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珏久久地趴在軟衾中,終於從平息的狂風暴雨中回覆意識,轉頭便看到龍曜側臥在一旁看她。這個——無恥的淫徒!即使長一副好面孔,依然掩不住他的人面獸心。
她恨他!
懷珏支起身體,盡力一個巴掌摑向那張可惡的面孔。但,她沒能打中他——他的動作比她更快,手一動就扣住她纖細的手腕,並且毫不容情地捏緊。
疼痛入骨,懷珏倔強地咬住嘴脣不肯出聲。
“沒有人敢打我!女人——更不行!”龍曜冷冷地說,眼眸中卻泛起興味。
“你以爲你是誰?是天?是地?還是天子?你不過是個□□的下流痞子!憑什麼以爲天下女人該受你玩弄?我厭惡你!你滾開!”懷珏恨恨地瞪着他,厭惡地嘶叫。
龍曜因她嘴裡吐出的嚴詞怔愕一下,竟然眉毛一揚,朗聲大笑。
這人是變態!爽朗的笑容後面藏着魔鬼的真面目。
懷珏乘着龍曜大笑分神,手用力一抽,脫離他的鉗制,不顧身體驟然襲來的疼痛,一躍下牀——她剛纔清楚地看到,他帶着一把刀,那把刀在他脫衣服時被隨意拋擲在桌上。
懷珏奔向那把刀,迅速從刀鞘裡抽出沉重得幾乎舉不動的刀,刀沒有舉起,淚已經先流下來——不,她不是要殺掉那個肆意毀她清白的男人,她殺不了他,即使殺了他,她也已被玷污——她……要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屈辱、不潔淨的生命,她還留着做什麼?
悔只悔,不該好好侍奉、回報爹孃……
懷珏咬緊牙,盡力舉起刀抹向頸側,那是一柄利刃,寒光凜凜、冷氣襲人,刀未到,她頸邊的長髮已縷縷斷落。
冷透肌膚的寒氣侵到頸項,懷珏眼一閉,心裡哀痛無比——爹,娘,來世……再見了……
咣——
一聲急促的響聲,緊接着一股大力擊開那把刀,懷珏握持不住,刀飛了出去,她的人也抵受不住強大的反衝力跌到一邊。
他,連她死都不讓!他到底爲什麼要折磨她?
懷珏勉強從地上坐起,便看到龍曜如天神,不,如魔鬼般矗立在她面前,強健的軀體□□,肌肉結實的胸膛劇烈起伏,似乎因她的反抗而怒氣勃發,看來更加駭人!
懷珏才意識到自己身上也是片縷全無,羞恥涌起,她一手掩着自己的身體,另一手胡亂四處摸索——她記得剛纔看到衣物的——終於,她的手觸到了柔軟的布料。抽過那塊布料,是龍曜的黑色長袍,但懷珏此時管不了了,迅速將自己圍裹其中。
“好烈的性子!”龍曜瞪着懷珏,也不知是生氣還是歎服或是別的,瞪了她好一會兒,才姿態從容地從桌上拿起衣物穿上。
他一低頭,懷珏便從地上跳起,衝向門外——很好,她竟在船上,在運河上,而且是在運河一處水勢浩蕩的河段上。
這樣,更方便不是嗎?此時此刻,她只想死,只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懷珏奔到船邊,縱身翻躍,飛出船欄,向河中墜落。河風凜冽,她的長髮紛亂飛舞,衣袂翩躚,如同迴歸水府的河妖,一切該結束了吧……但,噩夢不肯結束,當她落入水中,閉上眼睛的一刻,那個魔鬼也追了下來,牢牢地抓住她……
即使到了地獄,她也……永遠逃不開他,永遠……永遠……
懷珏再度從昏迷中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地獄裡,仍是在原先的艙房中——現在她已清楚,她在一條大船上,被一個魔鬼扣留,上天、下地、落水都無門……她該怎麼辦?
“姑娘,你醒了?”
又是那羣侍女,她們是魔鬼的幫兇!
