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銘!”
顧丹陽的聲音,第一次如此的聲嘶力竭。
等她撲到棋盤臺的邊緣,就見盛世銘已然是完全被暗不見底的深淵吞沒了,在木傭機關咔擦作響的回聲下,她連落水之聲都沒有聽到,眼前盡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還有空氣中殘留的血腥氣。
顧丹陽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也被那樣綿密的黑暗吞噬,胸腔內又冷又空,連呼吸都是疼的,那是一種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讓人無法思考,腦子裡浮光掠影,全都是盛世銘的身影。
她記得他們初遇時,他那雙令人驚豔的雙眸;記得他搬到自家旁邊,千方百計想要她過去做客的樣子;他在廚房裡忙前忙後的樣子;他爲了她暗搓搓的上網刷微博的樣子;爲了她吃醋的樣子;爲了她的一條短信,甚至一句話,喜形於色的樣子;爲了她一本正經說情話的樣子,還有……爲了她,奮不顧身的樣子……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的記憶裡,已經收藏了這麼多個他。
顧丹陽一直以爲,她對盛世銘的喜歡,不過有性而無心,欲遠大於情,直到這一刻!
直到她伸出手,卻再也不能輕易觸及他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對他早就已經不止喜歡,他對她居然已經這般重要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完全不顧性命跟隨自己,墜入暗道,而現在,他用自己的性命,換了她生存的希望,甚至連跌落深淵前的那一秒,還在爲她掃清障礙,想到這些,顧丹陽心臟的鈍痛便不可抑制的蔓延開來,甚至,涌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他……會離開她嗎?
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顧丹陽毫不猶豫的掐斷了,泛着痛色的雙眸,宛若撥雲見日,漸漸恢復清明,慢慢堅定不移起來:這深淵下方是水,盛世銘掉下去,生還的希望很大,最重要的是,她家大銘,從來沒讓她失望過,以前沒有,她相信,這次也不會!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浪費她家男人奮不顧身爲她贏得的希望,快點走出去。
只有他們脫險了,才能儘快展開營救。
她相信,那個男人一定會用盡一切方法回到她身邊,而她,也要用盡全力,把他找回來!
話說兩頭,眼見顧丹陽掙開自己,撲向棋盤臺的邊緣,喊出那聲大銘,殷崇元不由心神巨震!
按理說,那個天神一般,讓他忌憚不已的男人落入深淵,他該高興纔對,但是,看着如此模樣的顧皇后,他卻是莫名一慌,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然是木已成舟,完全不同以往了!
他還來不及細想,就見三隻機關木俑朝着他們攻擊過來,殷崇元心緒沉悶之下,眼底壓抑的嗜血噴薄而出。
他再也沒有任何留手,完全無視了機關木俑的進攻,甚至不惜以傷換傷,將三隻木俑的小腿全部砍斷。
與此同時,關曉菊和陸長春等人也注意到了這裡的情形。
他們已經習慣了顧丹陽和盛世銘的強大,完全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顧丹陽的那聲叫喊,就像是一聲驚雷,在衆人的耳畔炸響,悲慟之餘,他們心底的愧疚就像是被投入乾草地的火種,迅速燎原。
尤其是關曉菊!
他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羞愧的像是燒着了一樣,從頭到腳都是火辣辣的。
如果顧皇后不是爲了救他,也不會發生狀況,盛太子也不會爲她受傷,掉進深淵,他堂堂一個七尺男兒,自從進來這裡開始,不但一點忙沒幫上,還給人添了不少麻煩,簡直愧對男人這兩個字!
思及此,關曉菊雙眼充血,面上第一次涌上了一種名爲血性的東西,他舉起手上的鏟子,大叫一聲,直接撲向了一隻木俑。
因爲那隻木俑是背對他的,沒有防備之下,竟是被卸掉了一隻胳膊!
關曉菊見此,登時信心倍增,朝着顧皇后的方向跑去,眼底滿是堅決,就算受傷,就算拼命,他也要保護自己救命恩人的周全!
不光是關曉菊這邊發了狠,王大嶽和李廣等人亦是被激的紅了眼,戰鬥力翻倍增加,就連陸長春都拼了老命,舉起武器,開始了戰鬥。
不得不說,在衆人的拼命下,片刻之間,的確是頗有成效。
只可惜,那些木俑不會累亦不會死,只要不是被砍斷雙腿,就能繼續活動。
再加上刀車的不時進攻,衆人很快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時,顧丹陽的聲音宛若月華出岫,驀地傳了過來,“想辦法破壞棋盤上的軌道,尤其是節點,那裡纔是這座機關真正的弱點!”
眼見顧丹陽站起身來,似是恢復了清明,殷崇元眸光一鬆,腦子裡不由想到了之前盛世銘墜落深淵前,甩出的那一刀。
那時,他的心思都在顧皇后的身上,沒有留意那一刀的玄機,現在想來才發現,那一刀似乎就是破壞了戰車跟棋盤相交的軌道,這才讓戰車停下來的!
