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宸繼續說:“我心裡明白,我去陰山途中所遇到的殺手,是她派出的,方纔我也說了,我比任何人都憎恨她,所以,僅僅讓她成爲下堂婦,不是我的最終目的。”
葉隆站起來,有些驚愕地道:“你的意思,你是要她死?”
葉宸冷笑,“捨不得嗎?”
葉隆不敢迎上葉宸的視線,心虛的別開眼睛,一場夫妻,他雖然不愛她,心裡頭也憎恨她,可還是不願意看着她死,尤其是死在自己女兒的手中。
葉宸冷冷地道:“如果我跟你說,母親就是她害死的,你還會捨不得嗎?”
葉隆隨即否認,“胡說,你母親是難產死的,和她沒有關係。”
葉宸諷刺地勾脣一笑,“是嗎?是啊,事情已經過去七年了,當年在產房的人,穩婆和侍女,一個個都在母親難產死後一個月內,全部死盡,死無對證,又有什麼人知道,當日母親是被她害死的呢?”
葉隆如遭雷劈,“你是說,當年在產房的人全部都死了?”
“一個不剩,全部死於非命!”
“不,不是的,”葉隆嘴脣哆嗦了一下,“當年伺候你母親的幾個侍女,不是被她送回鄉下了嗎?她曾親口……”
他臉上的血色慢慢地褪去,驚駭與怒氣在他眼底涌起,這個消息,簡直把他所有的理智都擊得粉碎,他張嘴,吸了一口氣,便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喘着粗氣,連手都顫抖了,腦子有一種即將爆炸的感覺,眩暈得幾乎站不住。
“父親儘可以命人去調查一下這些侍女是否都回了鄉下,如果不是的話,您也可以想象得到,爲何當日母親產房裡的人,一個個都在月內死於非命,是意外還是人爲?人爲的原因是什麼?”
葉隆額頭青筋爆現,他強忍住怒氣,“我會去調查,但凡有丁點線索,我都不會放過。”
他擡頭看着葉宸,“既然產房裡所有人的死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葉宸擡起頭,眸色悲涼,“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要我最好聽她的話,否則,就像弄死母親一樣弄死我。”
葉隆心底像是被什麼撕咬一般,疼痛如閃電般貫通全身,他一直都知道,清平對他們不好,但是,他可曾干涉過?
葉宸臉色平靜地道:“所以,我並不希望父親與她和離,一旦和離,她便會離開國公府,那麼,我爲母親報仇的難度便會增大。”
“如果真的是她害死你母親,爲父也絕對不會放過她。”葉隆恨聲道。
葉宸淡淡地道:“便不勞父親動手了,一直以來,我都是自生自滅,活着如此,報仇也該如此。”
葉隆聽這話,全身的血液倒灌衝上腦,臉色通紅,竟羞得無地自容,但是他無從辯駁。
最終,他只能是輕輕地說:“你如果不希望我與她和離,此事便先壓下,她恨極了你,如果狄永鑫回京,第一個不放過的人就是你,你萬事小心,我會安排人保護你的。”
“不必了,我身邊的侍女是太皇太后安排過來的,武功高強,狄永鑫奈何不了我。”葉宸心底冷笑,狄永鑫,不怕你不回來,只要你回來,我會讓你回不去。
葉隆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如今有太皇太后護着你,爲父也可放心。”
葉宸聽不慣這樣的話,她認爲,葉隆還是像以前那樣對她便好。
她退後一步,福身道:“女兒告退。”
打開書房的門,清平便一手推開她,衝了進來,站在葉隆的面前。
李嬤嬤急忙關上書房的門,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們談話。
葉宸走下臺階,李嬤嬤在身後冷冷地道:“所有的子女,都希望父母和順,郡主真是個異類。”
葉宸擡頭看天,眸色朦朧隱晦,“是啊,我真是個異類,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命該如此,是我的命,也是你們公主的命!”
說完,大步而去。
和離一事,就這樣被壓下了,葉宸當夜跪在母親慕容氏的令牌前,整整兩個時辰都沒有起來。
時至今日,便再無顧忌了。
重生後的第一步,站穩腳步,讓自己的羽翼豐滿起來,如今,第一步已經做到,她有足夠的人脈,足夠的後盾,讓她進行第二步的對清平的復仇計劃。
而第三步,纔是睿王。
她真的不急,慢慢來吧!
