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聽着葉天一聲聲慘叫聲,臉上竟有說不出的痛快之色,看着衣衫上漸漸滲血,聽他的慘叫聲一聲低過一聲,眼看就要昏過去,清平這才緩緩開口,“取一盤凍水過來,讓他清醒繼續練。”
小廝取來一盤冷水,在這數九寒天,就這樣潑了下去,葉天本來就虛弱,高熱,一盤冷水下去,他呻吟一聲,捲縮着身子,意識是清醒了些,卻怎也起不來了。
那在側院門口拿着掃帚一直藉故掃地的灰衣人幾乎一口鮮血吐出來,他放掉手中的掃帚,額頭青筋跳動,正欲說話的時候,卻見林洛心急忙衝了進來,手裡還拿着那件棉襖。
看到葉天遭此對待,她眼淚都掉下來了,急忙上前護着,跪在地上一直對清平磕頭,“公主,您饒了他吧,他年紀還小,受不得這樣嚴苛的訓練。”
清平不妨有人忽然衝進來,待看清楚是她,不禁冷笑一聲,“你是什麼身份?本宮教兒子,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
林洛心瞧了葉天一眼,見他背上已然多了幾道鞭子痕,單薄的衣衫也染了血,想起自己的弟弟,不由得悲從中來,哭着道:“是妾身多事,只是,少爺還病着,昨天我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發高熱,今日確實不宜再訓練了,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叫人見了也不好看啊。”
清平看着她那張年輕鮮嫩的臉,心中嫉恨得扭成一團,憤怒像火燒一般,貫穿她的身體和靈魂,她冷哼一聲,聲音殘冷無情,“一個官妓出身的,都成了國公府的妾侍,還有什麼比這個更不好看?”
林洛心像是大受打擊,臉色陡然變白,卻依舊囁嚅着辯解,“妾身不是官妓……”
“在本宮面前,你只能自稱奴婢,國公爺把你收了房,本宮卻沒承認過你。”清平冷冷地道。
林洛心伸手扶着葉天,把他抱在懷中,哭着道:“公主想怎麼侮辱奴婢都可以,只是,求公主放了少爺吧,他真的發熱,不信您摸摸他的額頭,這若是再折騰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李嬤嬤在清平公主耳邊低聲道:“公主,也差不多了,那小老鼠確實是發熱,若是出什麼事國公爺那邊也不好交代。”
清平聽了李嬤嬤的話,才肯罷休,站起來,淡淡地吩咐:“既然病了,就改日再練吧,李嬤嬤,去給他請個大夫。”
明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今夜若出什麼事,可就真的不好交代。
李嬤嬤應聲走下來,狠狠地擰了一下林洛心的手臂,兇狠地道:“今日之事,若有一個字泄露了出去,仔細你的賤命。”
林洛心忍痛含淚,“我不會多言,只是求你們放了少爺。”
“滾!”李嬤嬤怒斥道。
林洛心如獲大赦,彎下身子抱起葉天,只是她自己有傷在身,身子也虛弱,抱了葉天起來,一個重心不穩往前撲去,她唯恐傷了葉天,只得狼狽地扭了一下身子,跪在地上,大概是扯了傷口,疼得呲牙咧齒。
李嬤嬤見狀,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娟兒急忙上前幫忙,主僕二人在李嬤嬤與教頭的笑聲中和清平公主冷冽的眼神中倉皇狼狽離開。
衆人離開之後,葉隆緩緩地拿起掃帚,繼續掃着院子的落葉。
只是,他的手顫抖得厲害,額頭的青筋一再暴現,可見心底正掀起驚濤駭浪。
林洛心直接便把葉天帶到了葉宸的房中,葉宸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看到渾身是傷的弟弟,還是幾乎壓不住心底的憤怒。
而林洛心則一邊爲他解開衣衫一邊嚎啕大哭。
林洛心倒不是全然裝出來的,她雖對葉天沒感情,卻在葉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弟弟的影子,弟弟被拖走的時候,也是遭了一番毒打,她追撲上前,卻救不了弟弟,耳中縈繞的,盡然是弟弟那悽慘的哭聲。
“你跟我說說今天的事情。”雖然一切都在她的安排中,但是她也要知道清平公主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她纔能有下一步的計劃。
林洛心一怔,忽地握住拳頭怒道:“你弟弟傷成這個樣子,你不關心他,卻還顧着問今天的事情?你要知道我便告訴你,一切就如你所料,清平對他下了狠手,我真不明白,既然你都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爲何還不早點出手救她?我就不信你沒有這個能力。”
葉宸冷冷一笑,“救得他第一次,救得了他第二次嗎?只要他還在清平那邊,這折磨就一次比一次厲害。”
林洛心雖然知道她說的是實情,但是她表現得這般冷情還是叫她覺得心寒,“你做姐姐的,莫非就不心疼他嗎?”
