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淺江開着一輛很不顯眼奔馳車,在密集的車流中轉了兩個小時,然後駛向了一片很安靜的小區,這片小區是目前區政府準備拆遷的地區,而且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遷走,只剩下部分沒有找以合適租房的原居民,還在這裡滯留。
車子停在小巷口,就已經進不去了,宋淺江手裡轉着鑰匙圈,一身淺紅色的西服,看起來帶有一種清爽的味道,陽光的笑臉,對着每個從身邊走過的人,如果不認識他的人,或者說不了解他的人,只是這一面,一定都覺得,這是一個彬彬有禮,待人溫和的男人。
宋淺江很喜歡這種感覺,因爲他覺得,人生就如一場戲,只要活着,就身在戲中,問題就看誰扮演得像而已,至於他不同的面孔面對不同的人,這不叫虛僞,而叫人生。
小巷並不長,五十米的距離,三分鐘就已經到了,宋淺江推開了一扇有些破落的門,“吱咔”一聲之後,在他的眼前,顯現出一大片空蕩的院子,數百坪的空地,只有幾塊被整理得很平坦的菜地,此刻,菜地裡正有應季的蔬菜與果瓜。
像辣椒,像豆子,像白菜,像玉米,各種各樣有十幾種。
一個身穿灰衫的中年人,正在彎腰辛苦的勞作着,背對着宋淺江,帶着幾許對生活不堪的壓力,一雙已經開口的皮鞋,顯示着他人生的勤勞。
“莫先生!”
對這裡,宋淺江似乎一點也不陌生,直直的走了過去,輕聲的叫了一句,那語氣有種十足的尊敬,還有一種掩飾在眼裡的討好,對這個農民,哪怕對方身穿着世上最破爛的衣服,他也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農民轉過身來,一臉的黑黃色,似乎經歷了風霜之後,他已經被歲月磨梭成這般的樣子,枯瘦的手,握着鋤頭,這會兒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來了。”
“是,莫先生,這一次來,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莫先生走出了菜地,把鋤頭放在了牆頭根,然後走到地下水井旁,手動的抽水,半晌,冷冰而透亮的地下水冒了出來,淋在他長長的手臂上,那油光發亮的手肌,雖然小了一些,但相當的健壯。
一口飲,仰頭輕嘆。
他們都很清楚,這裡已經不能再呆下去了。
八年來,他換過三個地方,而現在,他還差最後一件事。
莫先生坐了下來,一條半舊的毛巾,在擦拭着手上的水漬,還有臉上的汗水,望着那隨風而動的菜地,活色綠油的菜苗,他不自的散發一種滿足的笑容,雖然很輕,但是宋淺江感受到了。
“記住我們的約定,這是最後一次。”
宋淺江上前了一步,說道:“晚輩怎麼能忘記,莫先生放心,這是最後一次,這一次,我想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莫先生望了宋淺江一眼,似乎有些奇怪,說道:“怎麼,以你宋家的力量,還有人殺不了,用我最後一個人情,只是爲了殺一人?”
宋淺江笑了笑,並沒有接這個話題,宋家的東西不能輕意道於外人知道,雖然眼前的農民幫了他很大的忙,但他們都知道,他們不是朋友,只是相互利用,現在這最後一件事,兩人就兩清了。
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片,放到了莫先生面前的石臺上,說道:“這個人就是目標,莫先生以後就自由了。”
莫先生並沒有再繼續,似乎已經沒有這樣的興趣,說道:“你可以走了,以後不用再來找我。”
宋淺江點頭,說道:“那莫先生保重,祝你一路好走。”
然後宋淺江客氣的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空蕩蕩的院裡,只剩下莫先生一個人。
莫先生拿起了紙片,只是掃了一眼,紙片就已經在他的手心變成了紙屑,下一刻,他的口中已經發出了一道冷喝:“呆了這麼久,難道就不與我這個主人打個招呼麼?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石臺上的杯已經已經飛射了出去,杯子在空中脆裂,分成了瓷片,向一面圍牆襲了過去,只聽“撲哧”數聲,圍牆被射出了幾個窟窿,而三道身影,有些狼狽的出現,其中一個手臂溢出了鮮血,看起來是受傷了。
三人皆是一身黑衣,在這陽光下,卻格外的顯眼,只是三人的表情,卻十分的冷峻,讓人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殺機。
莫先生站了起來,那深邃的眸子,散發着濃濃的寒氣,本來黝黑的肌膚,這會兒似乎在全身抖動,只是在三人身上掃了一眼,就冷笑道:“原來是黑色死神的人,二十年未見,不知道黑旋風過得可還好?”