懷珏不願理睬侍女們,勉強支起身要起來,卻發覺自己渾身綿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姑娘別費力氣了,主人怕姑娘再尋短見,吩咐給姑娘服下軟筋散,姑娘好好歇息,將養身子吧。”一個侍女在懷珏疑懼的目光下解釋。
他,做得真徹底!
“姑娘從了我們主人有何不好,天下多少女人盼都盼不來呢!”另一個侍女勸說。
有不情願做男人禁臠的女人,也有心甘情願被男人玩弄的女人!話不投機,懷珏不想應答。
“這個女人——就是昨天那個把主子和一船人都弄得雞飛狗跳的狐媚子嗎?”一個媚氣十足也尖刻十足的女人聲音格外突兀地傳來,艙裡的侍女聽到後立刻斂容肅立,紛紛行禮問安。
“給蘭主子請安!”
“蘭主子好!”
懷珏轉動眼珠尋找聲音來源:是一個年輕美貌、嫵媚至極的女子,也就二十歲左右,一雙靈活的大眼睛,轉動時帶着嫵媚,射向她卻又尖利已極,一身華貴的綾羅綢緞,珠光寶氣,貴氣十足。
“你到底是誰?哪來的?”蘭貴人蹙着眉頭看向懷珏。
“你——又是誰?”懷珏同樣蹙起眉頭,冷冷看着她。
“大膽!見了本貴——夫人還不趕緊下跪!我是主子的妻子,你算什麼東西?竟敢質問本夫人!”蘭貴人柳眉倒豎,怒氣衝衝地喝斥。
“蘭主子,主人給這位姑娘服了軟筋散——”一個侍女低低迴話。
“什麼?”蘭貴人又驚愕又憤怒又妒忌,“鬧了一宿還不夠,主子想把這個女人留到什麼時候?”
“奴婢不知!奴婢只是遵照主人旨意行事。”侍女們低頭作答。
“哼!貪一時新鮮則已!來人,傳我的話,把這女人給我丟下船去。她昨天不是想跳河嗎?本夫人成全她就是啦!來人——”蘭貴人頤指氣使,大聲呼喝。
周圍侍女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主人是忤逆不得的,但是蘭貴人也不好當面得罪,只能躊躇拖延。
“大膽賤婢,竟敢不聽本貴人號令!你們不敢,一切由本貴人擔着,怕什麼?主子不就是圖一時新鮮,說她自己走掉就得了。快點,給我把她丟下河去。”蘭貴人大吼。
“蘭主子,主人吩咐奴婢們好生看護這位姑娘,失了蹤主人會要奴婢們的命呀,求蘭主子手下留人。”侍女戰戰兢兢,全都下跪乞求。
懷珏淡漠地看着,好像在旁觀別人命運的判決。
這樣也好!她早已不願屈辱地活,何況——他是有妻室的人,即便因爲他玷污她清白而不得已依從,他也是她嫁不得的人。
她不願做帝王的妃,又豈會甘心當人家的妾?
“好!好!好!你們不從,膽敢違抗!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們?”蘭貴人惱怒萬分,沒有人支使,她自己上。
蘭貴人衝到牀邊,扣住懷珏的手,“你給我起來——起來——”她一邊叫嚷,一邊用力拖懷珏。
懷珏吃了軟筋散,根本無力起行,被蘭貴人幾個拖拉,便跌下牀。雖然地上鋪了厚實的地毯,仍是悶悶地傳來隱痛,懷珏忍住疼痛,任由蘭貴人把自己拖向艙門。
“蘭主子,這——這可不行哪!”
“蘭主子您行行好,放過奴婢們吧!主人回來若不見了姑娘……”
侍女們焦急地阻攔,卻也只敢出聲不敢動手搶下人來。
“怕什麼?一切有我擔當!滾開!”蘭貴人美麗的臉扭曲成一團,簡直窮兇極惡。
昨天主子臨幸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人,鬧得滿船人都知曉了,她是又嫉又恨,一張臉幾乎擱不住,哪裡容得下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女人留在主子身邊?就算主子回來,一時找不到人,她就不信自己強不過這女人去?一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草民、賤貨,憑什麼來跟她爭?哼!