殷崇元雙眼精光大盛,當下看準時機,越過一隻木俑,一刀落在了棋盤相交的節點之上。
只聽“咔擦”一聲,距離他不遠處的一隻木俑,驟然間停住了!
連帶着周圍好幾只木俑的行動,似乎都遲緩起來。
“果然有用!”
就在殷崇元行動的時候,關曉菊和李廣等人也沒有遲疑,尤其是關曉菊,拼着手臂被砍上一刀的危險,直接一鏟子戳在了木俑腳尖跟棋盤相交的位置。
登時,木俑就像是被掐斷了動力一般,驀地靜止不動了!
“真的管用,真的管用!”
王大嶽和李廣兩人也破壞了兩處節點,成功讓三隻木俑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顧丹陽也加入了戰鬥,她的確沒有了內力,但五感的靈敏度還在,她並沒有被自家男人的鮮血衝昏頭腦,大拉拉的衝上去,她眼見哪片兒的木俑行動遲緩,被牽制住了,這才精準出手,抓住節點的位置,一刀下去,便會讓一片木俑叫停。
終於,在衆人的浴血奮戰之下,隨着最後一輛塞門刀車完全停下,整個棋盤纔算是完全被破壞掉了!
衆人趁此機會,趕忙跑出棋盤所在的範圍。
重新踏上石板路的一剎,衆人皆是雙腿一軟,癱倒在了地面上。
顧丹陽同樣坐了下來,沒有了內力的支撐,她比之旁人,還要疲憊一些。
眼見顧丹陽坐下,殷崇元當下拿出僅有的一瓶水,遞到了她的面前,“顧小姐,喝點水吧。”
顧丹陽的眸光穿過一尊尊的凝滯的木俑,看向某位爺墜落的方向,淡聲道,“我不渴。”
殷崇元見此,眉頭微蹙,只能將水收起,關切道,“你身體怎麼樣,沒事吧?”
顧丹陽惜字如金道,“我沒事。”
殷崇元卻是放心不下,追問道,“如果你身體沒事,你之前怎麼會突然間……變得那麼虛弱呢?”
顧丹陽聞言,這才收回視線,眸光微暗道,“那些機關俑內藏有一種白煙,吸入之後,便會內勁全無,我將木俑打碎,不小心中招了,過幾天就會恢復,沒有大礙。”
殷崇元幾不可查的怔了怔:之前他只是有所懷疑,沒想到她真的身懷武功,與常人不同,不知道那些木俑中的白煙到底是什麼東西,居然這般神奇?
殷崇元暗暗記下白煙一事,懸在半空中的心,也算是放了下來:她身體沒事就好。
這時,一直在關注顧皇后的陸長春和關曉菊等人,一聽這話,皆是坐不住了。
陸長春在李廣的攙扶下走上前來,在顧皇后面前站定之後,滿面愧疚的歉然道,“顧小友,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推測說木俑的機關在身體裡,你也不會打碎木俑,吸入那種白煙出現狀況了,是我害了你,害了盛小友!”
陸長春話音落下,關曉菊也緊隨其後,來了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顧小姐,是我的錯,是我膽子小,這一路上一直被你們保護,簡直就跟寄生蟲沒兩樣,一出了事兒,就要別人搭救,這才讓盛先生髮生了這樣的意外,是我對不起你們!是我對不起你們!”
說真的,不管是陸長春也好,關曉菊也罷,形象都有點不忍直視。
陸長春除了腿部有塊擦傷之外,身上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傷,就是激烈的拼殺之下,身體佝佝僂僂的,頭髮凌亂,雙腿都有點打顫。
至於關曉菊,就比較慘了,他的後背和手臂上,皆是有數道劃傷,雖然每道都不深,但看着相當嚴重,半個身子都被染紅了。
顧丹陽見此,面上沒有任何波動。
“不關你們的事。”她實話實說道。
人是她要救的,而盛世銘純粹是爲她而墜落懸崖,跟別人無關。
顧丹陽站起身來,墨色瀲灩的雙眸濃黑如夜,散發着堅如磐石的幽光,一字一句道,“大銘不會有事的,我會找到他!如果可以的話,繼續趕路吧。”
現在,在她的心裡,沒有什麼比離開這裡,找人救援,來的重要。
眼見始皇地宮近在咫尺,陸長春當下點了點頭,“好,那咱們就繼續前進。”
不得不說,經過了這麼一場劫難,衆人對於即將踏足始皇地宮的熱情,都降低了不少。
看着面前厚重巨大的青銅門扉,殷崇元回身道,“陸教授,這門要怎麼打開啊?”
陸長春謹慎道,“留意這門上一些花紋和凸起處,有沒有什麼機關按鈕之類的,如果沒有的話,再檢查一下兩側的燈盞,機關很可能就藏在這些地方。”
登時,殷崇元,李廣和王大嶽仔細的查看着大門上花紋的凸起,顧丹陽則是看向了大門的兩側,查看了一下嵌在牆壁上的火炬形燈盞。
“嗯?”
感受到燈盞的鬆動,顧丹陽眉梢微挑,順勢將燈盞往外一掰。
咔擦!
下一秒,阻擋在衆人面前的青銅金門應聲而開!
