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隱身在他們身邊幾天,看到的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平常生活,他本想着用強力去終止徐素竹對前世的回憶,但是又擔心力道過大會觸及她的神經傷及她的身體,只得暗暗等待機會。鍾素秋每天傍晚都會到竹林裡去彈琴,彷彿就像是將自己對陶醉的滿腔思念全部都放在琴聲裡一樣,聽得林間鳥兒都紛紛悲傷難禁,高飛而去,野花凋零,落紅滿地。
陶醉這天又去看鐘素秋彈琴,正聽到酣處,忽覺得一股異樣覆蓋滿了整個竹林,頓時心中警覺,看着鍾素秋,她自古彈琴,渾然不覺,一根銀絲飄飄蕩蕩在鍾素秋頭部上空來回盪漾,陶醉心中大急喊道:“素秋,小心。”但是鍾素秋卻根本聽不見,陶醉心中這才恍然,他不過是身處徐素竹的記憶場景中,只能在一旁乾着急。
那根白線是從天邊飛下來的,看不見出處,陶醉心中迷惘,走過去霎那間感到一股濃重的妖氣,心中駭異道:“怎麼會這樣,既然我只是徐素竹記憶的旁觀者,應該對一切都沒有感覺纔對。”剛一轉想,那根白線朝鐘素秋的後脖子上刺去。陶醉伸手迅疾,竹劍出鞘在手飛刺向白絲,那根白絲居然纏繞在他的竹劍上和他鬥法,他大吃一驚,隨即想到這並不是鍾素秋記憶裡的場景,而是有外界的妖魔向他一樣,進入到鍾素秋的記憶場景裡來了,心中又驚又急:“花衣她們是出了什麼事嗎?爲什麼會有妖魔進來?”但是事情發生的這樣突然,他已經無暇思考,白色主人道行甚高,與他竹劍抗衡之間,竟讓他感到吃力。
陶醉心中大震,看着鍾素秋依舊在彈琴,又想起白線是想攻擊她,疑竇頓生。
白線與他抗衡半日,自行消失不見,一切恢復平靜,陶醉看着竹劍上發出黯淡的黑光,心頭的重壓又多了一層。
鍾素秋彈完琴,安幼輿算準了時間過來接她回家,替她拿琴,兩人說着笑着一起回去。
陶醉擔心他們二人會有遭遇不測,急忙跟隨而上,幸好一夜無事。
又過了幾天,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陶醉的心也慢慢的放下來,繼續追着鍾素秋的記憶走,每當看見鍾素秋爲思念他而靜坐一旁時,他的心也隨之破碎。
這夜,四周圍很是冷寂,鍾素秋哄完小獐子睡覺之後,心有所觸,獨自坐在庭院中沉思。陶醉在一旁見她衣衫單薄,忍不住開口勸道:“素秋,夜深露重,快回房休息吧。”鍾素秋卻聽不見,若是她真的能聽見陶醉對她如此的關心,只怕也對她的一番癡戀有些安慰了。
一道黑影溜進了院中,在月光的照應下卻什麼都顯示不出來,陶醉已覺得有些異狀,這是極爲陰森的鬼氣,他頓時有些明白,鬼影越來越近,圍繞在鍾素秋的身邊,在她身後幻化成一隻巨大的手,想要掐住她的脖頸,陶醉竹劍在手,對着黑影飛刺,黑影一聲驚叫飛身竄逃,陶醉豈會放過他,掠身追趕到了門外。擋在黑影的面前冷勝質問道:“到底是何方的厲鬼,竟敢枉殺無辜?”
黑影厲聲道:“我替我的兒子報仇,與你何關?”
陶醉聽得莫名其妙問道:“誰殺了你的兒子?你又報什麼仇?”
黑影恨聲叫道:“就是徐素竹這個賤女人,殺了我兒子,我要殺了她!”
陶醉聽得更是不得其解道:“裡面的女人是鍾素秋,不是徐素竹!”
黑影恨道:“什麼鍾素秋,別哄騙我了,她就是徐素竹!雖然已經長大了的,但是我只要聞着氣味就能找到她!”