“住手!”
正當艙房裡鬧哄哄成一片的時候,驀地傳來一聲威嚴的喝斥。
他又及時趕上了——懷珏無力地閉上眼睛,認命吧。
“主……主子,妾……妾身看到這位姑娘不小心跌下牀,想要扶她上去……奴婢們,你們說是不是?”蘭貴人嚇得跪倒在地,支吾幾聲卻又敏捷地找到藉口。
被她暗示的侍女們不敢附和。
“是這樣嗎?”龍曜以手中刀的刀鞘托起其中一個垂首侍女的下巴,足以震懾死人的目光牢牢鎖住她眼眸,冷峻地說:“我說過沒我的命令閒雜人等不許進來,你們不但違抗還想知情不報!說!”
“我說!主人,我說……蘭……貴人……想要把……姑娘丟下河……”侍女發着抖,戰慄地說。
“她胡說!主子,那狗奴才一派胡言!蘭兒怎會做這種事?蘭兒蒙主子深恩,願爲主子肝腦塗地,替主子照顧這位姑娘還來不及呢,怎會加害於她?主子——”蘭貴人先是向侍女疾言厲色斥責,轉而又討好龍曜還柔媚萬分撒起嬌來。
龍曜收回刀鞘,走到躺在地上的懷珏旁邊,躬身抱起她放回牀上,坐在牀邊轉過身來盯着蘭貴人。
蘭貴人悄悄對上龍曜的眼,看到主子毫無諒解之意,忙又低下頭去。
龍曜微微眯起眼睛看了蘭貴人一會兒,沉沉地開口:“你,可還記得我的要求?”
蘭貴人身體一顫,說道:“主子的話,妾身始終牢記!”
“哦?你重複一遍!”
“要……要和睦相處,不許勾心鬥角,善容人,不能嫉妒、歹毒,不準相殘……”蘭貴人絞盡腦汁語無倫次。
“既然記得還敢逐我新寵!自己說吧,你該當何罪?”龍曜面色冷凝而無情。
“……主……主子,主子就饒了蘭兒這次吧?蘭兒知道錯了!蘭兒再也不敢了!求主子開恩!”蘭貴人意識到自己真正惹怒了主人,立刻叩首如搗蒜,痛哭起來,神態楚楚可憐。
“我原囑咐任何人不得私自跟隨,你已犯了一次錯,現在仍一犯再犯,再姑息於你,他日豈不是連我都不放在眼裡?”
“蘭兒不敢!主子——”
“來人!”龍曜喝道。
一個侍衛立刻從艙外跑進來,垂手恭立:“屬下在,主人有何吩咐?”
“蘭貴人私自離城,有違上令,即刻把她押解回城。既然她喜歡到處走,你派人陪她一步一步走回京城。即刻起程,去!”
“是!主人!”侍衛應聲肅立,行了個告退禮,推拉着蘭貴人要她走。
“不要!主子!不要趕蘭兒走!蘭兒再也不敢了!求主子饒了蘭……”餘音繚繞,死命掙扎的蘭貴人哭天搶地被拉出艙去。
龍曜低頭看了看躺在牀上的懷珏,轉頭喚侍女,“拿杯清水來。”
侍女遵命奉上一杯清水,龍曜從身上取出一包藥粉,撒了些進去,把水送到懷珏脣邊。
“主人,奴婢來吧。”一個侍女忙伸手要替他。
“都退下。”龍曜揮揮衣袖令衆侍女離開,將那杯藥水灌進懷珏口中。
懷珏順從地喝下藥水,如果是□□,她更樂意喝。但,不是□□。喝下藥水,懷珏感到綿軟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力氣,那是——解藥。
“韋護。”龍曜向艙門喚了一聲。
“主人,屬下在。”艙門外跑進一個侍從,垂手而立。
懷珏認得他,他——就是那個在茶店裡與龍曜一唱一和的侍從。
龍曜把手中的刀遞給韋護,又吩咐:“退下吧!”
