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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丹真走過來,收走我手上的戒尺,滿目都是責怪。“天行爲何又打他?”
我扭開頭,不與他辯解。
“天行,你看看,他才這麼小,你竟忍心打他?”耶律丹真用手指着地上的幼子,毫不掩飾他的心痛。
我還是不言。玉兒的智力已經相當於七八歲的孩子了,我只怕現在不管教,將來想管時,會爲時太晚。
“玉兒起來吧!”耶律丹真在我旁邊坐下。
地上的小人兒沒有起來,而是拉住我的袍子,嫩生嫩氣央求。“爹爹,玉兒知道了錯了,玉兒會好好讀書。”
我的心裡一軟,也沒法再責備他。低頭看他,似乎也確實是聽話的模樣。
“爲什麼要讀書?”我問他。
他眨眨眼睛,認真回答:“阿兄在好好讀書,玉兒也該好好讀書……”
一句話,如鋒利地鋼刀劃過我的心口,讓我的心撕扯開來,痛不可擋。
玉兒口中的阿兄,便是我留在南朝的金兒,南朝當今的太子,一個與玉兒一樣稚嫩嬌小卻被我狠心拋棄的孩子。
我看向地下的小兒,在北庭,沒有人敢在我的面前提起南朝太子,只有他,會這樣突然提起他的阿兄,讓我的痛瞬間盈滿胸口。
“玉兒,到父皇這來!”耶律丹真輕輕喚過幼子,隨手揮退所有的下人。直到房裡只剩下我們父子三人。
耶律丹真將小人兒抱在膝上,柔聲問他。“玉兒,你可是想你阿兄了?”
“嗯!”小人兒點頭作答,頭上的絨球跟着顫動,牽動着我的心也在顫抖。
“玉兒,父皇半個月後就讓你見到阿兄,可好?”耶律丹真問。
“嗯?真的?”玉兒面露驚喜,而我的心也在聽到這句話時怦然而動。
“陛下要做什麼?”我扭回頭問耶律丹真,此刻的我不再計較剛纔的一切,我更迫切於知道他的安排。
耶律丹真笑而不答。
“父~皇?真的可以見到阿兄嗎?”玉兒仰頭看他,嬌嫩的聲音催促他的父皇。
耶律丹真故意不理我的急迫,只管逗弄幼子。“玉兒,你可有好好練習射箭?”
“嗯……有!”玉兒點頭。
“那就好,到時候你可以跟你阿兄比比看了。”耶律丹真把幼子放回地下。
小人兒興高采烈地跳起來。“噢~噢……可以看到阿兄了,可以看到阿兄了。”
耶律丹真這才轉目看我,神色複雜。“這次跑馬大會安排在邊境的草場,不僅會跑馬,還會請各國的政要前來商談國事。南朝已經傳書過來,國主會帶太子親自來出席盛會。”
什麼?!我有些不敢相信。巨大的喜悅來得如此突然,讓我有些不能相信。我按住額頭,一任裡面氣血翻涌嗡嗡作響。
“這下可高興了?”耶律丹真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攬住肩頭,親吻我的面頰。
我擡頭看他,“怎麼不早說?”
“早告訴你,你就不打孩子了?”耶律丹真笑嘻嘻扯開我的衣襟,探手進去摸弄。
“更要打了,不然出去被人看到這幅不學無術的樣子,豈不貽笑大方!”我推開耶律丹真,起身走去內室。
就要見到我的金兒了,我該準備些什麼呢?
那片草地依然是當日我熟悉的樣子,一片織錦的花毯,帶着清香無限,躍過低地平原,翻過丘陵山包,一直一直鋪向天邊。
作爲主人,耶律丹真早早到達了這裡,他的帳篷搭在最顯眼的位置,高大軒敞氣宇不凡。左右依次是各國來賓的營帳。
各國的使臣似乎都提早了行程,跑馬的日子還沒到,人員便已經來了十之七八。一時間,寂靜到底草場象車馬粼粼,過年一樣喧鬧起來,
衆人都在忙碌,我帶上玉兒登上附近最高的山丘。遙望南來的大路,盼望那熟悉的明黃出現在天邊的一瞬。
“爹爹,阿兄什麼時候來?”玉兒在我的懷裡不安地扭動着,站了一個上午,他已經等得有些累了。
“快了,就快了!”我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焚。
人道近鄉情怯,而我,是近子情急。
“千歲,該用膳了。”身邊,又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提醒。
“好吧!這就回。”我再看一樣湛藍的天際,仍不見我期盼中的明黃。轉身的時候,心中有怨恨一**翻涌,瑭,你爲何這樣遲緩,難道你不知我盼子的心情?
