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門口的林肯車,和那些帶着墨鏡臉色沉寂的保鏢們,張一菲只覺得自己在自投羅網。
但沒有辦法,她只能回去和張家的人談判,她想了很久,不能在電話裡打動家人,那麼她就回去跟他們辯論,總有其他辦法能夠解決問題,不是隻有偷盜那一個方法。
這麼想着,她的腳步越發堅定。
管家戴着白手套,打開黑色的車門,恭恭敬敬道:“小姐,老爺在私人醫院等你。”
張一菲面無表情,沒有給管家一個反應,去私人醫院談話,真是夠別具一格。
坐着豪華的林肯車,開了長長的一路,張一菲扭頭看向飛逝而過的夜晚街景,這個城市的霓虹燈璀璨奪目,但誰會有時間欣賞它呢,不都是匆匆走過,看都不看一眼。
私人醫院很快就到了,這傢俬人醫院也是張家開設的,雖然是醫院,但最主要服務的對象是張氏家族的人,普通人也來不了這裡,入門就需要門卡,一般是有頭臉的上層人士纔有可能買得起這裡的門卡,貴也有貴的道理,這裡的治療水平放在國際上,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這裡的醫生也都是張家高薪聘請,醫術精湛。
所以張巍將自己的寶貝兒子放在這裡治療,也最放心,只不過醫生告訴他,兒子的氣息越來越弱,如果下一次再停止呼吸,說不定就會造成腦死亡,那就真的救不活了,所以他才這麼着急的讓母親告知一菲真相,但凡有一點辦法,他也不願意拿女兒的幸福當賭注。
張一菲作爲張家的大小姐,完全不需要門卡這種東西,一路走進來暢通無阻,她搭着透明電梯從一樓到達頂層,頂層的小護士看見她,立馬過來問候:“張小姐怎麼有空過來,有哪裡不舒服嗎?”
張一菲擺手:“我沒事,你下去吧。”
看來爸爸讓她來這裡,誰都沒有告訴,她遲疑了一下,拿出手機撥了電話:“喂,爸爸,你在哪裡?”
“一菲,我在你以前的病房,你應該能找到。”
張一菲當然知道那間病房,她是早產兒,小時候身體不好,從會吃飯就要吃藥了,這傢俬人醫院她直到上學的年紀才離開,所以在她的童年時光裡,這個醫院纔是她的家。
後來越來越大,越來討厭這家醫院,不知道爲什麼的討厭,也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醫院隱藏着令她害怕的東西,現在就是揭露真相的時候,她莫名有些恐懼,來自靈魂的戰慄。
“爸爸,我覺得我還是不要進去了。”張一菲想要退縮,縮到她的龜殼裡。
但是張巍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打開病房的門,走了出來,父女二人都拿着電話,面對着面長久不說話,畫面詭異。
最後還是張巍打斷了這一幕,他掛掉電話,上前一步拉住一菲冰涼的手:“進來吧,你弟弟想見見你。”
張一菲被牽着走進病房,然後看着張巍在牆上按了幾下,牆壁扭轉,顯出一個門洞,門洞後是長長的明亮的走廊,她被強拉着走過走廊,來到一扇門前。
張巍推推她的胳膊:“去吧。”
張一菲只能顫抖着,緩緩的擡起手推開門。
裡面的房間是暖黃的色調,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還有奼紫嫣紅的鮮花,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香味,完全沒有醫院那種刺鼻的消毒水味,如果不去看病牀上那個渾身插滿管子的男孩子,這個房間還是溫馨的,可是張一菲無法忽視那個躺在牀上男孩。
血濃於水,而他們還是在一個肚子裡孕育而生的,那種親人的感覺讓張一菲剎那間熱淚盈眶,她慢慢走近那張病牀,男孩雖然瘦小,但是面頰肉嘟嘟的有些還未褪去嬰兒肥,毛茸茸的小臉蛋,跟她記憶中媽媽的臉重合在一起,這個男孩長得真像媽媽,鼻子嘴巴都很秀氣,只有眉毛像她,不,是像爸爸。
沒見到的時候她覺得恐懼害怕,可是見到了,她才知道她一點都不害怕這男孩,她想摸摸他,那麼可憐,於是伸手撫了撫他蒼白的臉蛋,白嫩嫩熱乎乎的。
張巍站在他們後面,欣慰的看着這一幕,他嘆着氣道:“我們不告訴你他的存在,就是爲了不讓你跟我們一樣痛苦,隨時害怕他的消失。”
張一菲擡手阻止了她爸繼續說下去:“噓,小聲一點,他在睡覺。”
張巍的眼神柔軟了下去:“好,那我們出去說,讓你弟弟繼續睡吧。”
張一菲依依不捨的看了弟弟一眼,把門關上了,眼睛酸澀得很,她眨巴眨巴眼,把眼淚逼了回去,不能對着弟弟哭,不吉利。
張巍拍拍她的肩膀:“你媽走的時候握着我的手,跟我說對不起,其實我纔對不起她,如果能用我張家所有財產換你媽一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老天不開眼,帶走了你媽,不過好在她給我留下了你們倆,你弟弟他沒你命好,都沒睜開眼看這世間一眼,一直都在沉睡着,所以一菲,你現在不能自私,你弟弟他在等着你救命啊。”
張一菲盯着頭頂的那盞明亮的電燈,眼睛刺痛,她沉默了許久,這才緩緩說道:“我知道。”
張巍看她毫無鬆動的表情,還以爲她不同意,急着快要跪下來:“一菲,算爸爸求你,如果你同意去把那倆樣藥材拿來,爸爸就把張家所有的財產歸到你名下,到時候方啓明他可以拿着這些錢再去尋找那三種藥材啊,你答應吧,爸爸給你跪下……”
“爸你幹什麼!”張一菲尖叫着扶住張巍,“你什麼都不用給我,我要救弟弟,這都是我欠弟弟的。”
張巍熱淚盈眶:“爸爸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