“是!”韋護恭敬地接過刀,躬躬身,退了出去。
他怕她又抽刀自盡,連刀也不放在艙房裡了。
船艙裡靜下來。
懷珏靜靜地看着龍曜,第一次細細打量他:他顯然是一個極有權勢的人——所以纔敢對她爲所欲爲,氣勢懾人,似乎尊貴無比,一雙眼睛目光銳利,深沉難測。
但正是這雙眼睛,經過剛纔的冷酷、決絕,此刻又轉爲令她暗暗心驚的放肆——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他對她的身子還沒厭倦。
“你到底是誰?”懷珏壓下心驚,不動聲色地問,這個男人掠奪得太理所當然,活似天下一切都是他的,根本不顧禮法與法律,更不理會他人的感受。
“龍曜。”
“我問的是——你到底是什麼人?”懷珏微蹙眉頭。
龍曜顯然不知如何作答,“呵”了一聲,低低笑出聲,“龍曜便是龍曜,你說——我是什麼人?”
他嘴角又掛上戲謔,又開始逗弄她了。
“別碰我!”懷珏揮舞雙手,想要閃躲他無處不在的嘴脣與身體。
“恕難從命!我的小美人!”龍曜兩隻手分別捉住懷珏的兩邊手腕,壓在她腦袋兩側,有力的腿腳也壓制住她胡亂踢騰的腳。
“惡徒!登徒子!放開我!”懷珏全力掙脫不得,因爲使力太過,很快力氣全消。
龍曜以看獵物徒勞掙扎的眼光饒有趣味地瞧着懷珏,直到她停下來呼呼喘氣才問:“你叫什麼名字?”
懷珏側過臉去,不願理他。
“這麼倔強?”龍曜抽出一隻手,沿着她臉頰緩緩爬下頸項,抓起她胸前的玉墜子仔細審視。
“不許……”懷珏一隻手得到自由,又要掙扎。
“沒有人敢命令或違抗我!”龍曜的手更快地捉住她,以一隻大手將她兩隻細嫩的小手壓在頭上,這下,她更是難以動彈,只能又氣又羞又惱又怒地瞪着那無禮至極的邪惡男人。
龍曜再度抓起懷珏胸前的玉佩,細細審視上面刻的兩個繁複大篆。
“懷珏——”龍曜念道,沉吟地看着身下的女孩,“是你的名字。”
她不回答。
他當她默認了,“懷珏,以後我就叫你珏兒吧。”龍曜放好她的玉佩,口裡低低吟哦:“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他、他的臉皮真夠厚的,奪取她的清白,竟還敢說什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懷珏氣不過地低嗤,還是不想與他應答。
“珏兒,你幾歲了?”他又問。
不答!
“莫非你想效仿息夫人?”龍曜扳過懷珏的臉,逼她與他對視。
她有一雙清澈至極的眼睛,眼神卻淡淡的,甚至是清冷的,使她看來不沾世事,美得卓絕。
“珏兒,你扮男兒真美,把我這個真男人也比下去了,回覆女兒身又這般國色天香……”龍曜幽黑的雙眼更暗沉了,低聲讚歎,脣開始印上她的肌膚。
他又來了——
恐懼與羞恥再度漫卷心頭,懷珏對此無能爲力,身體無可抑制地顫抖。
щщщ ▪тt kán ▪¢O “別怕——第二次會好很多。”龍曜出乎她意料地溫聲軟語,不再似昨日狂暴。
難道,女人就是這樣,被男人玷污過,再一次就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嗎……一切紊亂的氣息漸漸平復,懷珏羞愧地發覺,她果然中了這個男人的魔咒——她,竟失了抵擋……
身爲女人,如此軟弱啊,軟弱到身體也會背叛心靈。
懷珏轉身俯臥,埋首在軟衾中,羞愧而無助的淚滴滴滲入其中。
“做我的女人,是這麼傷心的事嗎?”龍曜撫着她的肩背,口氣和緩地俯在她耳邊問。
今夜的他是溫柔的,可,那也改變不了什麼,她恨他!
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