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日子,溫蘇心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公冶燁胤面前好好誇獎了溫徽寒一番,說溫徽寒是不世之才。
結果就是過了幾天,溫徽寒便被升爲尚書左僕射,官職已經在左相之上。
大殷在嘉寧帝手裡時,改侍中爲左相,改中書令爲右相,但其實真正掌丞相權利的是尚書令和左右僕射。
這位溫大人可謂是位極人臣,貴極一時了!
銀杏對這些自然都不感興趣,隻日日翹首以待,希望能等來公冶翊哲。但天璇宮沒有迎來公冶翊哲,倒是再次迎來了奧君侯。
慕淇君顯然是剛上完早朝,一身筆挺的絳紫朝服,立在青玉石的地面上,像極了青草地裡長出了雅緻的紫竹,風儀令人傾慕。
“侯爺大駕光臨,是爲了什麼呢?”溫蘇心笑問道。
“皇上突然提拔溫大人爲尚書左僕射,是否同你有關?”慕淇君緩緩道,聲音像拂過湖面的春風一樣溫和,沒有喜沒有怒,不起任何漣漪。
溫蘇心緩緩搖着扇子,漫不經心地道:“是本宮在皇上面前好好誇了誇溫大人。”
“爲什麼這麼做?”
“侯爺猜呢?”溫蘇心明眸善睞盼顧生輝,兩美麗的酒窩兒隱現在紅潤的臉頰上。
慕淇君眼眸裡帶了輕輕若霧氣的憂傷,“你現在不清楚溫大人的底細,所以你就給他更大的權力,讓他快速到達他要的高度,然後露出馬腳是嗎?”
每當慕淇君露出這樣的神情的時候,溫蘇心就會覺得心如刀割一樣疼,他在她看不到的世界裡有她不懂的悲傷。
溫蘇心別開目光,不再看他,“是,不過,還有一點,侯爺也可以再猜猜看。”
“你要證明你在皇上心裡的地位。”慕淇君幽幽一聲輕嘆。
“是啊,本宮既然要做禍國妖女,總是要知道自己在皇上心裡是幾斤幾兩的,”溫蘇心笑得歡愉,正可謂海棠標韻春華好,“本宮做了那麼多事,幾次歷經生死,總該也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慕淇君凝視着溫蘇心,“人總是被仇恨矇蔽了,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溫蘇心輕嘲地笑了,涼薄的笑像秋日枯草上的薄霜,“侯爺也知道本宮心裡有仇恨?侯爺也知道本宮已經被仇恨矇蔽了看不清一切了?那侯爺可知道本宮心裡的痛?”
“可是你難道還是沒發現嗎,你喜歡攝政王?”
溫蘇心手裡的扇子猛地停住了,霍然回眸看慕淇君,目光清亮至極。
“若是真要好好利用攝政王,你就不該同他賭氣,你就會去告訴他你同淇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慕淇君哀憫地看着溫蘇心,“但你卻說出了你的初衷,因爲你已經無法騙他,因爲,你喜歡他。”
愛上了一個人,於是無法再騙他。
溫蘇心握着扇子的手發緊得連指骨都蒼白,眼睛發紅,她咬了咬牙,“侯爺爲什麼總是要這麼管本宮的閒事呢?”
慕淇君望着她,憫若一波春水,“你這是在怪淇故意試探你,讓攝政王知道了你利用他?”
溫蘇心嗆笑了一聲,涼涼地反問:“這件事,難道侯爺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嗎?”
“可如果淇不這樣做,你什麼時候纔會發現你喜歡他呢?”
溫蘇心一愣,她凝眉看着慕淇君,兩個人四目相對,“以這樣決絕的方式,迫使我承認我是喜歡他的,這就是你的目的?”
慕淇君點了點頭,“蘇蘇,從仇恨中醒來吧,不要讓仇恨矇蔽了你的雙眼。你應該看到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不要再走偏了。”
溫蘇心立在那一身愴然,彷彿離羣的孤雁望着浩瀚的天空一樣的悲愴。
他是在爲她好,但卻用了最殘忍的方式。說到底,一個人只有不愛另一個人,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說到底,不過是他不允許她愛他。
慕淇君喜歡着別人,便不允許她喜歡他,他不欠人任何,尤其是一個曾經和他有婚約的人。
這個發現,叫溫蘇心好悲傷。
無論此刻她是不是喜歡上了公冶翊哲,都改變不了她曾經喜歡公子這麼多年的事實。滿當當的一心撲在這愛慕上,卻落得這樣的結局,如何叫她不傷心呢?
溫蘇心涼涼地勾出一個笑,“多
謝侯爺關心!”
“蘇蘇,我不知曉你喜歡上他,到底是一件幸事,還是一件不幸的事,但,這或許也是另一種出路。”慕淇君緩緩道,一字一字都像是凝結了一樣的緩慢。
“喜歡與不喜歡對我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溫蘇心霍然提高了語調,清湛的目光落在慕淇君臉上,“侯爺若是真的爲我好,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你明明知曉一切,爲什麼不告訴我?”
慕淇君慢慢背起袖子,“我說過,不能。”
“因爲他們在拿她威脅你?”
“有些事,你終究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慕淇君看她的目光慢慢有了笑意,很淡很淡的笑,“蘇蘇,只是你自己要記得,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自己選擇的人,記得要堅強地堅持到最後啊!”
溫蘇心靜靜凝望着他,只是望着望着,目光就像是落了雪一樣落寂,“我乏了,侯爺回去吧。”
慕淇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優雅地欠身行了一禮,便退出去了。
溫蘇心木然回了秦公公,頹然跌坐在身後的湘妃榻上,失力地依躺在軟榻上,拿湖色的扇子掩住了自己的臉。扇子像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蝶翼,帶着垂死掙扎的哀絕。
只是許久後,那扇子慢慢浸溼了,暈開大片的水光,叫那繪着湖光山色的水墨益發清晰了。
所有得不到迴應的愛,在長長長長的時光裡,終究只剩下自行了斷,最後逃不過不值一提。
她愛慕了慕淇君許多年,許多年,從她十三歲的豆蔻年華,愛到今時今日,原來已經是愛到了陌路。多少悲傷,多少絕望,多少如履薄冰,才走到今日,將這份愛譜寫得這樣悠長,卻終究無法再走下去了。
因爲,得不到迴應,始終得不到。像飄落的枯葉,得不到樹的挽留。
而公冶翊哲就像陽光照了進來,在她全是仇恨的痛苦了,他是唯一的溫暖。
但,爲什麼他要是公冶家的人?爲什麼是這個滅了她滿門的皇家的兒子?他的父親和他的哥哥聯手滅她滿門,冤枉她溫家,趕盡殺絕!
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