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撫，柳青玉最終也沒能釋懷。
不過第二天的時候，她還是默默幫沈煉收拾好了所有東西，塞進了汽車後備箱。
沈煉打開車門，臨上車前回身抱了她一下，柳青玉不自然推拒着。
沒多說什麼，沈煉上車，啓動，緩緩駛離。
柳家的別墅在後視鏡中遙遙在望，沈煉視線越來越深，直至看不到任何東西的時候他把自己浮躁的心情封存了起來，臉上閃過一抹自嘲般的笑容，桀驁，冷冽。油門踩到了底，一輛最多跑兩百多的a1，生生被放到了接近三百的速度。
晨暉中，如同一道黑色流光。
規矩，堅守，等等東西從離開家的那一刻已經被沈煉全部丟去。
……
再一次來到上京軍區，沈煉心情波瀾不驚。
有時候仔細想想，其實他緬懷的是人，和自己曾經的生活，不存在對這個軍區有何幻想和好感。他十年的時間全部奉獻給了這裡，退役後本以爲自己可以魚龍入海，恢復自由，但還是被牽動着，牽連着。
哪怕是他有了家庭，陳橫江還是不肯放過他。或許他有他的難處，或許他真的是爲了大義，可這種事情沈煉註定不理解也接受不了。
“請您出示證件！”兩名門口守衛攔住了想要進入的沈煉。
沈煉道：“我是陳司令找的人！”
“您貴姓？”
“沈！”
兩名門崗對視一眼，彼此可以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其中一個門崗迅速敬了個軍禮：“司令員安排過，讓我帶沈先生直接去他辦公室！”
沈煉還了個禮，跟着門崗朝司令部走了過去。
辦公室裡就陳橫江一個人，正在埋頭處理公務，花白的頭髮，僵硬的五官。數月不見，陳橫江看上去又蒼老了幾分。
沈煉一腔怨懟奇蹟般的消失很多，嘆了口氣，然後重重敲門。
陳橫江擡頭，先是驚訝，接着就滿臉喜色起身上前：“沈煉，你終於來了！”
“不敢不來，也不能不來！”沈煉淡聲回覆。
陳橫江不以爲意，攬着他肩頭道：“來來，先幫我看一眼今年全軍區的訓練計劃，一會再談正事。張威剛遞上來的，我正愁身邊沒人可用！”
“沒興趣看，還是別耽誤時間！”沈煉擺手硬邦邦道。
陳橫江不在意他態度，問：“龐蘊和孫明那兩個小子呢？”
“他們跟咱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關係？”
“恩，你一個人畢竟太危險了些，讓他們跟着你協助！”
“不需要！”沈煉皺眉抗拒。
“這是我早就打算好的事情，這也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他們必須跟着你。上次是我疏忽，損失了兩名精英，同樣的事情我絕對不允許發生第二次。”
沈煉不再說話，在房內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整個軍區，恐怕也只有他在陳橫江面前可以如此隨意而沒有任何規矩。
陳橫江看着他，緩緩嘆了口氣，又復埋頭處理公務。
兩人沉默相對大約一個多小時，龐蘊和孫明也趕到了總司令辦公室。
沈煉睜開了眼睛，陳橫江也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沓資料道：“這是關於你們三人的新身份資料，還有三號鐵獄裡幾個牽扯到事情中的主要目標資料。你們儘快熟識，至多四天，你們就會以全新的身份進入三號鐵獄。”
沈煉上前接過。
“我幫你們三人已經安排好了宿舍，接下來你們就先住在一起，培養默契。沈煉，你是這次行動的主負責人，務必提前兩天來找我，你這張臉西蒙認識，爲防萬一，我要幫你改頭換面……”
又安排了幾句，陳橫江招呼警衛員過來，帶三人離開。
……
宿舍在軍區一個挺偏僻的房間，兩個高低牀，環境慣例的乾淨整潔。
沈煉自己住了一張牀，龐蘊和孫明兩人住在另外一張牀上。
