。腦袋裡反應不出任何東西,我滿眼血紅,又被身旁驟然而起的一聲慘叫驚醒,那個斷了一隻手臂的侍衛被涌上來的鐵甲兵一刀斃命,頭顱滾得老遠,死不瞑目,慘不堪言。我心中亂騰騰地翻滾,不忍相看,微微別過頭去。陽光下,彎刀異芒再次閃現,猙獰而醜陋的鐵甲面孔桀桀怪笑着,放大在我雙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