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之前答應過閏虎,要請他來王府做客的。起時,見天公給了點好顏色,便吩咐蕪葉去把悅園裡的人都請過來。
遊仙兒聽說老家來人了,也格外熱情,跟兮兮一道領着他們在王府各處逛了一圈。那閏虎顯得特別興奮,假山上爬爬,池塘邊上溜溜,抄手迴廊上個勁兒地來回跑,連屋檐上的貔貅都想摸兩下,逗得大家一路都在笑。逛完回東院後,兮兮問他:“你四叔這院子好不好啊?”
他抹了把小熱汗,坐在凳子上搖頭晃腦道:“大是夠大,可沒馬啊!”
衆人全都仰頭大笑了起來。兮兮拍了他小腦袋一下樂道:“誰在王府裡養馬啊?你想騎馬,等你四叔回來帶你去軍營裡玩去,行不?”
“四嬸帶我去唄!”閏虎有些迫不及待了。
“沒你四叔,四嬸也去不了軍營,”兮兮故意可憐兮兮地說道,“軍營那種地方是男娃去的,女娃不許去呢!”
閏虎指着兮兮的肚子童言無忌地說道:“那四嬸生個弟弟出來,讓弟弟跟我一道去軍營裡頭!”
“喲,這可是你說的啊,閏虎!”遊仙兒擊掌笑道,“這小嘴可真會說,一說就說個弟弟出來!要你四嬸真得了弟弟,還得給你封個紅包呢!”
兮兮轉頭笑問道:“這是怎麼個說法?”
“也沒什麼大說法,鄉下里就興讓小孩子猜孕婦肚子裡是男娃還是女娃,都說小孩子最靈性,能瞧見大人都瞧不見的東西呢!這麼說來,兮兮你這肚子裡十有八jiu就是個男娃了!那可好了,元胤整天唸叨着他兒子他兒子,這回該叫他盼個如意了!”
兮兮懷雙胎的事兒沒有告訴太多人。昭荀想等確認後,再請兮兮對外公佈。這會兒兮兮一想到昭荀那話,頭皮麻了兩陣,要真是兩個兒子,那往後家裡豈不是會有三個閻羅?跟三個閻羅過日子,她想想都會瘋啊!不要不要,要三個女兒才行!
兮兮正在神遊時,遊仙兒叫人擺上了糕點瓜果。閏虎剛想伸手去抓,莊氏便拍了他手背一下道:“別這麼沒規矩,急什麼呢?”遊仙兒笑道:“小孩子,不打緊的,他愛吃什麼就拿吧,不用這麼見外。”
莊氏笑着道了個謝,揀了塊玫瑰色的花糕給閏虎道:“這糕瞧着真好看,都捨不得吃了!”
閏虎嚐了一口點點頭道:“好吃!比洗沙大街那糕點鋪子裡的還好吃呢!”
“你什麼時候吃過洗沙大街那邊的?”莊氏順口問道。
“昨天下學時姐夫給我銀子買……”買字還沒說完,閏虎連忙掩了嘴巴,忽然想起自己不能說見過祺祥的。可已經來不及了,兮兮聽得一清二楚,忙問道:“你昨天見過你姐夫?”
“沒……沒有……”閏虎心虛地低頭道。
“小孩子不興說謊的。四嬸找你姐夫有要緊的事兒呢,你快說,是不是見過你姐夫?”
閏虎摳着糕點不肯說話。莊氏見瞞不過了,忙開口道:“也不是閏虎存心想瞞着的,只是小王爺叮囑了不許說,他纔不肯說的。娘娘說找他小王爺有急事?”
“十萬火急的事兒!”兮兮正色道。
“昨夜裡我和閏虎的確見過他,卻不知道他現下在哪兒落腳。”
“他居然跑回來了?”兮兮自言自語道。
“怎麼了,兮兮?”遊仙兒奇怪地問道,“祺祥不是跟他娘回京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兮兮搖頭道:“誰知道呢?橫豎得見了他纔能有分曉!正好我有事找他,他自己就跑回來了,非得逮着問個清楚才行!閏虎,下回你姐夫還來找你,你就跟他說,翠月姐姐得了大病,他要想知道是什麼病就得來找四嬸,知道嗎?”
閏虎猶豫了片刻,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遊仙兒在旁問道:“翠月果真得大病了?我聽說她這幾天在家養着呢!”
兮兮敷衍道:“我嚇唬祺祥的,就是想問他點事兒,他老這麼躲着我不好找呢!”
“哦,那就好!”
整整一天,謝家人在王府裡玩了個痛快,臨到走的時候,閏虎還不肯。兮兮許諾等他四叔回來一準帶他去看馬,他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兮兮去了翠月家一趟。轎子剛停在大門口,祺祥便從旁邊閃了出來,主動替兮兮撩開簾子笑道:“嫂子,早啊!”
