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安以然之前受到了不小的顛簸,顧丹陽回程時,速度並不快。
眸光所及,她敏銳的注意到,不過是救人的片刻功夫,俞皓那匹發狂的戰馬,已然是平息下來,繮繩甚至被救了俞皓的男子,牽在了手裡。
顧丹陽眸光流轉,策馬靠近了幾分,下一秒,她的脣角流瀉了幾絲瞭然的笑意。
是魚腥草!
離得近了,她明顯在空氣中捕捉了到了幾絲魚腥草的味道!
若說硃砂,川烏,石硫磺等藥物能讓馬匹發狂,那麼魚腥草便是最佳的解藥,只要嗅一嗅,就能讓動物極快的平復下來,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原來如此,看來今天這一切,都是某人自導自演的大戲了。
顧丹陽慵懶擡眸,看向了騎馬站在對面的殷重元。
沒錯,之前宛若神人天降,突然出現,將俞皓救下來的男子,正是殷重元!
說來,自從某皇后出現,殷重元的眸光就沒有離開過她。
現在顧丹陽擡眸之下,二人瞬間四目相對!
經過了幾天的修養,殷崇元面上的傷勢已然是好了大半,儘管被烏髮蓋住的前額,還有些隱約青紫,卻完全無損他逆天的顏值!
顧丹陽墨色瀲灩的眸光陡然濃如暗夜:這張臉果然跟那個狼崽子一模一樣!
此刻,微風過境。
她很確定,魚腥草的味道,就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顧丹陽脣角染上了似笑非笑的邪氣:不光臉長得像,連性子都這麼像,還真是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呢……
殷崇元只覺得周身壓力驟增,頭皮隱隱發麻,顧丹陽宛若實質的眸光彷彿穿透了他的胸腔,血肉,神經,窺探了到了他心底的隱秘,讓他惴惴不安,卻又……心跳加速。
殷崇元本能的想要避開視線,激盪的心跳,卻讓他無法動彈。
這時,顧丹陽驀地移開了視線,收回了所有的餘光,策馬離開了。
殷崇元一愣,胸腔驟然轉冷,趕忙穩了穩心神,緊隨其後。
還不等顧丹陽下馬,謝能臣等人已然是圍了上來。
“快!醫務小組,快把安以然扶下來,好好檢查一下!”謝能臣第一時間高聲道。
登時,以安以然經紀人爲首的一衆人,將安以然從馬背上扶了下來,帶去一旁檢查包紮了。
顧丹陽身輕如雲,翻身下馬,雙腳剛剛落地,謝能臣的誇獎就到了。
“小顧!好樣的,一直知道你馬術好,沒想到居然這麼好,今天可真是多虧了你了,怎麼樣,沒傷着哪兒吧?”
顧丹陽慵懶的整了整衣袍,隨意輕笑,“沒有。”
謝能臣當下笑了笑,豎起了大拇指,“沒有就好,小顧,你剛剛的動作……”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以李媛爲首的一衆迷妹的聲音壓了下去。
“顧女神,你剛剛的動作簡直帥呆了!”
“顧皇后,你騎馬怎麼能辣麼厲害,剛剛那是簡直就跟特效一樣,你能教教俺不?”
“顧皇后,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蘭陵王!”
“顧女神,剛剛沒受傷吧,要不要檢查一下,我來!”
“讓我來!”
……
不光是李媛,就連許嘉薇和羅蘭都加入了一衆迷妹的行列,羣情激動之下,謝能臣這位堂堂導演居然被擠了出來!
他出來之後,正好被擠到了林脩白和宋天鈞等人身邊。
幾人面面相覷,皆是無奈的相視而笑:顧皇后在劇組的人氣,真心是沒誰了!
眼見顧丹陽這邊徹底沒事兒了,謝能臣纔算是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這也不能怪某導演偏心,在衆人的角度看來,分明是俞皓先驚馬,纔會連累了安以然的,而且,俞皓是先被救下來的,遠不及安以然驚險。
招呼醫務小組將昏迷不醒的俞皓擡下去,謝能臣不由將眸光落在了殷崇元的身上。
如此近距離的觀看之下,他的雙眸驀地明亮了幾分!
單輪容貌,這個男子比之娛樂圈的頂級大神虞錦年,竟是還要強上一線,這可是了不得的資本啊!
只是……
注意到他身上最低等的兵服,謝能臣眉頭微蹙:“你是我們《醉蘭陵》的羣演?”
殷崇元不卑不亢的自我介紹道,“是,我是專門演士兵的羣演,我叫殷崇元。”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謝能臣不由暗暗感慨:以前光聽人說,有人穿了龍袍都不像太子,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什麼叫穿了兵服還像太子了,這樣的人去當羣演,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謝能臣露出了一個堪稱親切的笑容,“殷崇元,好名字,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因爲有你,咱們劇組恐怕就要出事故了。”
殷崇元搖了搖頭,“就算沒有我,顧小姐也會把人救下來,是我獻醜了。”
眼見面前這個男子似是沒有半分居功的意思,謝能臣心下越發滿意。
“是你謙虛了,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的?”似是怕人多心,謝能臣難得解釋了一句,“我只是好奇,今天羣演的戲份都已經結束了,你爲什麼還沒走呢?”