剎那,熒光閃爍,華光流轉。
衆人習慣了照明燈的光芒,陡然看到這樣自然柔和的光線,皆是不自覺的眨了眨眼。
這些華光,正是夜明珠發出的!
衆人不自覺的關掉了手電,踏入這座被封塵了數千年的地宮。
只見整座地宮,如推測般的宏偉巨大,雖然整片地宮連成一體,卻被宮牆分爲九個偏殿和一個主殿,主殿的頂壁繪有天象,在流星雨和日蝕月食等天象的位置上,嵌着大小不等的夜明珠,驟然望去,宛若星空,照亮了整座地宮。
而整個地宮的地面,則是青銅鋪築,其上按照華夏的地理分佈,刻着江河湖海,所有的紋路都是凹下去的,十分幽深,但踏上去的感覺,卻是平的。
那種感覺,就像是走在濃縮的江河之上,讓人十分震撼!
衆人進來之後,最先看到的自然是距離他們最近的偏殿。
那些偏殿內,皆在外側牆壁上嵌着蟠螭燈,燈由上好的青玉雕成,高七尺五寸,以口銜鐙,鐙上放有膏體,歷經千年,仍舊雪白剔透,一看就不是凡物。
“這個應該就是人魚膏了吧?”李廣躍躍欲試道,“教授,我能點上試試嗎?”
陸長春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這才點了點頭,“小心一點。”
說來,整個地宮的主殿雖然嵌着夜明珠,燈火通明,但偏殿內光線就有些暗了,好在蟠螭燈被嵌在了牆壁外側的部位,李廣很容易就把兩盞燈全部點燃了。
隨着火苗升騰,整座偏殿登時被衆人盡收眼底。
王大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教授,您快看啊!寶藏,秦王寶藏!”
也不怪衆人如此激動,只見在整座偏殿內,擺滿了半人大小的箱子,箱子內滿是珠寶首飾,簡直晃花人眼!
殷崇元則是注意到了偏殿正中央的青銅鼎,“爲什麼這些寶藏的中央,會有一隻青銅鼎呢?”
“這是秦王九鼎啊!”
經了殷崇元的提醒,陸長春不由眸光一震,“相傳始皇爲了效仿禹王九鼎鎮江山,同樣煉製了秦王九鼎,只是,沒想到這九座鼎反而成了他的陪葬品,如果我猜的不錯,這裡每座偏殿的中央,都放了一隻。”
就在陸長春研究青銅九鼎的時候,李廣已然是將第二座偏殿的蟠螭燈點燃了。
不同於第一座偏殿的珠寶玉石,這第二座偏殿,則是擺滿了綾羅綢緞!
可能是因爲之前這些蟠螭長明燈耗盡了地宮內的氧氣,這些綾羅綢緞在裡面保存了兩千多年,竟是沒有一點腐壞,仍舊華光流轉,色彩動人。
顧丹陽注意到了其中幾塊光滑如水的面料,不由微微駐足。
那幾塊面料,是十分罕有的天蠶絲製成的,這種天蠶緞,是綢緞中的極品,遠不是現在所謂的那些個天絲貢緞能比的。
顧丹陽剔透修長的玉指劃過一塊硃紅色的天絲緞,眸光恍惚:她記得她家男人,似乎一直想要一隻她親手繡的荷包來着……
“顧小姐,你怎麼了?”眼見顧丹陽在一箱綢緞前久久駐足,殷崇元登時走上前來,出聲問道。
“沒什麼。”
顧丹陽這纔回過神來,將天絲緞放下。
這時,陸長春幾人已然是從第一座偏殿走了過來。
眼見他們似是要踏入第二座偏殿,顧丹陽不容置疑的提醒道,“陸教授,現在時間緊迫,找到暗道出口纔是最要緊的,始皇地宮已經開啓,這些東西,有的是時間慢慢研究。”
陸長春等人癡迷考古,看見始皇的陪葬品,自然有些抑制不住激動,被顧皇后一個提醒,這才清醒了幾分。
的確,現在可不是查看這些的時候,抓緊時間出去纔是硬道理。
陸長春當下歉然道,“沒錯,沒錯,咱們繼續走!”
衆人登時退出了第二座偏殿,朝前走去。
除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外,始皇的陪葬品,還有書畫卷軸,神兵利器,金絲縷衣,黃金戰車……各種奇珍異寶,應有盡有。
衆人雖然心下驚歎,但並沒有停下腳步。
但是,當他們走到主殿中心的時候,卻不得不停下了!
原因無他,只見在主殿正中的位置上,搭建着一座青銅高臺,青銅高臺上刻着華夏九州綿延的山脈走向,儼然是一片濃縮的萬里河山,而在青銅高臺之上,赫然擺放着一座嵌翡帶翠的金棺!
沒錯!
就是金棺!
毫無疑問,這裡就是始皇真正的葬骨之地了!
有些親可能不喜歡盜墓冒險的內容,因爲這部分涉及到女主情感的轉變,所以歡歡寫的細了一點,馬上就要結束了哈,親們表捉急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