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了餐點,顧丹陽便道自己乏了。
殷崇元沒有半分遲疑,當下讓人撤了餐點,道了句好好休息,下午再過來,便退了出去。
眼見殷崇元離開,顧丹陽四處打量了一番。
房間內沒有監控,也沒有跟外界通訊的設備,從窗口向外望去,入目的便是白色的沙灘和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彷彿沒有盡頭。
這樣的地方,就算自家男人想要找到,恐怕也要廢一番功夫了。
顧丹陽伸手撫了撫腹部,墨色瀲灩的眼底暗光流淌:她雖然行事霸道,卻並不是寧折不彎的人,如此情況之下,積聚力量,調養身體,纔是當務之急,至於其他的,她相信自家男人,不會令她失望的。
當然,顧丹陽也不會坐以待斃,午休片刻之後,便走出了臥室。
出乎意料的,臥室外除了待命的傭人之人,並沒有任何看守,更沒人對她進行阻攔。
顧丹陽順利的穿過了陽光滿溢的長廊,步入了距離臥房最近的一處客廳。
此刻,殷崇元正坐在沙發上,桌面上擺放着一隻類似於箱體的手提電腦,周圍還有一些高科技設備,想必是用來跟外界通信,並且屏蔽信號用的。
眼見顧皇后出現,殷崇元大大方方的關上電腦,起身笑道,“丹陽,你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顧丹陽淡聲道,“你一直在這兒。”
“是啊,一直在這兒。”殷崇元笑着攤了攤手,“你知道的,對我來說,跟你相處的一分一秒都很寶貴,我浪費不起。”
顧丹陽漫不經心的勾了勾脣角,“的確,借來的時間,總是短暫而虛妄的。”
殷崇元指尖微頓,面上的笑容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好了,不說這些,既然你醒了,我帶你四處逛逛吧,順便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顧丹陽笑了笑,不置可否。
殷崇元對於顧皇后並沒有任何隱瞞,帶她在島上的幾處景點逛了一圈。
這座島嶼面積雖然不算大,卻是五臟俱全,不但有沙灘,叢林,還有瀑布,巖洞,着實稱得上一句世外桃源,風景如畫。
考慮到顧皇后的身體,殷崇元並沒有帶人逛太久,便回到了他們所在古堡別墅。
“這裡是後院?”
眼見殷崇元將她帶到了古堡別墅後身的一座單獨的宅院內,顧丹陽眉梢微挑,“你想帶我見什麼人?”
殷崇元嘴角動了動,“我父親。”
顧丹陽聞言,眸光輕閃,腳步沒有半分變化。
很快,兩人進入了大廳。
“父親,我來看你了。”
顧丹陽循聲望去,就見宅院大廳中坐着一名老者,這人坐在輪椅上,頭髮半灰半黑,面上眼斜嘴歪,嘴角還沁着幾絲唾液,一身頹敗的氣息。
看到殷崇元的到來,這人像是突然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劇烈的掙扎起來,一雙渾濁的瞳孔,驟然蓄滿了仇恨,讓人不寒而慄。
殷崇元卻是毫無所覺,從衣兜裡掏出隨身的手絹,爲殷正德擦了擦口水。
“這麼長時間了,您見到我,還是這麼激動。”他擦完了口水,將手絹交給下人,紳士的指了指顧皇后,“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顧丹陽,我心愛的女人,丹陽,這位就是殷家的前任家主,我的父親了。”
“殷先生,你好。”
顧丹陽無視了殷崇元的介紹,出於對年長者的禮儀,簡單的打了個招呼,眉梢微挑道,“殷先生這是中風了?”
殷崇元似嘲似諷的勾了勾脣角,“是啊,中風了,因爲不甘心被我取代,急怒攻心,然後就變成這副樣子了,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顧丹陽隨意的攤了攤手,“如果你一定要說的話。”
殷崇元笑了笑,沒有在意顧皇后的態度。
他想要把他的過往說給她聽,哪怕這些過往荊棘遍佈,血色瀰漫,他也想傾訴給她聽,讓她多瞭解他一點,彷彿這樣,他們便能靠近一點點。
殷崇元慢慢開口,陷入了回憶,從孤兒院開始,一直到他回到殷家,拿下家主之位……
“我這個父親一心想拿我當擋箭牌,沒想到,我這個擋箭牌,最後反而把他取而代之了,是不是很諷刺?”
殷崇元一邊說着,一邊看向了口水橫流的殷正德,眼底劃過了浮光掠影般的回憶,“小時候,我在孤兒院,受盡欺凌,每次被打的遍體鱗傷,我都在想,如果我有父親就好了,不知道我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現在我知道了,可我寧願不知道。”
顧丹陽靜靜的聽完,一針見血的輕聲道,“權勢噬人,富貴遮眼,世間事總是有得有失的,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會爲了子女付出一切。”
“權勢噬人,富貴遮眼,有得有失,的確是有得有失……”殷崇元渾身一震,喃喃自語的咀嚼了一聲,隨即將注意力放到了最後一句話上,他驀地側目道,“你呢,你會怎麼做?”