殷崇元淡淡的勾了勾脣角,只是一個細微的弧度,卻如雲破天光,讓人如沐晨輝,“因爲道具組那邊忙不過來,叫我過去幫忙,我正好幫着打理馬匹,之前就在附近,看到出事兒,纔剛剛好趕上的。”
劇組裡的確是有不少這樣的情況,劇務或者各個工作組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會徵召羣演做事,這種臨時的工作,一般薪水極低,大部分時候甚至沒有薪水,簡直就跟義務幫忙差不多,很少有人願意做。
殷崇元能幫忙打理馬匹,讓謝能臣越發對他多了幾分賞識,“小夥子挺勤快的,很好,今天這件事我記下了,咱們《醉蘭陵》劇組欠你個人情。”
殷崇元聞言,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激動,從容依舊,踏踏實實道,“謝導,這是我該做的,談不上人情。”
這話讓謝能臣眼底越發多了兩分真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殷崇元,好好幹!”
不遠處,走出人羣的顧丹陽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似笑非笑的勾了勾脣角:看來,殷崇元的第一步已經達到了。
廢了這麼大功夫,他想要的絕對不僅僅是謝能臣的一點點賞識,或者是對俞皓小小的報復,如果她猜的沒錯,這只是一個鋪墊,他恐怕還有後手。
“顧女神,咱們去補補妝吧。”李媛的聲音傳了過來。
顧丹陽當下收回了眸光,跟着李媛去了化妝室。
就在她轉頭的瞬間,殷崇元跟謝能臣結束了對話,眸光第一時間追尋了過來。
可惜,他看到的只是顧丹陽的背影。
此刻,還有一個人也在關注顧皇后。
眼見她跟着李媛去了休息室,已經接受完檢查,包紮完畢的安以然,當下起身,朝着顧丹陽追了過去。
因爲只是單純的補妝,化妝室的門是開着的。
安以然到了門口,並沒有隨意的進入,而是站在外面,紳士的敲了敲房門,“我能進來嗎?”
“當然,請進。”
聽到安以然的聲音,顧丹陽直接放行,慵懶側目的笑問道,“你的傷怎麼樣?”
“只是一點點擦傷,沒有大礙,已經沒事了。”安以然擡了擡被包紮過後的手腕,隨即轉頭衝着李媛認真道,“李媛,我想跟丹陽單獨聊幾句,可以嗎?”
李媛在二人身上游走了一番,當下識趣兒的站起身來,擺了擺手,“好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顧女神,等你們聊完了,給我個電話,我先去吃點東西。”
李媛離開之後,順便把房門也給關上了。
不得不說,某化妝師看似大大咧咧,其實也是個粗中有細的人。
眼見李媛離開,顧丹陽示意安以然坐下,“想聊什麼?”
安以然尋了一個距離顧丹陽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謝謝你,謝謝你今天救了我,要不是你,我恐怕沒辦法繼續拍攝了。”
“我的馬術還不錯,救你只是舉手之勞,沒你說的那麼嚴重,更何況,你是我皇朝娛樂的人,自己人出事,我豈有不救之理呢。”顧丹陽漫不經心的笑了笑,“沒必要放在心上。”
安以然聞言,清冷的眸光染上了從未有過的灼熱,近乎肅然的專注道,“對你或許只是舉手之勞,對我卻是值得銘記一生的回憶,我沒辦法不放在心上!”
顧丹陽眉梢微挑,勾了勾脣角,“幹嘛這麼嚴肅,搞得好像要以身相許似的……”
“如果可以,我願意以身相許!”
安以然驀地站起身來,雙拳緊握,聲音帶了幾分顫抖道,“丹陽,我……喜歡你!”
如此突如其來的表白,讓顧丹陽眸光微頓。
下一秒,她優雅的站起身來,直視安以然的雙眼,簡單直接道,“抱歉,我只當你是朋友,說句時下矯情點的話,我對你沒感覺。”
許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答案,安以然除了一剎剜心的鈍痛,竟是沒有太過強烈的失落感。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安以然染滿苦澀的脣角,溫柔的勾了勾,“但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知道,我喜歡你。”
盛世銘最近頻頻暴露的‘本能’,讓他意識到,這位太子爺對顧丹陽的心思,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重得多,這讓他莫名生出了一種感覺,如果他再不說出來,恐怕就沒機會說了。
“喜歡就是要說出來,我欣賞你這一點,但是,僅此而已。”顧丹陽淡定從容道,“我不喜歡你,所以不能也不會給你希望。”
顧丹陽並不是個高尚的人,相反,她很自私,對感情看的不重,也並不長情,但有一點,在她對一個人有興趣的時候,絕對不會去染指第二個,更何況,她對安以然的確沒有興趣。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不斷的給人希望,不如一開始就讓人絕望。
說來,這很殘忍。
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關懷呢。
安以然不是糊塗人,自然瞭解顧皇后的用意。
就是因爲了解,所以,他才越發的不想放手。
沉默垂首了片刻,安以然終是擡頭,不甘的咬牙道,“丹陽,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安以然一字一句道,“那個盛世銘……是在追求你嗎?”
