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燁胤手輕輕覆在溫蘇心側臉上，“朕也一樣可以爲你做很多事，你會發現，這世上只有朕纔是對你最好的人。”
“那麼，你告訴我，賢妃是怎麼沒的？”溫蘇心神色認真地問道。
她的神情太認真，認真得讓人不忍心拒絕。
公冶燁胤沉默須臾，然後笑了，“她說她喜歡朕，很喜歡，只要是朕高興的事，她都願意去做。朕問她，如果朕要她死呢？她說只要朕開心，她會願意的。所以那天，朕說朕手裡的藥丸是毒藥，她敢吃嗎？她就吃了。那傻孩子，一直以爲朕很喜歡她，以爲朕是跟她開玩笑的。”
溫蘇心目光微微瞥了瞥，落在他覆在她臉頰上的手，“你就是用這隻手餵了她毒藥的？”
公冶燁胤的手倏然落了下來，靜靜地垂在身側，他嘴脣抿了抿，但什麼也沒說。
“皇上，你怎麼可以這樣呢？”溫蘇心翹首望着他，他已經長得這麼高了，她都要努力仰着頭才能看到他的臉了，“賢妃天真爛漫，她是無辜的……何況……她那麼喜歡你的……”
“她是喜歡朕，很喜歡朕，朕知道的，”公冶燁胤憐惜地看着溫蘇心，眼神裡都是溫柔，“她願意爲了朕去死，朕不過是成全了她的心願，我們各取所需，有什麼不好的呢？”
他說得很認真，彷彿真理就是這樣的，沒有半點的愧疚。那樣鮮活的一個生命，那樣喜歡他的一個少女，於他不過是塵埃一樣輕。
“孝康仁皇帝將你託付給我的時候，我答應了他要好好照顧你的，他希望你成爲一個聖明的君主，”溫蘇心握住公冶燁胤的手，滿是哀傷地看着他，“那麼現在，我是不是已經辜負了他的託付？”
“輕藍，你覺得朕很可怕是不是？”公冶燁胤手輕輕撫摸着溫蘇心的側臉，眼神溫柔如水，動作小心翼翼像是撫摸一朵妍姿俏麗的花朵，“朕對所有人都很狠心，但是，你除外，這個世上除了你，其他人對朕來說都不過螻蟻而已。”
“所以，皇上是爲了我才殺了肖賢妃，然
後嫁禍給李淑妃的？”溫蘇心淡笑着問道。
公冶燁胤點點頭，濃深的眉目滿是笑意，“她們都該死，朕討厭她們……”
溫蘇心眸子裡浮上沉痛的神色，“皇上不是喜歡肖賢妃嗎？肖賢妃是多麼可愛的孩子，那個孩子笑起來那麼好看……”
“誰說朕喜歡她了？”公冶燁胤的笑透出詭異來。
“皇上……”
公冶燁胤又放溫柔了語聲，“朕很討厭她，也討厭李令沁，朕很討厭她們！也討厭李家和肖家！”
溫蘇心有些怔怔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如果不是肖家和李家，就不會有那兩個女人，那樣你是朕唯一的妻子，朕也是你唯一的丈夫，我們都是彼此的唯一。朕只要你，只要你！可是，他們卻強迫朕納妃，他們bi朕！他們竟然敢這樣bi朕！”公冶燁胤語聲裡全是痛恨。
“皇上！”
公冶燁胤徑自繼續道：“如果不是太皇太后，皇叔不會爲了報復他傷害你；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你不會去淮地，那樣皇叔就不會有救你的機會，你也就不會傾心於他；如果不是李家和肖家，那麼你和我就都只屬於彼此的！”
他擡起握着的她的手，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手掌心，“輕藍……輕藍……”
溫蘇心心裡滿滿的都是無力感，“皇上……”
第一次，溫蘇心在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了最濃切的悲傷和痛苦。這個飛揚跋扈的少年，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這個足智多謀的皇帝，原來心裡有這樣深的絕望，那些絕望似乎已經永遠都得不到救贖了。
“輕藍，你和朕說好過的，會永遠陪在朕的身邊的……”公冶燁胤說這些話的時候，近乎帶了哀求。
驕傲的帝王，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在她面前露出如此卑微的脆弱，像個迷途的孩子，等待着她的救贖，也只有她能救贖他。
在這一刻，溫蘇心甚至沒有想到溫家和公冶家，沒有想到公冶翊哲和嘉寧帝，只是爲了這個和她陪伴了三年的人。
這個人，他們相依爲命三年了，在這樣艱難的歲月裡，一同走了過來。她看着他從一個飛揚跋扈的孩子長成今日君臨天下的帝王，看着他失去父親失去祖父，看着自己在他心裡一日一日變得重要，在這樣流離失所的歲月裡，他們生死相依了三年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終究，她也只是一個有感情的少女。拋開溫家和公冶家的仇恨，公冶燁胤於她，也有隻是公冶燁胤的時候。
“是，我會永遠陪在皇上身邊的，只要皇上還要我，我就不會走。”溫蘇心哽咽地道，語聲顫抖，“皇上永遠都不要放開我，不要再有讓我覺得心寒的機會。”
那麼，有一日，是不是她會被他感動，然後原諒了他揹負的一切、原諒他對溫家做的一切呢？
那麼，有一日，她是不是會可以對他只是因爲他是他？會不會也會爲了這相濡以沫的陪伴而放下所有的恩怨呢？
也就在這樣自問的一霎那，溫蘇心知道自己心軟了……
她在對她的仇人心軟，感情，果然是毀了人最好的方式。
公冶燁胤輕笑了一聲，但溫蘇心感覺到有水珠落到掌心，不斷不斷落下，然後滲過她瑩白的指縫，落在蓮紋的青玉石面上，慢慢滲開，彷彿水裡盛開了蓮花。
每個人心裡都有深切的悲傷，可以相信的人，又那麼少。
“輕藍，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公冶燁胤的壓抑着聲音道，“朕再也不會辜負你，朕會對你好的，朕只對你好！你是朕唯一的親人！”
溫蘇心也溫柔地道：“皇上，我永遠是你的家人，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找到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
“輕藍，你還是不明白，不明白！”
“嗯？”
“不明白也沒關係，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溫蘇心看着他，曾經，他對她沒有秘密，她能看清他所有的心思。而此刻，溫蘇心發現這個少年她已經開始不懂了，他心裡有一塊地方，已經是她無法抵達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