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宸聽了她的話,頓時意識到,就算自己再像一個人,但是,到底只是一縷寄居的魂魄,這份認知讓她覺得有些悲哀。
葉宸沉默了一下道:“黑狗應該是白夫人讓人養的,但是,她如何知道我不能接觸黑狗?莫非她知道我是重生歸來的人?”
“不奇怪,她或許認識一些人,是有這方面道行的,例如和尚尼姑法師等等,如果道行高深一些,或許能看出端倪來。”
“和尚尼姑?”葉宸忽然想起大婚之前,曾有一個叫慧圓師太的人來府中見過她,她連忙把此事告知了王靜月。
王靜月皺起眉頭,“慧圓師太?此人我聽說過,但是道行並不算高深,所以如果白夫人找的是她,那麼對你的事情應該也只是知一二,不用太擔心。”
葉宸詫異地道:“你認識她?”
“認識,此人曾得我師父指點一二,只是後來師父見她心術不正,所以便沒有再教她,聽聞之前她曾去過林府住過一段時間,後來林府被抄家之後,她便回了安冉堂。”
“林府?”葉宸想起來了,“當日林洛心見到她的時候,臉色大變,態度還十分惡劣,林洛心爲人一向溫婉柔順,會當着父親和平常候夫婦的面大發脾氣,可見她是十分憎恨此人。”
葉宸那日便覺得奇怪,但是因婚事倉促,所以還沒來得及問林洛心,加上之前白擎夜幫他找弟弟的事情,已經有了初步的眉目,也得跟她說一聲的。
如今說起,便連忙喊了桑娜進來,“桑娜,去把林姨娘請過來,便說我有要事詢問。”
“是!”桑娜轉身出去。
沒多久之後,林洛心急匆匆地趕來,額頭上還有細碎的小汗珠,進門便問道:“宸兒,你找我有事?”
葉宸見她髮髻凌亂,一副匆忙的模樣,這麼冷的天竟還出了汗,不禁問道:“你幹嘛去了?弄得那麼狼狽。”
林洛心笑道:“還不是天兒,這小子如今可鬧騰了,纏着玩老鷹抓小雞,我是母雞,他是老鷹,可不依不撓地要抓秀秀。”
葉宸不禁笑了,看到葉天如今這麼開朗,她也很開心,但是她知道這都是林洛心的功勞。
“洛心,謝謝你對他這樣的好。”葉宸感激地道。
林洛心擺手,“謝什麼啊?我已經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了,天兒很討人喜歡。”
葉宸笑道:“日後等找到你弟弟,他便有玩伴了。”
林洛心神色一緊,看着葉宸,“可有什麼頭緒?我知道找他也不容易,但是,請你盡力。”
“放心,已經有些眉目了,如果不出意料,很快就可以找到。”葉宸道,其實最初打探過,得回的消息是她弟弟已經遭遇了不測,不過後來白擎夜派出去的人沒有放棄,繼續打探,才知道原來死的不是她的弟弟,而是林家二房的一個孩子。
“真的?”林洛心大喜過望,一把拉住葉宸的手,激動地道:“真是太謝謝你了。”
葉宸笑道:“你如此疼愛天兒,我也當爲你做點事。”她拉着林洛心坐下,收斂了笑容,認真地問道:“洛心,之前有一個叫慧圓師太的人來府中,我見你與她似乎有些仇怨,你以前就認識她?”
說起此人,林洛心面容大變,近乎咬牙切齒地道:“我怎會不認識她?她便是化成灰我也認識她。”
“怎麼回事?你爲何會這麼憎恨她?”葉宸問道。
林洛心滿眼的憤怒,幾乎燃燒起來,“當日就是她跟我父親說,讓我父親斂財爲她佈施百姓,說這樣可以爲我父親擋劫,因爲她算到我父親命中有一個大劫,必須要廣佈化解,我父親便聽信了她的話,捐獻了自己的家財不說,還不斷地貪污斂財,這人吧,一旦貪開了,便沒了血性,最終,一條黑路走下去,死的不僅僅是我的父親,還連累了林家那麼多人。”
“你父親是真的可惜了,”王靜月輕聲道:“以前他的名聲很好,所以他出事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相信。”
“可不是?都怪他太過相信慧圓的話,其實他所貪污的銀子,自己一文錢都沒用過,都是捐獻給了安冉堂。”林洛心恨恨地道。
“給了安冉堂?不是說佈施出去嗎?”
“是給安冉堂幫忙佈施。”林洛心道,“那慧圓師太有個賬本,這個賬本記着這些銀子的用處,每月定時給我父親過目。”
王靜月問道:“你事實上,你父親通共給了她多少銀子?你父親因此殺頭,家族流放的流放,入獄的入獄,可見貪污的銀子是真不少。”
“加起來有四百多萬兩銀子,自己是真一文錢都沒用過,都是給了她,賬本也有顯示的。”林洛心恨聲道。
“四百多萬兩?”葉宸大吃一驚,“這麼多?”
