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只有幾個十八水道的人,但那個矮個子說話中氣十足,好像根本沒把排教這幾十號人放在眼裡。
事情很明顯,這些十八水道的人雖然剛纔淬不及防落了下風,但他們經驗很豐富,知道那些小影子是被人驅趕上船的,即便把所有的小影子都擊退了,幕後的主謀還是不會露面。所以這些人乾脆隱忍起來,直到正主出現,這才現身。
“十八水道的……總把子……”排教的人面面相覷,各自露出了一點點懼意。
江南十八水道的勢力不在大河灘,但在南方,這絕對是一等一的大派。江湖就這麼大,有頭有臉的人物,彼此都知道底細。江南十八水道的最高統領,叫做總把,這一代的水道總把,據說被人稱作神通總把。
這也是個傳奇人物,在十八水道里的地位很高,功夫好,最重要是講義氣,十八水道上上下下都服他。
“十八水道總把有什麼了不起!”排教有人仗着人多,不想在這兒丟了面子,挺着胸膛說道:“你們可看清楚了,這是大河灘!是咱們排教的地盤!”
就在排教的人滿嘴亂噴唾沫星子的時候,從船艙的艙門裡,慢慢走出一個人。
這個人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一看就知道常年打熬筋骨,雖然並不壯碩,但龍精虎猛,彪悍異常。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冷冷的,也淡淡的,鑽出艙門之後,慢慢掃視了圍攏在四周的排教人一眼。
“總把。”幾個十八水道的人畢恭畢敬:“排教的人都到了,除了船上這些,那邊還有條釘船。”
排教的人在三岔灣設伏,十八水道死傷慘重,這件事肯定不會這樣輕易了結。十八水道的總把子一言不發,收回目光,慢慢的伸出一隻手。
旁邊立刻有人遞上來一條棍子,說實話,大河灘這些跑江湖的人,平時用棍子的人很多,但是當這條棍子遞到水道總把的手裡時,我就皺起了眉頭。
雖然離的這麼遠,可我依稀能看見,那是一條丈許長的棍子,棍子是最堅硬的白蠟杆,打磨的筆直光滑,在棍子的一端,鑲嵌着一隻鐵鑄的龍頭。
這條棍子,和唐玄鋒還有龐獨用過的棍子一般無二。我有些懷疑,心說這事是不是太巧了,十八水道和七門八竿子都打不着,水道的總把,怎麼會用七門人慣用的武器?
這個念頭沒有轉完,水道總把手中的長棍呼的一掄,就這麼一下,足以看出他果然是那種拔尖的高手,隨手一掃長棍,就把面前幾十個排教的人逼的連連後退。
“咱們這麼多兄弟,可不能白死!”旁邊的幾個人看見總把動手了,一個個羣情激憤,跟在總把後面,猛衝向前。
神通總把的一條長棍瞬間就完全舞動開了,棍影層層疊疊,一個人使着棍子,卻好像有百十個人同時出棍一樣,威勢逼人。排教的人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幾十個人被擠在一條船上,此刻連躲都沒地方躲。站在最前頭的人頓時倒了大黴,沒有一個人能擋得住神通總把,長棍攜帶着千百斤的神力,擋者披靡,一棍子下去,立時就是骨碎筋折。
排教的人被逼的緊了,迫不得已翻身下水,與此同時,不遠處那條釘船上,偷偷摸摸下來幾個水鬼。我一看就知道,排教的水鬼想要弄沉十八水道的船。
排教的人最後幾乎全都被神通總把打落河中,緊跟着,船隻開動,直衝着排教的釘船就過來了。排教的人數雖然多,但被神通總把嚇破了膽,絲毫都不敢戀戰,十八水道的船一過來,釘船就想要逃竄。
我能看見神通總把手持長棍,矗立在船頭,頭頂那面船錨大旗獵獵作響,讓他整個人四溢着一種難言的威風和氣勢。
我左右看了看,河道里一出事,河灘上幾個人連同陰山道的黑袍男人已經溜的無影無蹤,看到周圍沒人了,我纔敢稍稍的挪動身子,跟隨着河道里的兩條船,想要繼續看看。
排教的釘船主要還是平時做活打撈使用的,因爲船上帶着太多諸如絞盤和工具,行駛的不快,十八水道的船乘風破浪,眼瞅着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釘船上的人都慌了,一旦讓神通總把上了釘船,這一船排教人就沒有好果子吃。
原本佔據上風的排教人此刻只剩下逃命的份兒,完全沒料到江南十八水道的總把子會親自北上大河灘。釘船全力加速,十八水道的船又追出去差不多能有一里地,驟然間,船隻在河道中微微的傾斜了一下。
我在河灘跑的久了,看見十八水道的船,就知道排教的水鬼在水下鑿破了船底。這種老式的船隻只有兩個浮艙,船底一破,就難逃沉船的厄運。
十八水道的船隨即減速了,不得不朝河岸靠攏,趁着這個機會,排教的釘船一口氣開出去很遠,那些落水的排教人,也都找地方上岸,轉眼間竄逃到了河灘的黑暗處。剛纔還喧鬧一片的河面,頓時沉寂下來。
十八水道這條船在沉沒之前,終於勉強靠岸,幾個漢子罵罵咧咧,只有神通總把慢慢收回手裡的龍頭長棍,還是冷着臉一言不發。
“總把,這條船要沉了,一時也修補不好,咱們換那條船吧。”
十八水道還有另一條船留在了後方,有人朝下游跑,去把那條尚未被破壞的船開到這邊,剩下的幾個人就在這條船裡進進出出,把該搬運出來的東西提前搬上河岸。
我躲在暗處,一直都在琢磨,這個神通總把善用龍頭棍,到底和七門有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僅憑一條龍頭棍,也判斷不出什麼,我不敢冒然露面,心想着看看再說。
“放開我……”
就在我沉思之間,聽見沉船的船艙裡,傳來了女人的聲音。一聽這聲音,我陡然就愣住了,因爲我覺得,這女人的聲音好似有些熟悉。
我立即努力回憶着,回憶自己什麼時候聽到過這聲音,不容我多想,十八水道的人從船艙裡押出來一個渾身綁滿繩索的女人。
月光就在頭頂,等這個女人一出來,立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的腦子一木,只覺得有些詫異,我沒料到,會在這裡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