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
君輕寒一聲大叫。
冥立即從修魔經脈中鑽了出來,君輕寒一躍騎在冥的背上,向着村子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離村子越近,君輕寒越心急,可以看見,滾滾的濃煙,正從村莊的中心上升,而那裡,是君輕寒的家。
火光愈來愈大,越燒越旺,染紅了半邊天。
“冥,快點……再快點……”
君輕寒心急如焚,那裡生養他的家園,那裡可是他的雙親!
冥巨口一張,道氣源源不斷的吸進口中,速度一次次的提升,彷彿風一般。
到了村口,火光隱隱消散,只有濃煙隨風聲向高空。
君輕寒胸口一悶,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火散了,火爲什麼散了?神水村可沒有水,火爲什麼散了?
“不可以滅,火不能滅……”
冥感受到君輕寒的悲哀,雙腳在地上用了一拔,再次提速,耳邊響起嗚嗚聲,每一步腳印,都留下一灘血跡。
君輕寒心中就如同懸了一把刀,根本不敢往最壞處想,心中一直否定着自己的猜測。
“不會的,爹孃一定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突然,君輕寒面如死灰!
火光的來源,正是他的家!
此時周圍沾滿了村衆,房子還冒有滾滾的濃煙,裡面的溫度足以融化一般的鐵器。
冥一個墊步,後退狠狠一瞪,全身飛入空中,將君輕寒送了出去,自己則是直接倒在了地上,全身虛脫,四肢無力,爪子上盡是鮮血。
君輕寒在空中一躍,直接跳到了房子的前面。
“爹……娘……”
“父親……父親……”
……
君輕寒在外面一聲聲呼喊,每喊一聲,拳頭便緊捏一分,任憑尖銳的指甲刺進肉中。
每喊一聲,心中變多了一絲絕望。
“三叔,我爹呢?我娘呢?”
君輕寒抓住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瘋狂的問道,手不停搖動着對方的雙臂。
“小寒子,你爹孃……還在裡面……我們都不敢……”
話還沒說完,君輕寒立即一頭扎進了房子。
“小寒子,快出來,裡面危險!”三叔大聲叫道,心中焦急不已。
“爹、娘……你們在哪兒?”
君輕寒用袖袍掩住口鼻,一邊咳嗽,一邊呼喊,房屋之中還不時有帶有火星的木屑濺落。
冥躺在地上,看着君輕寒發狂的跑了進去,眼角突然紅紅的。
君輕寒在裡面瘋狂的叫喊,不斷的扒開殘存的建築,雙手被烙的猙獰。
可是轉了許久,君輕寒沒發現,對自己的家最熟悉不過,爲什麼沒有?
不斷的扒開一層層烙鐵,君輕寒突然怔住了……
萬籟俱靜!
房子外面的人突然心中一顫,眉頭皺了起來。
躺在地上的冥,眼角溢出絲絲鮮血,只有他能感受君輕寒心中的悲涼,心中的滔天恨意!
過了良久:
“爹……”
“娘……”
廢墟的房屋中,傳來兩聲淒厲的大叫。
君輕寒雙腿跪了下去,看着眼前的兩具燒焦的骨架,緊緊的抱在一起,兩具骨架之間,有一個漆黑如墨的布所包裹的東西,竟然沒有燒燬!
半刻鐘後,君輕寒抱着雙親緩緩走了出來,一臉木然,雙眼無神,只有斑駁的長髮無風自動,雙手還在不停的顫抖。
抱着骨架,君輕寒鏗然跪下,仰天長嘯,“爹……娘……”
聲音悲涼,盡是悔恨之意。
周圍的人看見這一幕,不自主的落下了淚滴。
諷刺嗎?
盼了幾年的兒子,如今回來了,可是自己老倆口卻與世長辭。
諷刺嗎?
終於可是回家孝養父母了,可父母卻撒手人寰。
看着漆黑的骨架,忽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爲何這世上有這麼多生離死別?
“小寒子,不要太過傷心,你父母若是在的話,一定不想看見你如此悲傷!”三叔不忍的走過來勸說道。
“是啊,小寒,還是早一點讓雙親入土爲安吧!倆人等了你這麼多年,也總算是回來了”,旁邊的三嬸也跟着嘆聲勸說。
“小寒……”
……
周圍的人,都紛紛上前勸說,自始至終,君輕寒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只是將頭埋在兩具骨架上。
冥支撐起四肢,走到君輕寒的面前,有頭拱了拱,俯臥在那裡,陪着君輕寒一同流淚。
不,是血!
緊接着,周圍的人散去,爲君輕寒的父母張羅着後事,一同生活了這麼多年,自然出了感情,如今被活活的燒死,心中同樣不好受。
君輕寒就那樣枯坐在那裡,嘴中不停的唸叨:
爹,小寒子回來了!