三人臉色微變,三人之中領頭的黑衣人沉聲的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與宋家是什麼關係?”
他們接到監視宋淺江的命令,卻沒有想到,在這偏僻的農家小院裡,竟然遇上這麼一個怪人,本來他們也沒有想過現身,準備回去稟報,卻沒有想到,這看似農民一樣的男人,竟然是一個高手。
“莫愁前路無知已,天下誰人不識君,你們不認識我沒有關係,但我相信,黑旋風一定不會忘記我。”話一落,風已起。
風過,人死,在地下躺着三具屍體,如被風刀割破了喉嚨,這會兒他們想叫,卻也叫不出任何的聲音,只能呆呆的看着白天朵朵的天空,沉默無聲的感受着自己生命漸漸的流逝,眼終於閉上,陷入徹底的黑暗中。
風仍在,綠油油的菜隨風而動,空蕩蕩的小院裡,只剩下三具屍體,莫先生已經不見了。
巷口,宋淺江的車子慢慢的啓動,隨後他回頭,輕輕的看了小院子一眼,嘴角流露出一種輕蔑的笑容,腳微一用力,車子如箭般的竄了出去,他知道,接下來,京城會有一場大戲可看。
而他就是這場戲的導演,不論是莫先生還是黑色死神,或者那寧採臣,都已經入局,在他的眼裡,他們都是棋子,任他左右。
也沒有多久,這座小院來了十幾個人。
他們都是黑衣的彪悍高手,除了被圍在中間,默默的蹲下來查看屍體的老人。老人一身深紫色的長衫,看起來淡素如水,此刻半蹲在三個黑色死神衆屬的屍體前,默默的查看着。
“莫愁前路無知已,天下誰人不識君,果然是他,莫君愁,沒有想到,你竟然還活着。”老人站起來,整個身形已經失去了以往的飄逸,沉聲的喝道:“傳令下去,啓動一級殺戮警報,所有人行動起來,給我找到莫君愁,殺無赦。”
老人轉身,那有些枯老瘦陷的睥子,泛着如潮般的殺機,幾乎不可壓抑,二十年來,他第一次動怒,雖然黑色死神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緣,處在絕對的黑暗中,但是不容任何人的褻瀆,就算是絕頂劍手莫君愁也不行。
早在二十年前,莫君愁就是一個絕頂的劍客殺手,行走在都市邊緣,以殺人生活,幾乎無往不利,莫君愁本也是古武界之人,只是爲了提升劍意,竟然叛出古武界,以尋常人的血與殺戮,來激發自己潛藏的血性與戾氣。
二十年前,他們有過一戰,那一戰,兩人幾乎是不分勝負,兩敗俱傷,這麼些年,莫君愁的行蹤全無,他以爲這人已經死了,沒有想到,他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平靜的生活了二十年。
想來當年的事,與宋家有莫大的關係,不然以莫君愁的脾性,怎麼可能會與宋家扯上關係,先不說莫君愁的高傲,就算是一個頂級的劍客,他也是需要孤傲的冷漠才能達到劍的極致。
看樣子二十年前發生的京城事件,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這一次宋家找到莫君愁,究竟想幹什麼?
不論如何,老人都已經知道,京城之中,怕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二十年前的鐵血悲劇,二十年後,也許會再一次上演。
遙遠的南方,天海市。
天海市是國家第一大城市,也是東方國家的南方之都,所以天海一般不叫天海,被人稱之爲天都,天都是沿海城市,風景秀麗,絕美天堂,那淺海灣一帶,更是海水,藍天,還有現代都市的時尚,三者融爲一體,名動世界。
說起天海,當然不能不提到聶家,自從二十年前聶家遷到了天海,就成了一方豪強,也不知道與國家上層是如何的妥協,二十年來,天海的一把手,都是聶家之人,不過聶家也沒有人讓失望,經濟的增長,成爲了整個國家最獨特的一道風景。
此刻,聶家,寬大如宮殿一般的大廳裡,十幾人在坐,嚴密的保衛,讓聶家內府大廳成了絕對的禁地,除了聶家直系血脈數人,一般人沒有經過允許,絕對走不到這裡,半路就會被格殺。
高位之上,坐着一個年過七十,但神情冷漠的狂動老人,雖然年紀不小,但看他的樣子,卻絕對是霸道無匹,長長的鬍鬚,無風自動,那厲目如電,掃動着看着廳下的衆人,讓這廳裡的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
他就是聶人王,現代聶家的家主,二十年前,正是他把整個聶家從京城遷至天都之中,不過就算是到了今天,也沒有幾人知道具體的經過,只是他們都知道一點,當年,聶家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