兮兮嚇了一跳,鑽出轎子問道:“不是給你娘拽回去了嗎?”
“先不說這個,祺祥便着急地問道:“到底翠月得了什麼大病?”
“換個地方說話吧!”
兮兮吩咐轎子去了作坊,帶着祺祥進了帳房,然後屏退了左右,坐下道:“她得了什麼病你會不知道?”
“我哪兒知道啊?我又不是昭荀!”
“你自己乾的好事兒你自己不清楚?”
“什麼意思啊,嫂子?”祺祥眨了眨眼睛問道。
“實話跟你說了吧,翠月姐不是什麼病,是有身孕了!”
祺祥的臉瞬間僵成了一塊石頭!半晌後,他才一臉恍然大悟地問兮兮道:“這麼說來,是我的?”
“難道不是你的,東郭祺祥?”兮兮瞪了他一眼反問道。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這也太突然了,我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快活完了,餘下的事兒就不打算理了?”
祺祥忙擺手道:“嫂子你說的是哪門子話呢?是我的,我怎麼會不理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
“娶啊!”祺祥毫不猶豫拍大腿說道。
“娶?怎麼個娶法?像上回你收整玉盞似的,在外面賃個屋子養着?”
“那自然不能像玉盞那樣兒了!我指定得風風光光地把翠月娶進門啊!”
“哪個門?別說是我們幽王府的門!”
“這……”
果然,一提到這事,祺祥臉上就有些難色了。要想把翠月風風光光地娶進齊王府的門,眼下是很不現實的事情。別說自己那老孃還在氣頭上,就算她不生氣的時候也是不會應允的。
這回回去的路上,她提起在京城裡找了個小戶家的閨女給他做妾,祺祥百般地不願意,這才偷偷地半道溜了回來。
“說話啊!”兮兮拍着桌子催促道,“不敢說了吧?”
祺祥面帶難色道:“要娶進齊王府,那真是有點難的……”
“說了等於沒說吧?還是想把翠月姐當個外室養着?你願意,你也得問問翠月姐願意不願意!我實話告訴你吧,要不是我發現得快,你那兒子已經沒了!”
“這話怎麼說?”
“翠月姐那人的性子你不瞭解,烈着呢!她原本打算偷偷地下了胎,只當這事兒沒發生過。要不是我去得及時,只怕已經下胎了!”
祺祥臉色大變,激動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那怎麼行呢?”
“怎麼不行?”兮兮反問他道,“你不能明媒正娶地娶她,難不成還要叫她無名無分地把那孩子生下來替你養着?她已經有個枕兒了,再養一個,還叫她過不過了?”
“我說了娶嘛!我一準娶啊!”
“我還是那句話,怎麼個娶法?什麼樣兒的名份兒!”
“那自然……嫂子你也知道,我家裡還有個悍婦,我想給她正妻的名分是真不行的,只能委屈她做側室,做個如夫人。”
“就算是如夫人,那是哪府的如夫人?祺祥你別怪我跟你計較這些,你跟翠月姐若是兩情相悅,彼此愛慕,我壓根兒不會管你給翠月姐什麼名分!她若真心喜歡你,就不會在意名分的事兒!可你自己也知道,翠月姐對你沒意思,你要再不拿出些誠意來,我攔得住她一回,攔不住她第二回。”
“我知道我知道!”祺祥急得像油鍋上的螞蟻來回在賬房裡徘徊了起來。
兮兮又道:“名分是一件事兒,怎麼娶又是一件事兒,眼下還有件最最要緊的事兒是你怎麼能讓翠月姐安心,讓她不會再偷偷地把孩子給拿掉。她喜歡有擔當的男人,即便是從前的馬六,雖是個小小的田莊管事,可那也是有本事有擔當的男人。可你呢?縱然是個襲了爵的王爺,也給不了她半分安全,她怎麼可能安心地跟着你呢?”
“我知道我知道!”祺祥煩躁不安地走來走去。
“再者,她還拖着個枕兒,枕兒往後怎麼辦?要改姓還是送人?馬六已經死了,老家只剩下個雲阿婆那麼一個沾親帶故的,難不成要送回去?要不送回去的話,你打算怎麼處置?”
兮兮一下子說了這麼多要解決的事情,祺祥的頭都大了!他坐下來,煩躁地晃了晃腿兒道:“嫂子你這麼一說,裡頭的事兒還真不少!枕兒我指定能當他是親生的,最要緊的是翠月怎麼想啊!”
“翠月姐那頭是要緊,可你也得想想你自己的處境。你自己都沒把自己安頓好,你怎麼去安頓翠月姐和枕兒呢?”
祺祥不說話了,悶着一張臉坐那兒不停地抖腳。兮兮也暫時不去管他,由他自己想清楚。
兮兮回到書桌旁邊,拿起賬冊覈算了起來。一陣噼噼啪啪之後,她擡頭看了一眼祺祥,還在那兒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