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魂兒的太平過了許久纔回過神來,望着金寶沁目光先是渙散着,隨後才慢慢地凝聚。金寶沁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見太平臉色漸漸恢復正常,才稍微放下心來。
“寶寶,怎麼了?剛纔是不是看到什麼東西了?”金寶沁繼續問。
太平點點頭。
“是太子殿下麼?”
太平搖頭。
“那……”金寶沁還想問,隨即未盡之語彷彿被一口咬斷似的,雙目大瞠,直勾勾地盯着太平的肩後。
太平見金寶沁一副見鬼的樣子,剛恢復過來的笑臉又白了,小身子僵硬地動也不敢動一下,結結巴巴地問道:“阿、阿沁,你是不是……是不是也看到了?”
金寶沁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後站起身朝太平微微一笑:“看起來不像太子殿下。”
太平依然有些驚懼,一隻手緊緊地抓住金寶沁,哭喪着臉兒,道:“阿沁,我們還是走吧,我……”突然一陣狂風吹過,將仙兒手上的琉璃宮燈吹得搖擺不停,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太平驚叫一聲,雙手大展,跳起來一把抱住金寶沁,雙手雙腳纏住,將臉兒埋在金寶沁的懷裡,打死她也不要擡起頭來。
金寶沁被太平突然襲擊,差點站立不穩跌坐在地,幸好仙兒眼疾手快地給扶住,然後兩個人一起望着裝縮頭烏龜再也不見大義炳然唯我獨尊之勢的太平,既忐忑又有些好笑。
“仙兒。”金寶沁抱着顫顫發抖的太平,輕聲喚道。
仙兒聰慧,當即明白金寶沁的意思,伸手在太平身上輕撫而過,太平立即進入夢鄉,睡得香甜。
風過無痕,琉璃宮燈依然明亮着,仙兒眸中精光閃爍,全神戒備着。
金寶沁抱着太平也不轉身就朝着回頭路的方向閒庭信步似的在宣宜殿內走着,走了一小段路,道:“看到了麼?”
仙兒點頭,方纔那一抹白影清晰可見還閃過一抹光華呢,不僅僅金寶沁看到了,她也正好給見着了。
“我猜,那絕對不是太子殿下。”金寶沁說着,突然笑出聲來,輕輕地。
仙兒的臉上也綻放出笑容來:“姑娘好眼力,仙兒也看不出來哪兒像太子殿下呢。”
呵呵,“看來真有鬼啊。”金寶沁笑着調侃,腳下一轉,朝殿外走去,“公主睡着了,咱們回去吧。”
“是,姑娘。”仙兒很正經地應道,
嘴角卻掩飾不了笑意。
在殿外等候的一羣宮女太監見金寶沁抱着太平與仙兒出來了,先是鬆了口氣,隨即又緊張兮兮了起來,欲言又止。
金寶沁哪裡會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只是笑道:“沒事,時辰不早了,咱們的公主殿下見不着鬼卻將自己給累着了。”話說得輕鬆俏皮,笑容帶着安撫人心的作用,很快,宮女太監們都放下心來,手忙腳亂地接過熟睡的公主殿下,一邊派人搬轎子去。
片刻後,一大羣人又浩浩蕩蕩地走在回頭路上,什麼緊張什麼忐忑都跟過眼雲煙似的。
將太平安置好,金寶沁反而毫無睏意,走出寢殿,在公主殿小花園內的一處涼亭坐下,仙兒自然是尾隨在側。
月色雖然明朗,卻時常被飄雲遮住光彩,不是個賞月的好日子,金寶沁卻捨棄石凳,反而拿着一壺果酒坐在臺階上,一邊仰首望着殘缺不全的明月一邊小口小口地飲着果酒。仙兒站在一旁,默不吭聲,金寶沁不說話,作爲婢女自然不會開口。
“仙兒,你也坐下吧,別站着,總是礙眼的很。”金寶沁輕飄飄地突然說道,嘴裡說礙眼,看向仙兒的目光卻是笑意盈盈的。