兩人有心跟沈煉說話，但見沈煉不理不睬的樣子也自沮喪，只能抱着一式三份的資料開始背。
資料中沈煉所要扮演的人物叫龍天河，綽號龍哥，是中東最新興起的僱傭組織頭目，從事暗殺戰爭暴恐襲擊等罪惡活動，因受僱傭來國內作案被抓，關進三號鐵獄。龐蘊和孫明兩人角色則是他的保鏢，跟他一起被抓……
其中龍天河的履歷尤爲詳細，從嬰兒時期一直介紹到現在，足足將近十萬字，可見軍方爲了這個身份下了花了多少心思。
沈煉是個天生的軍人苗子，只看了幾個時辰就閉上眼睛開始在心裡轉換身份，從現在起到任務結束之前，沈煉這個名字將不復存在，他就是龍天河，三十五歲的龍天河。
這對他而言算不上什麼大的挑戰，畢竟他從軍的時候在一些國際犯罪組織中臥底都做過許久，再沒有比他更熟悉龍天河該怎麼做事，該如何做事。
“沈教……”
“不要再叫我沈教，我叫龍天河，你們以後直接稱呼我老闆就行！記住，千萬不要出現口誤這種最低級愚蠢的錯誤。”
沈煉打斷了孫明接下來要說的話，毫不留情訓斥。
孫明唯諾點頭，有進入角色的關係，也有發自內心敬畏的關係。說實話，他們也知道任務需深入虎穴，九死一生，可跟着沈煉，兩人無形有種信任和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豁達。
“老闆，您想吃什麼，我去打飯。”孫明恭恭敬敬的改了稱呼。
“你看着辦！”沈煉隨意回覆了一句，然後繼續鑽研資料。
任務前期的準備是至關重要的，這直接關係到任務能否圓滿完成，關係到他能否從西蒙嘴裡得到陳橫江想要的東西，能否將一些潛入三號鐵獄裡不懷好意和殘殺同胞的人全數炸出來。
時間在這種狀況下不覺溜走，轉眼已是夜深。
沈煉將所有資料瞭解的差不多，本該睡覺，卻怎麼都睡不着。
他心裡泛苦，自己剛剛離家一天，竟是有些想念柳青玉和家人。
曾幾何時，他無牽無掛下，一個人在國外一呆幾個月甚至一年都不會有什麼反應。現在卻已經是廢了，經歷過江東的生活，再難適應軍區的節奏。
“你們結婚了沒？”他感覺的出來，孫明龐蘊也沒睡着，只是礙於自己所給的壓力，都不敢說話。
兩人停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沈煉會忽然說話，龐蘊木訥開口道：“我年前回家了幾天，剛訂婚，今年年底纔會結婚！”
孫明則輕鬆道：“我光棍一條，也是個孤兒，是軍區給了我一切，所以老闆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上次，死的那兩名軍人你們認識不認識！”沈煉問。
龐蘊聲音泛沉，恨聲道：“怎麼可能會不認識，其中一個還是我的朋友，叫林策，老闆你可能還有點印象！也是江東人，跟我一起參加過無規則演習。我跟孫明一起去江東的時候，順便去他家裡看過他媳婦和孩子。他兒子才六歲，叫林小寶，現在還不知道他爸爸沒了。”
“林小寶？”沈煉皺了下眉，這名字有些熟悉。
等等，自己上次在江東市碰到那個天才小孩名字不就叫林小寶？
“他媳婦多大年齡，是不是三十來歲的樣子，戴着眼鏡，挺斯文的。孩子特別聰明，人小鬼大。”沈煉忙問。
“沈……老闆，你認識林策？沒錯，他兒子特別機靈，很討人喜歡的一個小孩子。”龐蘊的話讓沈煉的僥倖再無丁點。
軍區死的兩個軍人，其中一個正是那個小孩的父親。
巧合的難以讓人相信，不過沈煉寧願相信這是緣分。老天爺知道沈煉要來，就刻意安排林小寶跟他提前見了一面。
心一時間沉甸甸的，那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小孩提到他當兵的爸爸總是滿臉自豪，但世事弄人，他可能怎麼都不會想到他的爸爸沒回家過年不是因爲忙，是因爲再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