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病房裡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劉含孤零零的坐在牀邊,嘴脣和臉色都格外的蒼白,神情自然是特別的落寞。
簡樂站在門邊上, 既沒有打算走近也沒有打算離開。
“還有點時間, 過一會兒你爸就該回來了, 可千萬別跟他說今天我們見面的事。”劉含看了一下時間, 隨後盯着白色的牀單喃喃道。
“你……我聽說住院的時候已經……爲什麼不早點治療?”徘徊許久, 簡樂終於說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早點?”劉含嘴邊掛起悲切的笑容,她扭過頭直直的頂住簡樂,慢慢說道:“其實, 我很早就發現了。”
劉含確實沒有說謊,她雖然沒有定期檢查身體的習慣, 但最瞭解自己的終歸是本人, 所以察覺到身體出了異樣, 她便瞞着簡正安和簡雲彩,自己一個人偷偷的去醫院做檢查。以前她對報應這些雖然信但始終都覺得那是很久遠的事情。
直到看到檢查結果的那一刻, 她才知道。
報應來了。
劉含想起當時自己顫抖的雙手,醫生不斷的在耳邊安慰道,沒事兒幸虧發現的早還可以有治療的機會。可是劉含卻知道,她心裡十分清楚,她內心的恐懼以及解脫告訴她, 沒救了, 這就是報應。
那天她自己一個人撕碎了檢查報告, 不管醫生如何勸說, 執意不接受治療, 回到家,她像平常一樣買菜做飯, 用最溫暖的笑容迎接家裡的每個人。
“我想呀,那麼多面前我擁有了你爸爸,還得到了雲彩,從而有了這麼一個幸福的家,不瞞你說,這幾年來我都小心翼翼的經營着這一切,內心忐忑不安,唯恐某一天這一切都化作烏有。我知道,這一切的幸福都是建立在你和你媽媽的不幸福上,人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這種做了虧心事的,哪一個獨自醒來的夜晚不是懷着深深地罪孽感!”
“所以我想,還不如死了罷了,這一切都是報應,不過我不後悔,再痛苦的折磨,在看到那兩個人,就什麼痛苦也沒有了,一切都是快樂。”
“那……董事長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劉含擦了擦眼角的淚,她知道在簡樂面前流眼淚是件多麼可惡的事情,於是她用力的咬住了嘴脣控制住眼眶裡的淚水,說道:“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細心,慢慢的他就發現了,你估計也很好奇我們爲什麼突然就結婚了,那是他發現了,陪着我治療的時候忽然就求了婚……”
那是下午,劉含眼看瞞不住就全部告訴了簡正安,兩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當簡正安眼眶發紅的不安的質問劉含爲什麼不早點去治療,劉含只是輕輕的說出她覺得是時候該死了。
簡正安發瘋了一般暴走,劉含躲在角落裡無聲的哭泣,最後簡正安終於忍不住的哭着抱住了劉含。
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檢查,簡正安體貼的陪伴在劉含身邊,在某個下午,劉含坐在醫院的病房裡接受着一項幾乎難以忍受的檢查時,簡正安卻邁着不安的步伐,顫抖的雙手顯示出他有多麼緊張,他漲紅的臉色透露出緊張和害羞,明明雙鬢已經斑白,但卻像一個害羞的大男孩一樣,從衣服口袋裡激動的拿出最爲珍貴的那樣東西。
劉含看着簡正安深呼了一口氣,半跪下來,害羞卻又深情的說:
“嫁給我!”
劉含激動的淚水噴涌而出,她明白簡正安這麼做的理由,不管以後得日子還剩多久,他想給她一個名分,他想成爲她的丈夫!