娘,你睜開眼看看,寒兒回來了!
孩兒真的回來了,你們睜開眼看看,睜開眼看看吶……
你們看看,你們的兒子長大了,長高了。
雙手扶着雙親的臉龐,君輕寒驀然的傻笑、苦笑!
爹、娘,我給你們找了個兒媳婦,可漂亮了,你們睜開眼,看看!
娘,我求求你,睜開眼看看,你們不要不理寒兒,寒兒以後會聽話,再也不給你們惹事了,寒兒以後再也不離開你們。
你們不能離開,孩兒還沒有侍奉你們,沒有孝敬你們,你們爲什麼要撇下孩兒?
爲什麼?君輕寒再次將頭埋了下去,失聲痛哭。
雪櫻離開孩兒了,你們也離開了寒兒,如今留下寒兒在世上一個人孤零零的,誰還陪着寒兒。
寒兒已經孤獨了三年,已經沒有勇氣接着孤身一人,孩兒害怕寂寞,真的害怕!
說着、說着,啞然失聲!
“啊……”君輕寒再度長嘯。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離開了我?你們都走了,我保護誰?你們都走了,我修煉有何意義?我變強了又有什麼意義?”
雙手砸地,任憑皮開肉綻,絲毫沒有感覺,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中溢出。
天空忽然雷聲陣陣,下起了瓢潑大雨,將所有的濃煙在一瞬之間湮滅。
君輕寒驀然擡起頭,雙眼無邊恨意的看着蒼天,瘋狂大笑,悲哀慘烈。
哈哈哈……下雨了……竟然下雨了!
“賊老天,爲什麼現在才下雨,不早一點?”
看着蒼天,君輕寒好像看見嘲諷,看見了不屑與蔑視,“自己的女人死了,雙親保護不了,這就是你要的強者,這就是你的夢想與追求”。
君輕寒時而大笑,時而低咽,時而指天笑罵,時而捶胸頓足。
“難道這就是我君輕寒的強者之路,難道這就是成爲強者的荊棘?哈哈哈……”
一個人,就站在那裡,蕭瑟,蒼涼……
君輕寒撫摸着雙親沒有血肉的臉龐,看着雙親,沉默的看着。
他看見了,看見了一位少年在一位白衣男子的牽手下,緩緩離開生活多年的村子。
雙目失明,卻是步步回頭,倔強的忍住眼淚,卻掩飾不了一臉的落寞與孤獨,可每一次回頭都綻放出他最美的笑容。
在那孤單的村頭,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望着遠去的孩子,無言、淚下,揮動着佈滿皺紋的雙手。
臉上的皺紋早已承載不了縷縷不捨與相思,無力的西風撩起老人的寸寸銀絲,似血的的夕陽拉長來兩道佝僂的身影,落寞而孤獨。
少年背井離鄉,來到楓寒閣卻受到冷嘲熱諷,處處排擠,卻固執的要成爲強者。
一次次的滴血,一次次的跌倒,一次次面朝自己的家鄉望向遠方,卻始終沒有一滴淚。
有的只是咬碎的牙齒,瘋狂的修煉,有的只是成爲強者的執念,有的只是在回家看一看思念成疾,朝做青絲暮成雪的雙親。
如今,回來了,少年回來了!
可是,雙親卻是不在了。
四年的期盼,四年的四年,卻因爲半個時辰而成了永別!
少年回來了,回來侍奉雙親,可是……可是子欲養而親不待。
半個時辰,諷刺的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便劃下了一道天人用隔的天塹。
“爹、孃親,寒兒對不起,寒兒不該離開你們,寒兒不要成爲強者,寒兒怎麼可以沒有爹孃呢?”
“爹說過,沒有爹孃的孩子都是野孩子,寒兒不要成爲野孩子,不要……”
君輕寒就這樣一聲聲的低訴、懺悔。
可是,冰冷的骨架怎會有表情?
冥忽然站起身,低聲嘶鳴,似乎在警示着什麼?
但君輕寒,絲毫不爲所有所動,依然將雙親抱在懷裡,就如同小時候父母抱着自己一樣。
“啪、啪、啪”
院子外面響起了掌聲,一行數十人站在外面,戲謔的看着院中雙膝跪地的男子。
來人正是楓寒閣大長老,帶着韓旭堯以及其他長老和弟子。
“喲,這不是君輕寒嘛,怎麼跪下了,你不是不跪的嗎?現在兩個老不死死了,膝下沒黃金,怎麼跪了?”
越說,韓旭堯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現在你可以誰都不用跪了,是不是該感謝我呢?”
原本低着頭木然的君輕寒,心中的恨意如星星之火,瞬間燎原。
周身血腥之氣大漲,紅楓不自主的飄落。
雙眼滿漫過血紅,緩緩擡頭,瞪着韓旭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