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才知道,那遊醫就是蝶家當年的家主,自從兩家定下了婚約之後,他們便時常的派人來,就爲了教未兒書法禮儀與各項武藝,我們一直沒敢告訴未兒,就只說是給他找了師傅。”蘇母淡淡的說着,沒有了昨日的激動“日子就也不鹹不淡的過了,直到未兒十六歲那年,有一個如畫般的少年找了過來。
他說他是蝶家的少主,也就是與未兒有婚約的人:我如此風華絕代的男子,怎麼可能看的上你那個平凡貌醜的兒子,也不知父親是瞎了哪隻心眼,竟給安排了這樣的婚約,我告訴你們,婚約做廢了,本少爺要去找一個配的上本少爺的人。
那位美貌的少年話一說完人就不見了,就算他將未兒貶的一文不值,可我們夫婦卻十分開心,畢竟我們家兒子以後,還可以娶好姑娘延續香火。
可我們怕家主他會再找來,又反口了回去,所以乾脆就讓蘇未出門去,進宮當了侍衛,而我們就又有了藉口,可以徹底的把這婚約給推了,卻沒想到……”
那未完的話,蘇未與莫念情自然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所以說命運弄人嘛,他蘇未便註定得跟個男人在一起。
“事情就是這樣,既然命中注意我蘇家,就只能到這一代,那我也認了。”蘇未握着拳開口,看着莫念情“我只問你,可是會只對未兒一個人好?”
莫念情很認真的看他,所謂的天下父母心,這個人也只是爲自家兒子好而已,難得的柔和下面色,脣角牽扯起笑“是,此生只要有蘇未一人,足以。”
蘇未微紅了臉,低下了頭,這句話他曾經說過,只是這時候對着自家爹孃,這話便不只是一句甜言蜜語,又或是一句承諾,莫念情認真的樣子,更蘇未覺得不好意思了。
“唉…你們起來吧。”蘇父嘆着氣,看這兩人的表現,便也知道了,這兩人估計是真的互許了真心。
莫念情拉着蘇未起身,退了幾步坐在旁邊的椅上。
蘇父上下審視着莫念情“你與未兒是如何認識的,家中還有何人?他們可反對你與未兒在一起?
一連的幾個問題,每一句都含着關心,蘇未卻不知該怎麼回答,莫念情的家人,太后太妃還有後宮中的妃嬪,她們怎麼可能會贊成!
莫念情卻表情淡然的開口“我與蘇未是在宮裡認識的,家中也沒有人再反對了。”他也不允許再有其他人反對。
蘇父聽他這樣說,也沒有再多糾纏,想來也知道這兩人定是遇到了一些阻礙,而這人又跑來了,應是已經處理好了,於是便也放下心只當閒聊“在宮裡遇到的,那你也是宮中侍衛?”
“不是。”莫念情搖了搖頭,終於問到了這個問題,只是不要嚇到他們纔好。
蘇未同樣扁着嘴,他已經可以預見兩位老人,知道莫念情身份時要怎樣的震驚激動了,但這事終歸是不能暪的,於是只好悄悄的拉了拉莫念情的衣袖,示意他委婉一些,別嚇到他們。
“不是?”蘇父想着還會是什麼人,宮中除皇帝與侍衛,還有哪些個男人?太監自然不算個男人,而這人很明顯是上位者,蘇父一想到自家兒子是雌伏的那個便有些不高興,又想到“難道是朝中大臣或大家公子?”
蘇母同樣糾結着眉目,這樣可不妙,家族壓力太大。
莫念情還是搖了搖頭“也不是,我姓莫,名號莫念情。”他剛來的時候介紹過自己,只是這時又將這名字咬的重了些。
“莫?難道是皇室中人,你是王爺?”蘇母突然站立起身,這纔想起白戎國皇室,便是姓莫,不過“不對不對,當今聖上並無兄弟。那你……”
“你…你是…聖…上?”蘇父苦惱的眯着眼,不大確定的看他。
莫念情點了點頭“是。”
“轟!”蘇父整個身子直接滑到了椅子下面,發出一聲巨大的響動,蘇母轉身哆哆嗦嗦的去扶他。
蘇未咳了咳側過眸子,不忍去看“你們像昨日那般對他就好。”有些揶揄的擡頭看着莫念情,都怪你,怎麼辦?
莫念情十分無辜的回望着蘇未,手還是牽扯着他的,也還是讓蘇未靠在自己的懷裡。
一陣尷尬對望之後,蘇母看了看屋外早已大亮的天色“啊,都快到正午了,我去做飯。”
“我……我幫你。”蘇父答應着,兩人拉拉扯扯的走了。
“他們怎麼了?”莫念情低頭看着蘇未,這兩人明明說話的時候,還挺有一副大義凜然的氣勢,怎麼一下子又變回普通的山野農夫模樣了。
“累了。”蘇未並不理他,只輕輕啓脣這樣嘟囔了一句。
“去休息吧。”莫念情於是就環着他的腰帶着他回房。
躺在牀上看着早已亮堂的房間,本該是十分疲憊,蘇未卻是怎麼也睡不着,兩人相擁着都瞪着眼看着對方。
“怎麼了?”莫念情蹭了蹭蘇未的額發,面上的冰寒早已卸下,只餘了脣角微勾的一抹笑意,如同春風暖色。
“你…不做皇帝了?”蘇未看着他的眼,問的有些忐忑,心中糾糾結結纏纏繞繞的,不知想他回答是亦或不是。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喜歡這樣山野的生活,只要是與蘇未一起,只可惜“沒有,我們過了年再回宮。”
蘇未情不自禁的將他的手捏緊了一些“那,傾君皇后……”莊賢柔柔算怎麼回事,自己回去還能容於宮廷嗎?