而她,同樣的,也想成爲他的妻子。
於是,簡樂回國參加的那場婚禮就這麼舉行了,兩個人商量好一切都瞞着簡雲彩,簡正安甚至爲了更好的陪伴劉含,把公司的工作全部給了對業務完全不熟的小白簡雲彩。
“你爸爸他……他是爲了我才辦了這場婚禮,你不要怪他……”
簡樂不置可否,她和簡正安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婚禮不婚禮,也不是劉含一兩句話就能夠調解的,這次她來,完全是站在一個旁人的角度聽着劉含說這些,只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雖然她明白劉含不是故意,但是那些話卻像刺兒一樣一點一點的戳進了簡樂的心裡。
“讓你聽我說這些是不是有點……”劉含看出來簡樂情緒的變化,不好意思的笑着說。
“沒有。”簡樂淡淡的搖搖頭。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劉含擡頭試探道。
簡樂沉默的搖了搖頭。
“你……可以答應我不要告訴雲彩嗎?那孩子還什麼都不知道,公司裡的事情又那麼忙,我和你爸就這麼不負責任的把公司交給她就已經覺得夠自私了,實在是不想讓她擔心。”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說?”
“什麼時候?”劉含愣愣的看着窗外,簡樂的問題讓她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回答。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她永遠不要知道。”
過了許久,劉含纔開口說道。
“還是那麼的自私阿……”簡樂嘴邊是難以形容的怪異的笑容。
“自私?”劉含擡頭詫異道,“可能是自私吧……但是我還是希望自私點好。”
簡樂不再說話,嘆了口氣就轉身離開了病房。
她心裡很不好受,各種感受混合在一起,亂糟糟的。她無法得知劉含那種爲人母的心情,也無法理解但是卻羨慕簡正安和劉含之間的感情。
裴晨和她在一起之後過的特別的平淡,早上一起醒來,出門的時候會叮囑彼此要好好吃飯,甚至多餘時間會探討一下終於吃什麼,誰來做飯。
這一切平凡的小細節都讓簡樂心情一整天都保持愉悅,如果有一天,她和裴晨面對生離死別,那時候他們會怎麼做?
之所以說劉含自私也是因爲她想要逃避簡雲彩的痛苦,卻沒有想過簡雲彩遲早會知道,越晚知道只會越痛恨自己沒有好好珍惜那珍貴的時間。
就像當初簡樂得知楊妍書自殺的消息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怨恨自己沒有珍惜那僅有的時間。
簡正安回到病房的時候,劉含已經恢復到原來的狀態,所以並沒有引起他任何的懷疑。
“回來了阿?累嗎?”劉含想站起來,但是卻發現身體用不上力。
“你別起來了,躺着吧。我還好,剛在車上已經歇過了,你等很久了吧,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哪些地方不舒服?”簡正安脫掉大衣掛在衣架上,立馬就來到劉含的病牀前,仔細的詢問道。
“還好,沒什麼不舒服的。很忙嗎?讓你來回兩邊跑。”劉含伸手摸了摸簡正安的臉頰,心疼的說。
“沒有,你也知道,有些事雲彩處理不了,這孩子我們倆虧欠她,該幫的時候我還是要出面的。”
簡正安說起這個就皺起眉來,簡氏內部最近非常不穩定,簡雲彩雖然已經有了察覺但還是沒有辦法僅靠自己的能力就解決。她需要的是各方面的人脈,但是在她上任的短短這麼長時間裡,她還沒有能力去憑着自己的人脈解決那些隱藏在深處的問題。這時候簡正安就不得不出面,可是這樣勢必會少很多時間來照顧劉含,而劉含的情況卻一天比一天壞,簡正安來回兩邊跑,身體方面不說,就是害怕耽誤了劉含。
“怎麼了嗎?事情很難處理?”劉含看着簡正安皺着眉頭一臉陰沉,心裡也不由得跟着緊張起來。
簡正安卻忽然放鬆了表情,輕輕的拍了拍劉含的肩膀,安慰道:“沒事,你還不相信我。我會好好處理的。”
劉含放心的笑着說:“對呀,我還能不相信你?不相信你我還能相信誰?”
想了半天,劉含還是沒有告訴簡樂來過的事實,她心裡清楚這對父女關係比她想象中的要僵硬的多,而且這一切的原因終歸是她造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