殷崇元問得簡單,顧丹陽卻是聽得明白。
她溫柔的輕撫自己的腹部,脣角綻放了華豔逼人的笑意,“我還沒有學會怎麼去當一個母親,但我絕不會讓人傷害他。”
殷崇元幾乎被那樣的笑容灼傷了神經!
“他真幸運。”殷崇元嚥下喉嚨的苦澀,維持着脣角的弧度道,“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
顧丹陽實話實說,“我只是貢獻了一雙耳朵而已。”
殷崇元笑的滿足,“這就夠了。”
離開宅院,顧丹陽二人途徑側面的一處偏院。
雖然服食了凡人草,顧皇后五感卻依舊遠超常人,隔得老遠,她便看到了出現在偏院中的那一男一女。
顧丹陽眼底難得劃過了一絲驚訝,“那是……殷志豪和柳心恬?”
只見在偏院中,殷志豪跟殷正德一樣,坐着輪椅,四肢無力的耷拉着,身上蓋着毛毯,一張還算英俊的面孔,一臉扭曲,盯着柳心恬,不住的咒罵。
至於柳心恬,一張臉早就因爲潰爛,而變得醜如厲鬼,明明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整個人卻如五六十歲的老嫗,佝僂,猥瑣,乾枯,麻木。
顧丹陽對於處心積慮想要迫害自己的人,自然不會有所同情,她只是有點意外,這兩人會出現在這裡。
下一秒,殷崇元給了她答案,“之前父親那麼疼愛我這位大哥,索性,我就把他們接過來,跟父親作伴,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們,我馬上送他們離開。”
顧丹陽:“無所謂,兩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殷崇元冷笑道,“說來,我還要感謝盛世銘,如果不是他廢了殷志豪,我還沒機會回到殷家,得到現在的這一切。”
顧丹陽聞言,順勢反脣輕笑,“既然得到了,就該珍惜眼前的一切,不是嗎?”
殷崇元眸光微滯,隨即灼熱的燒向顧皇后,不自覺的擡高了聲線,“可惜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爲了我想要的,付出這一切又何妨!”
顧丹陽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你應該很清楚,大銘找到這裡是早晚的事,你又何必爲了一場鏡花水月,枉費心機呢?”
殷崇元指尖微僵,他強壓下眼底翻滾的陰霾,轉移話題道,“我不想談這個,時間已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殷崇元可謂是耐心十足,每天跟顧皇后賞景聊天,甚至是看電影,顧丹陽也沒有刻意的刺激他,最多也就是不言不語。
平心而論,殷崇元跟她前世養過的狼崽子,性子真的很像,這樣的相處,於她來說,並不困難。
漸漸的,顧丹陽發現,殷崇元待在書房,或者離開的時間越來越多,眼底也慢慢的染了些許焦躁,這讓她敏銳的意識到:自家男人恐怕很快就要找來了。
六天後的早晨。
顧丹陽睜開眼,便看到殷崇元站在自己的牀邊。
可能是因爲懷孕了,嗜睡的緣故,她最近睡得很沉,反應也慢了不少。
逆着光,殷崇元的表情讓人看不真切。
щшш ●тт kān ●¢〇
顧丹陽慢條斯理的起身,不慌不忙道,“你怎麼在這兒?”
殷崇元上前了幾步,走出陽光的包圍,面上露出了跟往常一般無二的笑容,“今天我有個驚喜要給你,先吃東西吧,吃完了,我帶你去沙灘。”
顧丹陽眸光微閃,不置可否。
用完了早餐,殷崇元便將顧丹陽帶到了沙灘上。
只見在碧海藍天之下,雪白晶瑩的沙灘上,搭着一座纏滿了鮮花的白色紗帳,紗帳內,放着一張鋪了雪白刺繡桌布的長桌,桌面上擺了華麗的燭臺,被搭成塔狀的酒杯,還有一片心形的鮮花,在鮮花的正中央,放着兩隻精美的絲絨盒子,看樣子就知道,裡面放的必然是戒指!
顧丹陽幾不可查的蹙了蹙眉,“殷崇元,你這是幹什麼?”
殷崇元步入紗帳內,拿起了其中一隻絲絨盒子,“如你所見,我要向你求婚。”
他一邊說着,一邊打開絲絨盒子,將裡面梨黃色的鴿子蛋鑽戒,送到顧皇后的跟前,單膝跪地,面上的笑容風光霽月,滿面赤誠,“丹陽,嫁給我!”
儘管殷崇元表現的從容不迫,顧丹陽卻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眼底深處潛藏的急切,顧丹陽笑意嫣然的勾了勾脣角,優雅展開手掌,不留一絲餘地道,“我的手上已經有一枚戒指了,你知道,我不可能答應你。”
殷崇元渾身一僵。
下一秒,他站起身來,保持着脣角的弧度,不容置疑道,“丹陽,不管你答不答應,今天你都會是我的新娘,我已經安排好了,咱們今天就舉行婚禮!”
感受到殷崇元眼底蠢蠢欲動的瘋狂,片刻之後,顧丹陽脣角驀地上揚,綻放了華豔而又繾綣的笑容。
“看來,大銘已經找到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