“怎麼,你又不願意了?還是你嫌傾君皇后這個封號不好聽?”莫念情終於想起來那個誤會,微笑了笑乾脆一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啄吻着蘇未微咬着的脣“傻瓜。”
蘇未也知道某一程度上來說,自己的確比較笨,否則也不會從小學什麼都學不精,因此他也不介意莫念情的取笑,只是歪了歪頭,認真的看着他。
“蘇未。”莫念情寒下面容,十分嚴肅的看他“我只要你一個,永遠…也只有你一個。”
蘇未抿了抿脣,想要問他,那莊賢柔柔呢,結果還是住了嘴,點了點頭。
莫念情俯身咬上他的脣,脣齒相交舔吮,許久之後才分開“沒有別人了,你就是我的傾君皇后,你當日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個假象,一個由莊賢柔柔和太后她們製造出來的假象,當日你離開之後………”
莫念情將後來發生的事情,與蘇未一一解說,蘇未靜靜的等他說完,卻發現話音落下了,可心臟的跳動卻越來越猛烈。
莫念情還壓在蘇未的身上,胸膛與胸膛的貼合,有力的心臟跳動聲,似乎在“嘭嘭”的響動,清晰可聞。蘇未竟似有了一些些異樣的悸動,乾脆勾了莫念情的脖頸,仰起頭咬住他的脣。
莫念情任憑他略顯青澀的啃咬着自己,低低的笑着,人說小別勝新婚,這裡眼看似又要擦槍走火。
“未兒,出來吃飯了。”蘇母的聲音透過屋牆。
蘇未猛的退了開,有些手忙腳亂的想要推開他“起…起來了。”
莫念情輕笑着又在他脣角啄了一口,才緩緩的爬起身。
日已正午,廳堂內蘇父蘇母手足無措的站着,莫念情拉着蘇未的手,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們“吃飯吧。”
“我們……”蘇母低着頭拉了拉蘇父的衣袖。
蘇父偷偷的看了一眼蘇未“這個…君臣有別,草民豈敢與聖上同桌吃飯。”
莫念情莫名其妙的看着蘇未,怎麼辦?
蘇未徑直走到兩位老人身旁,帶着他們坐下“這人在這裡白吃白住的,你們不用與他客氣?”
只可惜這話只能讓兩位老人更加的不安,蘇未不大高興的瞪着莫念情,自己先走到廚房又取了碗筷盛了飯,將他撂在那裡也不叫他吃飯。
莫念情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位置,有些無奈的想,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便也到廚房盛了飯出來。
蘇父蘇母卻是更加有些慌亂,原本是覺得不該同桌用飯,便只盛了他們兩的,如今卻是叫聖上自己盛飯去了。
莫念情在桌前坐下,很自然的給蘇未夾菜“吃飯吧,就算君臣有別,這又不是在宮中,而且我還是你們的兒婿。”
兒婿這個詞,讓兩位老人又是憂愁又是驚疑,就算是接受了自家兒子與男人在一起的事實,心裡也還是彆扭的很,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他們的君王。
他們有心想要問一問,他昨天說此生只要蘇未一人是否是真的,又覺得自家兒子,畢竟是個男人,就算得盡寵愛,也不能給人家傳宗接代,而帝王家又不像他老蘇家這樣,就算絕了後也只是一家之事,那可是白戎國萬載千秋的大事。
國家江山之事,又豈能由的兒女情長,蘇父垂了頭默然不語,於情於法於禮,他都問不出口。
蘇未也察覺到,這飯吃的有些太過沉重,便擡筷也父母夾了菜,卻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或許是感覺到兩位老人的憂心,莫念情難得主動的開口“或許你們也看過告示了,我想過完年後,便帶蘇未回宮舉行封后大典,不如你們與我們一道回去。”
“喀噠~封…封后?”筷子落地的聲音,絲毫不能打亂那兩人的震驚,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莫念情。
“是,蘇未就是我的傾君皇后,唯一的皇后。”莫念情帶着笑意的眸子,緩緩的掠過他們,看着蘇未。
蘇未彆扭的偏開頭,避開他的視線,心裡卻溢出了甜蜜感,浸紅了他的臉。
再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之後,便也只能靠着自己去慢慢消化。
日子還得一天一天的過,蘇父蘇母對莫念情也沒有了當初的客氣疏離,相處起來便也漸漸的自然了起來。
這其間,蘇未悄悄的問過蘇母,關於蝶風的事情,說是當天就被青月國君帶走了,當初還去過後園要找自已告別。