一步一回頭的,我抱着玉兒走下山崗。慢慢走回營帳,慢慢享用午膳。耳朵不自覺地聽着帳外的動靜,每當有人走過,我的心都會迫不及待地狂跳,總以爲那是來報喜的腳步。
然而,直到天黑,都沒有等到南朝的隊伍。有人告訴我,聽說南邊附近的縣鎮這些天都在下雨,道路十分泥濘。
我只是聽着,心裡已然失望。
晚膳時,我已經沒有任何胃口。而玉兒也悶悶的,沒吃多少東西。
耶律丹真被外國使團圍住,有談不完的國事。我看看帳外漆黑的夜空,心裡說不出的悵然。
那一夜,玉兒破例睡在我的帳裡。因爲他說他不想錯過阿兄到來的第一眼。
我讓他睡在我的身旁,小小的孩子高興地將小臉貼在我的身上。看着他我不由苦笑,他雖然也會失望,卻終究還不懂得什麼是哀愁。
夜深的時候,我看着玉兒睡夢中微蹙的眉,毫無睡意。捻亮了燈看書,卻是看不進半個字去。直到天色微亮時,我才終於朦朧地閤眼睡去。
再睜眼時,是被帳外的騷動聲驚醒。發生了什麼事?我在枕頭上微微蹙眉。一個念頭猛然掠過腦海,下一瞬,卻又趕緊告訴自己,那也許又是幻想。難道真的是他們到了?心裡惴惴的,渴望着,卻有些不敢相信。
我飛快地穿衣起牀,走出帳外。
帳外,觸目處,已經立起了一溜大帳。明黃的旌旗在雨後的天空下招展着,令人眩目。
是他,真的是他們到了。
我顧不得自己是否衣冠整齊,身手是否合乎禮儀,我只知道,此刻我就想飛奔到對面的大帳,看到我心心念唸的孩子。
“皇后千歲駕到……千歲駕到……千歲……”一路有人在我身後高呼着,我卻無暇顧及其它。
一頭衝進轅門,我看到了我魂牽夢繫的小人兒。
他就站在大帳前的空地上,安靜地站着。
一身小小的明黃蟒袍穿在他的身上,小小的綴着寶石的金冠戴在頭上。他就站在那裡,如珠似玉,雍容華貴。
“金兒!”我叫他,走上前去,蹲□子。我的小人兒,你可曾如我想你般想我?
他看着我,用他明若星斗的眸。小小的臉上是儲君的威儀,靜靜地望我,不見半分笑顏。
“金兒?”我再叫,忍不住去拉他的小手。
哼!他摔開我的手,轉身便走。
我的心,在那一刻,滴下血來。
他並沒有走遠,只走開幾步,背對着我停在不遠處。
我吸口氣,緩緩起身,小心地走到他的面前,再次蹲□,“金兒?”
他不再看我,噘起的小嘴緊緊抿着。
我再次拉他的小手,他看了看,憤然摔開我。堅定地轉身而去。
“金兒!”我喃喃呼喚着他的名字,抑制不住滿心的酸澀。
一對雙生子,卻是兩朝的龍孫。而我是北庭名正言順的皇后,縱然萬般無奈,也只能咬牙選擇捨棄,這是我的罪,是我對不起他。所以,纔會有今日,他對我如此的疏遠淡漠嗎?我的心痛得幾乎要裂開,而身體象被抽乾了血液般冰冷僵硬,搖搖欲墜。
啪,帳內傳來一聲清脆的掌摑。“金兒,去給你爹爹跪下!”
是皇兄,他在責罵我的金兒。
從掀起的帳簾下,我看見那個小兒委屈地攪緊衣角,不肯屈從。
皇兄的手掌再次揚起,“你去不去?”
“皇兄!”我強撐着奔過去,扶住帳門。“別逼他了!”
“阿行!”瑭望過來,眼中都是疼痛和不忍。
“他沒有錯,錯的是我!”說完,我低下頭去,不讓淚水在他面前流下。轉身,一步步往回走,我已經完全沒有了來前的欣喜與渴望。周圍依然喧鬧,而我只覺得天地間一片蒼茫。這就是上天給我的責罰吧,我這樣想。因爲我的錯,上天讓我的孩子不肯認我。
走了很久才走回自己的帳篷,空蕩蕩的帳裡,玉兒已經不在。我坐下來,任由下人們爲我梳洗更衣。擺上早餐的茶點。
我胡來吃了幾口,實在是難以下嚥。恍惚着靠在枕上,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度過剩下的時間。
“天行!”耶律丹真進來,坐到我的面前。“大家都等着見你呢,出去走走吧!”
他拉我,我沒有拒絕,畢竟我是他的皇后。總要照顧皇帝的臉面。
大帳外面,驕陽如火,到處是喜氣洋洋的人羣。我與耶律丹真信步走着,不時有人過來行禮。前面的小山上站滿了身着各色衣服的人羣。不知在觀望什麼。
“天行,別那麼沮喪好嗎?”耶律丹真悄悄捏我的手。
我打起精神隨他步入人羣之中。放眼處,是北庭的好漢在表演馬術。
耶律丹真領我到他的傘下落座。旁邊不遠處就是南朝的皇傘。
我忍不住望過去,瑭的身邊卻沒有金兒的身影。他被禁足了嗎?我不由擔心。正想找個人過去打聽一下,忽然人羣轟然叫起好來,驚天動地的,興奮之情不比剛纔。
我回過頭來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