“哎,我父親也是爲她所害,在我家中出事的時候,她置身事外,我去找她讓她把我父親捐獻的銀子拿回一部分上繳朝廷,皇上興許還能對林家其他人手下留情,但是她卻說銀子都捐獻出去了,一文錢都沒留下,她還說這是我父親命中註定的劫數,說當初所作的一切都是爲我的父親好,她說如果我父親不是捐獻了這麼多銀子,讓她佈施出去,我林家必定便雞犬不留。”
葉宸想了一下道:“我不明白,這京城附近那麼多的慈善堂,那麼多的寺廟,爲什麼要捐到安冉堂?這只是尼姑庵,而且,規模很小,不具備捐獻這麼多銀子的能力,要知道,四百多萬兩的銀子,得操辦多少事?總不能說是把銀子隨隨便便給出去便了事的,後續的跟蹤幫扶也很重要。還有,如此大的善舉,應該在民間引起很大的反響,至少,安冉堂的名聲會壯大,不至於像現在這般籍籍無名。”
林洛心道:“父親爲何會這麼相信她,是因爲她是貴妃娘娘舉薦的。”
“貴妃娘娘?蘇貴妃還是秦貴妃?”葉宸一怔,連忙問道。
“蘇貴妃,當年慧圓師太得蘇貴妃傳召入宮談論佛道,因我母親信佛,很多人都知道,蘇貴妃便邀請了我母親入宮一同談論,後來聽我母親說,這慧圓師太是神人也,料事如神,計算命數無比的精準,蘇貴妃宮中不見了一隻手鐲,怎麼查不出誰偷了,後來叫慧圓師太起卦占卜,竟算出了是蘇貴妃身邊的宮女偷的,後來慧圓師太與我母親相交,母親便把她介紹給我父親,自此,父親便一直癡信她的話,釀成了逆天大禍。”
葉宸與王靜月對視一眼,神色皆有些擔憂。
正沉默着,侍女進來喊林洛心,說少爺在四處找她。
林洛心站起來,道:“若沒什麼事,我便先回去了,免得他着急找我。”
“好,你先回去。”葉宸道。
林洛心走後,葉宸擰着眉頭道:“如此說來,這慧圓師太是蘇貴妃的人,當日所謂的談論佛道,只怕是爲了引林夫人上當,從而引薦給林大人,讓林大人利用職務之便斂財。”
“那麼,這些銀子呢?我總不信是真的佈施出去了。”王靜月道。
葉宸便有些坐立不安了,“四百多萬兩銀子,還沒算上林家原先的家產,這些銀子,可以做什麼?”
王靜月冷笑,“你說呢?除了兵器和將士糧草之外,還有什麼可花銷這麼多銀子?”
“不行,我要去探一下安冉堂。”葉宸坐不住,站了起來。
王靜月道:“也好,但是小心爲上,我去調查一下當日林家的事情。”
“分頭行事!”葉宸說着便出了門,帶上阿依塔與桑娜。
三人策馬而去,來到安冉堂,卻見安冉堂大門緊閉,往日擺放在外面的香爐大鼎都搬走了,而土地門神的香爐像是幾日沒有上香,落葉滿地,竟是數日沒人打掃過了。
桑娜奇怪地道:“這庵堂沒人了嗎?連香都不上了?這怎麼敬佛啊?”
安冉堂沒有人,證實了葉宸的猜想,這個時候朱睿在籌備,那麼,作爲他的幫手,慧圓師太一定會在朱睿身邊。
“進去看看。”葉宸道。
桑娜輕身而起,翻進了庵堂內,然後把大門打開,讓葉宸與阿依塔進入。
庵堂裡一切都井然有序,只是地上被塵土和落葉覆蓋,灰塵上沒有腳印,證明這裡關門之後便不曾有人來過。
庵堂裡一切的擺放都沒有移動過,佛像高高,睥睨世人,只是,已經沒了香火供奉。
拜案上有水果和鮮花,水果還沒腐爛,鮮花卻已經凋謝,菊花花瓣散落在拜案上。
葉宸離開大殿,往廂房而去。
所有的廂房都空了,其中有一家裝飾比較好,牆上掛着佛像,有打坐的軟墊,水壺水杯都擱置在桌子上,葉宸掃了一下,桌子上有灰塵。
這裡,應該就是慧圓師太的房間。
葉宸打開衣櫃,有幾件淨色的尼姑袍子,一件都沒有帶走,還有一串佛珠放置在衣衫上,佛珠漆黑圓滑,想來是她常戴的那一串。
“連自己用的念珠都沒有帶走,她是不是假尼姑啊?”桑娜湊過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