當初的自己,哪裡有空與他告別啊,想必蝶風也看到了他在樹林的荒唐,至少那遺落滿地的衣物,不得不叫人多想,真是叫人無顏以對。
而原來蝶風也真是與自己有過婚約之人,現在的蝶家家主,不過他正月之後就要正式被冊封爲青月國後了,所以才讓青月國君親自來尋,畢竟玩歸玩,誤了冊封大典的日子,豈不叫人笑話了。
蘇未這兩日有些憂慮,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天他讓蘇父帶着莫念情,去白陰山下的小鎮,採買過年的用品。
其實不過是在想着法子的,支開莫念情罷了。
蘇未看着銅鏡中的人,所謂的樂極生悲,就是這樣的吧。
那天的後園,與他一起太過瘋狂,忘了自己的傷痛,也忘了這小小的傷口,還沒來的及癒合,而現在它癒合不了了。
擡手環過脖頸挑開遮擋的青絲,那一條白布已又是嫣紅一片,自己如今每隔一個時辰,都要換一次藥,卻依然止不住這鮮血。
蘇未從櫃中的角落裡取出膏藥,挖出一些抹在了傷口上,傷口已有些潰爛,藥塗的很厚,勉強的止住了鮮血,可蘇未知道它防礙不了多久。
傷口初初崩裂的時候,只是微滲出一兩顆的血珠,可如今不論怎麼做,都已止不住了,頂多一個時辰,鮮血就會浸溼白布。
脫了一半衣襟,左手除了衣袖,扯去包紮的白布,臂上一條扭曲的傷口泛着青紫,這條傷口倒不怎麼流血,只不過是像張着大嘴一樣,怎麼也不肯聚合。
蘇未同樣用膏藥將它覆住,輕閉了眼感覺着藥膏浸透的刺痛,臉色也泛出了青白,毫無血色的脣微微抖動着,雙眸乾澀的想要落下淚來。
按着如今自己的情況,蘇未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的了多久,本來已經想好,回來過完年,便尋個藉口離去,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消亡,讓所有人以爲他還過的很好。
可他遇到了蝶風,他以爲自己得救了,可他又遇到了莫念情……
那個人,爲了他如此瘋狂的尋了來,他怎麼捨得?又怎麼能捨的下他,他…不想死。
胸口微微的悶疼着,合着脖頸上有血珠滑落的觸感,蘇未緊閉的眼角,有一點溫熱的**,緩緩滾落,燙傷了青白的面頰。
突然,脖頸上被什麼東西覆住,接着整個上身被人摟進了懷裡。
蘇未慌亂的睜開眼,卻只能看到灰色的麻衣,而後頭便被他壓在了懷裡,眼眸被他覆上。
莫念情抱着他,一手用巾帕捂着他的傷口,一手抱着他的頭遮着他的眼“告訴我,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儘管莫念情儘量的平靜自己的聲調,身子卻在輕微的顫抖,難掩的傷痛情緒,比蘇未更深。
蘇未垂着眸子,輕緩的嘆着氣,還是被他發現了,出口的話卻帶着一些冰冷“你怎麼回來了?”
莫念情看着他的發頂,眸中更添了幾絲憂傷“你這幾日,想着法子的把我支走,不該懷疑嗎?”
蘇未乾脆靠在他的懷裡,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瞞了這麼幾天,自己也覺得累了,還未乾透的淚水,又溼潤了一些“我捨不得你。”
莫念情擰緊了眉,身子微微一顫,翻開手上的白布,傷口處的潰爛泛着噁心的顏色,又有紅液緩緩溢出,觸目驚心的紅,讓莫念情的心默然沉重,止不住的紅液“是殘血?”不大確定的開口,卻在蘇未低垂的眸色中看到了答案“殘血之毒,是太妃!”
當年,他的母妃就是中了這種毒,此毒無解,在生下他的時候血流不止,後來是父王用【百花千葉】之毒,暫緩了此毒,可母妃卻依然早逝。
而給他母妃下毒的,就是凝心凝太妃,難道自己真要走上與父王一樣的路“不,蘇未,我不會讓你有事,絕對不會,我不允許,不允許。”
蘇未靠在他的懷裡,聽着他一句一句,十分堅定的話語,只那一聲一聲,更像是想要說服自己,讓蘇未聽着,也跟着愈加心痛。
擡手握住他環着自己頭部的臂膀,將他的手拉了下來,昂頭看着那個身姿偉岸的男人,一直是他在自己的身後支撐着一切“我沒事,我不會有事。”
莫念情低下頭,與他的額頭抵在一起“我也不會讓你有事。”
這距離極近,甚至讓蘇未都可以看到他眼中,盈盈閃閃的光芒,微牽扯着脣笑的溫柔,仰高下鄂在他的脣上輕輕一咬。
莫念情閉上眼,啃咬着蘇未送上來的脣,這個人,他怎麼捨得他死?絕不,絕不放手,就算是死他也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