當葉隆正式入宮撤下和離的摺子後,清平來到攬勝苑。這是葉隆撤下摺子唯一的條件,便是讓清平當衆跟葉宸道歉。
這是清平第一次正式地紆尊降貴來到攬勝苑找葉宸,浩浩蕩蕩,帶着葉青與葉嫺葉婉兩姐妹,連程氏都來了。
這樣的陣仗,還真讓葉宸受寵若驚,出門迎接。
清平心高氣傲,如果真的會跟她道歉,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爲了她的愛女葉青。
她不願意與葉隆和離的原因除了她真的愛葉隆之外,還因爲葉青。
葉青要嫁給太子,便必須有國公府與她這個當朝公主做後盾,一旦她與葉隆和離,雖然葉青父母的身份不變,可太子的謀士們便會認爲,葉隆與她已經是敵對的局面,這種敵對的局面將影響葉青,身世複雜的太子妃,並非太子所喜。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清平知道太子之所有有心娶葉青,是希望能與葉隆成爲親家之後,葉隆會支持他,歸順他,但是,前提是要有一個人周旋,此人,便是清平。
要清平說服葉隆,那麼,兩人便不能和離,否則,太子憑什麼認爲,清平可以說服葉隆歸順?
審時度勢,清平只得低下她高貴的頭顱,按照葉隆的要求,向葉宸道歉。
“公主與姨娘都來了?趕緊屋裡坐!”葉宸笑着相迎,那笑容熱情得就像兩人本就沒有過芥蒂一樣。
桑娜在另外一頭,偷偷地移動開陣法的石頭,然後躬身相迎。
清平看着葉宸,微微嘆息了一聲,“宸兒啊,你這攬勝苑修好之後,母親便一直想來,只是瑣事耽擱,也沒能來看一眼,你不會記恨母親吧?”
葉宸含笑道:“瞧公主說的什麼話呢?我怎敢記恨公主?公主事務繁忙,我理解的。”
“不記恨就好。”清平含笑走了進去,眸色卻異常陰鬱,不記恨?卻連一聲母親都不願意稱呼了。
但是,她並不在乎,甚至說,葉宸不稱呼她爲母親,她心中還更舒服一些。
她沒有葉宸這個女兒。
葉青挽住清平的手臂,狠狠地瞪了葉宸一眼,“小人得志,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葉宸側頭看着葉青,“大姐說什麼?小妹耳力不好,聽不清楚,請大姐再說一遍。”
葉青狠聲道:“我說,我就等着,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葉宸緩緩地笑了,“人嘛,一輩子總有得意失意的時候,我有,大姐有,公主也會有的,今日的事情,便是最好的證明,不是嗎?”
“你……”葉青看着葉宸那張像花兒一般的笑臉,恨不得一個耳光打下去,打掉她的笑容,但是,她也知道今日不能再得罪她,否則,自己的皇后夢就要破碎了。
清平淡淡地道:“青兒,跟妹妹說話,好好地說。”
“是,母親!”葉青閉嘴不言,只是眼神卻銳利兇狠地盯着葉宸,完全沒了以前那種高貴自矜的氣度。
葉宸請諸位入座,命桑娜與阿依塔奉茶。
清平也進入正題,一臉和藹地看着葉宸道:“宸兒,母親以前呢,確實有很多地方對不住你,虧待了你們姐弟,你也要體諒母親,這府中事兒確實多,對你們照顧不周,讓你們受委屈了,今日當着大家的面,跟你道個歉,你是否可以原諒母親?”
葉宸挽脣一笑,“公主這樣說就見外了,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以後大家和睦相處就好,不愉快的事情,便讓它過去吧。”
“難得你這樣懂事。”清平嘆息,“本宮心中便更是愧疚啊。”清平心中冷笑,什麼時候,這賤人變得這般精明瞭?繞來繞去,就不說一個原諒。
“公主快別這麼說了,過去了,過去了。”葉宸安慰道。
程氏也道:“是啊,公主別介懷了,咱二小姐一向都是極爲大方的,以前的小事怎會記在心頭?大家都是一家人,像二小姐所言,和睦相處便自然家和萬事興。”
葉宸道:“可不是嗎?小事哪裡會記在心頭?”記住的,必定都是大事。
“那本宮便安心了,你也可回了你父親,說本宮今日來過。”清平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有些僵硬。
“自然的,晚點父親過來,我會跟父親說的。”葉宸應道。
清平嗯了一聲,站起來道:“既然這樣,那本宮也不耽誤你了,得空便去鳳織苑坐坐。”
“一定,一定!”葉宸站起來相送,並且一手拉住清平的手臂,在外人看來,是扶着清平走出去。
清平面帶笑容,聲音極輕極輕地說:“你真是出乎本宮的意料,不過你強大點也好,否則,本宮實在覺得乏味。”
葉宸微笑,“承公主貴言,一定會的。”
“本宮等着。”清平的笑容加深。
葉宸扶着她下了石階,“公主死的那天,我必定披麻戴孝,跪在我母親靈前,告知她,我已經爲她復仇。”
清平一個趔趄,差點掉下石階,回頭看着她,眸光冷狠而恐懼。
葉宸放開手,面容冷漠,聲音空靈,“公主走好,別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