葉宸看着葉天身上的傷痕,看着那張已然沒半點生氣的小臉,心頭只覺得像火燒一般的疼痛,只是,她臉上卻沒半點表情,冷漠若素,“然則,你認爲我幫你是爲了什麼?我不心疼他,沒必要干預你的事情,只是,你也記清楚,感情用事也要分時候,當你還在漩渦中的時候,必須保持冷靜,否則,隨時都會搭上一條命。”
林洛心聽這番話,擦了一下淚水,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說給了葉宸聽,包括她怎麼做,清平怎麼說,一句不漏地告知了葉宸。
葉宸聽完,想了一下,“也就是說,他一直都沒有出面。”
“沒有,我其實認出他了,他拿着掃帚在廊下。”林洛心語氣有一絲怨恨,“不過,縱然他不出來,我今夜也要跟他說,就當他不知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
“不!”葉宸沉思了一下道:“你一個字都不能說,剛纔娟兒說你動了傷口,你回去之後,就躺在牀上對外宣稱不舒服,今晚無法伺候他,他若問你發生什麼事,你就說不小心摔了,對於今天的事情,你一個字都不要提。”
林洛心不明白地問道:“爲何不能說?就算我不說,府中的下人也一定會說的,今天的事情鬧得這樣大。”
葉宸冷笑一聲,“這府中的下人,哪個不是清平的人?父親身邊心腹通共就兩三個人,這兩三個人還一直跟着他進出,誰管過這府中的事情?清平就是知道這府中的人都會守口如瓶,否則,你以爲她怎敢當着這麼多下人的面讓天兒跪在花園裡受凍?”
林洛心頓時覺得清平公主的可怕,那也就說,如果今天不是國公爺親眼所見,這件事情還真的會封鎖下來。
覺得清平可怕的同時,林洛心也佩服葉宸的神機妙算,昨夜的話,一字一句皆是她教的,她知道國公爺的軟肋,也知道國公爺對清平的猜疑,更知道國公爺相信自己的單純進而相信她說的話,纔會有今日一早明明出了門上早朝卻又轉回來的事。
“二小姐,大夫來了!”娟兒遠遠便看見有人進來。
葉宸擡頭,只見李嬤嬤領着大夫過來,李嬤嬤一進門便怒道:“四姨娘莫非便一點規矩都不懂嗎?少爺是在鳳織苑居住的,病了也該送往鳳織苑,怎地大老遠的送過來攬勝苑?若少爺出了什麼事,只怕四姨娘也擔待不起。”
林洛心本就懼怕李嬤嬤的凶神惡煞,之前住在竹笙院的時候,李嬤嬤與周嬤嬤經常過來訓話,讓她縱然如今成爲姨娘,卻依舊對她們保持恐懼心態。
今日敢演這一場戲,是因爲知道葉隆在場,若葉隆不在場,她是怎也不敢闖進清平的鳳織苑的。
所以,如今聽得李嬤嬤兇狠的聲音,她低着頭往後縮了一下,囁嚅道:“我只是,只是覺得二小姐照顧他會合適一些。”
“哼,”李嬤嬤厲聲道:“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指公主照顧少爺不周?”
“我不是這個意思!”林洛心急忙擺手。
李嬤嬤卻咄咄逼人,“你是什麼身份?雖說是姨娘,在這府中,也是半個小人,主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干預……哎呀……”
葉宸一記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李嬤嬤那張長滿橫肉的臉上,這手勁竟是十分大,一點都不像閨閣小姐該有的力度。
李嬤嬤的臉偏出了一邊,她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葉宸,“你打我?”
葉宸冷冷地睥睨着她,一身陰寒氣息盡露,“打你怎麼了?你是什麼身份?主子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干預?就算姨娘在府中是半個奴婢,而你這一整個奴婢站在這半個主子面前,該有的禮數在哪裡?我聽聞你原先在宮中是教引姑姑,怎地出了宮卻這般不止天高地厚?是不是嫌棄我國公府門楣低,供不下你這尊大佛?”
李嬤嬤聽葉宸用她的話來反攻擊,氣得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我是奉公主的命前來的,二小姐是沒把公主放在眼裡啊。”
她剛說完,葉宸便又一記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只聽得她嚴厲的聲音再度響起,“一派胡言,母親端莊賢淑,怎會容她身邊的人胡作非爲?你若再詆譭母親的名聲,便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李嬤嬤簡直懵了,她用憤怒卻又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葉宸,“你……”
林洛心在一旁看得痛快,李嬤嬤往日欺負她就跟欺負一隻小老鼠,看慣了她的囂張面容,如今見她吃癟,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