仙兒毫無婢女樣兒地撇撇嘴,一點也不客氣地越過金寶沁進入涼亭拿了顆蘋果才大喇喇地在金寶沁身邊坐下,一起賞月。
金寶沁笑覷着仙兒的百無禁忌,一點也沒責怪的意思,只是伸出一隻手來,掌心朝上,平託在仙兒面前。
仙兒搖着蘋果,兩隻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金寶沁,有些不是很甘願地從懷裡取出一樣物事放在金寶沁手裡,嘴裡咬着蘋果肉,咔嚓一口,嚼的脆響脆響的。
她還沒捂熱呢,就跟她拿走,小氣。仙兒在肚子裡嘀嘀咕咕,就是不敢在嘴巴上行動。
金寶沁好笑地瞥了仙兒一眼,垂眸打量手掌心上的玩意兒。
這是一塊長方形,雕刻着古拙花紋的項墜,正面花紋鑲嵌着閃閃發亮的不知名的寶石,隨着手掌的擺動,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耀着媲美月華的亮色。
“嗑”的一聲脆響在金寶沁把玩着那項墜子的時候突兀的響起,然後仙兒一臉驚訝地盯着金寶沁的手掌心,金寶沁也很壓抑地垂眸望着——那塊項墜子竟然是活動的,中空的,可以打開來的。
墜子內部沒有放東西,只是以浮雕的工藝方式在內部刻着一首小詩,曰《鳳
求凰》,最下面的落款處是{宣慈}兩字。
宣慈,大唐太子殿下的字也。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訴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金寶沁的心抖了,臉色也跟着白了,與同樣一臉震驚的仙兒彼此對視,從對方的眼裡都看出了驚駭。
仙兒過了好久才吞了口口水,嗓音沙啞地問道:“姑娘,這個是……”
金寶沁猛然一驚,握着項墜的手緊握成拳,臉色一變在變,過了好久纔開口道:“別說。”
仙兒望着金寶沁,隨後做了個深呼吸,接着點點頭不說話了。
早在宣宜殿,在金寶沁與仙兒兩個人都看到那一抹鬼影子的時候也看到一樣閃着亮色的東西從哪鬼影子身上掉了下來,也因此,金寶沁與仙兒纔會笑,那時候她們就猜測出所謂鬧鬼不過人爲的一場鬧劇罷了,只是兩個人萬萬沒想到撿到的玩意兒竟然是如此的致命。
天上的月華此刻彷彿暗淡了許多,原來覺得還不錯的夜晚瞬間被窒息悶成了驚駭的肅殺。金寶沁與仙兒兩人彼此對望,相看無語,金寶沁即便覺得手掌心裡握着的是一塊燒的火紅的火炭也只能用盡力氣的握着——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地丟去,可是金寶沁不想更不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金寶沁站起身來很是慵懶的舒展了下身子,突然間想通了,窒悶的心情轉眼雲淡風輕。“該睡了,困死了。”
仙兒有些瞠目結舌,她擔心的要命,她家姑娘竟然根本不當回事?“姑娘,那個……”
不等仙兒說完,金寶沁故作不耐煩地揮揮手,道:“我知道,你真的很煩啊,仙兒,以前你的話一直很少的說。”
瞪、再瞪,繼續瞪,可是被瞪的人壓根不當回事的,溜溜達達地轉身走了,辛苦極了的仙兒無奈眨了眨瞪得發酸的眼睛,撇撇嘴也不說話了,起身跟着離開。她家姑娘似乎下定某個決心了,反正她這輩子都跟定姑娘了,大不了愚忠唄!這麼一想,仙兒頓時覺得無事一身輕啊,天塌下來了又姑娘頂着,沒啥好怕的。
在兩個人走後,一抹白影在涼亭後的樹木叢中飛掠而過,沒人發現,恍若幻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