陶醉正聲道:“她是徐素竹的前世鍾素秋,你到底是誰,徐素竹又怎會殺了你的兒子?”
黑影還要叫喊,忽然空中飄下一條白絲將它纏住,黑影頓時化爲烏有。
陶醉眼看天空,黑雲席捲,遮住了月亮,投下濃重的黑影。他正想不通,突然感到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化成層層石塊向他蜂擁而來,逼迫着他越來越近,他知道是打開徐素竹記憶大門的時間已經到了,大爲震驚,按照他正常的推理,時間還有十天,可是關閉記憶大門的時間會提早,只能說是外面已經發生了驚變,他看着院中的鐘素秋,還在默默的沉思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心裡的人就近在咫尺。
陶醉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大喊道:“素秋,醒來,素秋,不要再想了。”可是無濟於事,他面對記憶石塊的壓迫,化作一縷清風飛出鍾素秋的記憶世界,回到了現實世界中來。黑夜已經過去,黎明在即,天邊露出曙光。
陶醉回到外面,只見花衣,綠衣,黃衣,白衣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要不是她們靠意志控制着自己的元神丹頂住徐素竹的記憶大門,陶醉早就被鎖在裡面出不來了。
陶醉知道已經發生了鉅變,但是一時也想不透,急忙檢查花衣她們,發覺只是昏迷並無其他大礙,鬆了一口氣,忽然看見躺在牀上的徐素竹,心念一閃,頓時猶如墜入冰窖寒淵,冷徹入骨。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牀邊,看着徐素竹蒼白的臉容,右手劇烈的顫動着慢慢伸起觸摸她的臉容,冰冷毫無暖意,他心口一痛,雙膝跪在地上痛聲道:“素秋,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原來他一觸摸感覺,徐素竹竟然已經死去。
第一縷陽光射進窗戶,也照在徐素竹的身軀上,陶醉神志恍惚,不能自己,呆呆的跪在徐素竹的面前,連頭都擡不起。
花衣慢慢的醒來,看見自己的姐妹還昏迷着,嚇了一跳,急忙叫喊着拍拍這個,搖搖那個,看見她們逐一緩緩的醒來,提在心口的才緩了下去,四人各自的元神丹收回,這時黃衣纔看見跪在牀邊的陶醉,怔了怔問道:“陶哥哥,你,你出來了?”
陶醉霍然轉身,一雙眼睛充滿着怒憤瞪着她厲聲道:“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徐素竹會死?”
黃衣他們都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罵嚇了一跳,花衣顫顫巍巍的道:“我,我們也不知道啊,只是暈過去了。”
黃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徐素竹怔怔道:“她,她真的死了嗎?”
綠衣,白衣走過前去,也是訝異的說不出話來。
陶醉一掌擊碎身旁的一張竹椅,碎粉橫飛,黃衣,白衣,綠衣,花衣,相視幾眼,不敢說話,心中都是愧疚懊悔。
陶醉痛苦不堪,起身抱起徐素竹的屍身,幾步走了出去,外面朝陽初升,萬物生機勃勃,可是他懷中的人卻已經將生命走到了終結,他腳下一軟跪在一叢野花面前,眼淚終於滾落下來,一點一滴的落在徐素竹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
“素秋,素秋,爲什麼會這樣?你爲什麼要讓我欠你這麼多?你是不是想讓我永遠都放不下你啊?你是在懲罰我嗎?你恨我當年棄你而去,恨我耽誤了你的一生,是不是?既然你這樣恨我,就應該狠狠的罵我,打我,這樣才能報仇不是嗎?你如今用死亡來懲罰我,是要我永遠爲你負疚嗎?”他看着天空大喊大叫,完全失去了理智。
黃衣她們追出來,看見他悲慟欲狂,第一次感觸到了人類的喜怒哀樂,花衣忍不住心裡的哀傷,也“哇”得一聲大哭起來,轉身抱住白衣哽哽咽咽的哭道:“怎麼會這樣?她是怎麼死的?”白衣拍着花衣顫動的後背,心中又是迷惘,又是痛心。黃衣,綠衣也是默默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