顧丹陽並沒有隱瞞,“是。”
“那你……”
安以然眸光緊縮,似是想詢問什麼,卻最終沒有勇氣問出口,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狀似釋然的輕笑道,“算了,丹陽,不管你以後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站在你的身後。”
只要能站在身後看着她,等着她,或許他還有機會……
顧丹陽眸光流轉,笑意嫣然的勾了勾脣角,“可是我這個人,喜歡往前走,從來不會回頭看,比起站在我身後,我更需要跟我並肩作戰的夥伴。”
安以然聞言,微微一滯,隨即脣角泛起了一抹苦笑:她的拒絕果真是不留餘地,連這最後一絲的機會,都不留給他,罷了……
“看來我要加快腳步了。”安以然強壓下心頭翻涌的酸澀,朝着顧丹陽伸出了手,“還是朋友嗎?”
顧丹陽將手搭在了安以然的手中,勾了勾脣角,“當然。”
驚馬事件之後,謝能臣讓人好好的調查了戰馬的身體飲食狀況,並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於是乎,這件事直接被定性爲意外事故,很快被揭過去了。
但它的影響卻遠沒有過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受到了驚嚇,俞皓的拍攝狀態很不好,第二天頻頻NG,第三天直接就沒來!
這讓謝能臣十分震怒,直接打電話給俞皓的經紀人,誰知得到了一個近乎晴天霹靂的消息:俞皓出車禍住院了!
要是單純的皮外傷還沒什麼,大不了先拍別人的戲份,但是俞皓直接手腳骨折,連牀都下不了了,更別說拍戲了!
值得慶幸的是,俞皓剛剛投入拍攝沒幾天,重拍的話損失並不大,但問題是,成年高緯這個角色,找誰來演呢?
謝能臣放了電話之後,急的在片場來回踱步。
找誰呢?
誰的檔期還有空呢?
就在謝能臣準備讓助理打電話詢問一下的時候,就見不遠處,穿着兵服的殷崇元正在幫道具組的工作人員搬東西。
想到之前殷崇元一騎絕塵的風姿和傲然馬背的氣度,他雙眼一亮,朝着助理吩咐道,“把殷崇元給我叫過來。”
經過了驚馬事件,劇組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殷崇元的名字。
助理當下小跑過去,客客氣氣的將殷崇元領到了謝能臣的面前。
謝能臣先是跟殷崇元寒暄了幾句,很快便切入了正題,“小殷啊,我想問問你,你之前受過專業的表演訓練嗎?”
殷崇元實話實說,“沒有。”
他是被扔在孤兒院的棄嬰,從記事起,除了捱打,就是飢餓,要不是因爲他的相貌,他說不定早就成了殘疾了,那所孤兒院簡直就是黑暗的魔窟。
年幼的殷崇元費勁心力,籌劃了整整三年,將孤兒院的醜惡曝光,整垮了魔窟,這才逃了出來。
之後,他爲了生存,加入了幫派,誰知道因爲身手太過,遭到老大的誣陷打壓,九死一生,幾乎做掉整個幫派,纔算是脫離了黑道。
中間,他經歷過無數的泥濘,才無意間踏入了娛樂圈。
這樣的他,怎麼可能有機會去接受專業的表演訓練呢!
謝能臣對於這個答案,並不意外,畢竟在影視圈,半路出家的人多不勝數,沒有受過訓練也沒什麼。
他當下換了一個問題,“那你除了羣演,還演過其他的角色嗎?”
“沒有。”
謝能臣再次聽到這兩個字,不由皺了皺眉:“難道就沒有一個導演找過你?”
“有一個。”殷崇元淨若天光雪色的雙眸劃過了幾絲外露的遺憾,“可惜,我那時候趕上受傷,所以……”
“那還真是挺可惜的。”
謝能臣嘴裡說着可惜,雙眉卻漸漸的舒展開來。
這樣纔對嘛,擁有這樣一張臉,不可能沒有導演看重纔對,導演既然會找他,就說明他應該是有演技的,可以一試!
思及此,謝能臣當下笑道,“其實,我現在手頭正好有一個機會,不知道你想不想要試試呢?”
殷崇元好奇道,“您指的是……”
謝能臣笑着解釋道,“俞皓今天早晨出車禍了,估計沒辦法出演了,現在要臨時換演員,昨天我看你的馬術和氣勢都不錯,想讓你試試高緯這個角色,當然,只是給你個機會,能不能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殷崇元聞言,面上登時一喜,鄭重點頭道,“我一定好好把握!”
“很好。”謝能臣滿意的點了點頭,將劇本翻開,指了指上面的一個橋段,“一會兒你跟顧丹陽試一下這場戲……”
殷崇元聞言,眼底深處驀地起伏涌動:謝能臣居然讓他跟顧丹陽對戲!
他不自覺的脣角上揚,看劇本的眼神越發專注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