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廟,屈平原來找葉雲揚喝茶,順便向他了解此次戎狄之行的經過。
兩人聊了很長時間,屈平原無意中說:“最近幾天,聖廟門口多了很多閒人,每次出門進門的時候都能看到幾個。”
“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盯聖廟?”葉雲揚問。
“不知道,有的像是差役,有的像是某個豪門大院的家丁,什麼樣的都有。”屈平原說:“因爲他們只是站在街對面,咱們也管不着,就是覺得礙眼而已。”
葉雲揚皺眉,他想起吳清林前昨天提到同樣的事情,說豐林派的大門前面,已經很久沒有人盯梢了,這幾天突然多了一批人,
對門派盯梢很常見,負責盯梢的人還都有官方身份,這種情況已經存在很多年了。
在幾代皇帝的刻意打壓下,門派實力漸弱,直至下降到無法跟朝廷對抗的地步,盯梢的情況纔有所好轉。
如果只是盯着豐林派,也沒什麼可奇怪的,畢竟那邊在短時間裡多了好幾個封號國師,官府這麼做有可能是出於安全考慮。
但是盯着聖廟就不對了,聖廟隸屬於皇帝直接管轄,是大漢朝廷中的職能部門之一,地位比官府還要高一些,當官沒有權利也沒有膽子來這裡撒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屈平原離開之後,葉雲揚叫來一名師侄,讓他暗中查清楚這些人的身份。
很快,確切的消息傳來,這些傢伙每次交班之後,都會去找一個叫李武的彙報情況。
而這個李武,正是丞相府大管家的侄子。
事情查到這裡,就算是水落石出了。
看來,李甫臣是想知道李忠的情況,因爲陳世萊和鄭致遠沒有跟葉雲揚一起回來,他懷疑李忠在這兩個人的手上,一旦回到帝都,不是去聖廟就是豐林派。
所以他會派人盯住着兩個地方,如果沒有測錯的話,他也一定在城門處安排了人手。
葉雲揚淡淡一笑,李甫臣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李忠會通過什麼方式被送進城。
幾天後,在葉雲揚和太子的建議下,皇帝派出飛翼,將戎狄王魯紂父子接過來覲見。
父子二人走下飛翼的第一件事,便是打聽葉雲揚住在什麼地方。
聖廟,會客廳。
看着滿臉焦急和驚慌的父子二人,葉雲揚笑了:“放心,皇帝只是想見見二位,不是要殺你們。”
魯紂怎麼可能放心,說:“武英侯不是開玩笑?”
葉雲揚正色道:“如果皇帝想殺你們,隨便派個封號國師去北地就行了,保證神不知鬼不覺,查不出任何線索。皇帝又不傻,把你們召入帝殺掉,豈不是讓全天下都知道他沒有容人之心,外加背信棄義嗎?”
魯克眼睛一亮:“對啊父王,當初皇帝可是下過旨的,說保證我們和族人的安全,這件事天下皆知。所以他非但不會殺我們,反而會保證我們的安全。”
魯紂長出一口氣,從北地到這裡,一路上他都提心吊膽。
“二位要是還不放心的話,明天本侯隨你們一起面見陛下。”葉雲揚很大方的說。
二人喜道:“那太好了,多謝武英侯!”
第二天一早,葉雲揚陪着父子二人出現在宮門前。
魯紂的戎狄王封號享受親王待遇,但禮部給他準備的是郡王官服,這說明他的爵位是郡王級別。
作爲王世子,魯克穿着代表郡公的蟒服。
三人站在宮門前,顯得有的格格不入。
魯紂和魯克父子倆完全就是土包子,雖然穿了官服,但一點兒都不像當官的樣子,葉雲揚好一些,勉強算得上器宇軒昂,但三人都只有爵位沒有官職,所以並無朝臣固有的氣質。
旁邊那羣以李甫臣爲首的大臣們,正對着他們竊竊私語,外加指指點點。
李甫臣臉上帶着傲色,昨天傍晚的時候他接到消息,說葉雲揚的車隊順利返回帝都,裡面並沒有他派去邊戎的李忠等人。
看來,李忠很有可能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跟和邊戎人一起被白狄大軍滅了。
既然是這樣,他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時間一到,宮門開啓。
父子二人被皇宮裡的豪華徹底驚呆了,足足走了一個多鐘頭,纔來到宣殿之外,太監尖着嗓子喊:“羣臣上殿。”
百官們按照次序登上臺階,三人繼續站等。
隨後,大殿中傳出山呼萬歲的聲音,太監奏報,說戎狄王父子在武英侯的陪同下,正在殿外候旨。
如果不是葉雲揚出面,太監纔不會這麼積極呢,父子二人至少得再等一個鐘頭,纔會獲得召見。
皇帝點頭,太監隨即高喊:“宣戎狄王父子、武英侯上殿。”
三人登上臺階,魯紂和魯克臉上帶着緊張的表情,一路上葉雲揚交代過好幾遍,但他們還是忍不住緊張。
進入大殿之後,三人向皇帝行禮。
父子二人的動作很生疏,而且還不標準,唯一可圈可點之處,便是他們呼喊萬歲的聲音,嗓門兒叫一個高,完全是發自內心。
皇帝劉啓很高興,笑着說:“三位愛卿平身。”
太子將魯紂和魯克上下打量一番,說:“父皇,戎狄王父子英氣逼人,怪不得能率領戎狄各部歸附大漢,換了別人真不一定能做到。”
魯紂老臉一紅:“小王慚愧,承蒙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不棄,獲准率部歸順大漢。大漢是我們戎狄各部的再造父母,小王願意對天發誓,世世代代效忠陛下。”
皇帝擺擺手:“戎狄王客氣了,白狄和大漢一直都是盟友,爲盟友提供一處棲息之地,本就是應該的事情,再者你們已經歸順大漢,就是朕的子民,朕會一視同仁,像對待其他臣民那樣對待你們。”
“多謝陛下。”魯紂帶着兒子再次跪倒。
太子見二人如此謙卑,說:“父王,您讓兒臣爲戎狄各部準備的物資和賞賜,皆以準備妥當,明日便可出發運往北地。”
“甚好。”皇帝點頭。
葉雲揚開口說:“陛下,太子殿下,臣此次除了陪戎狄王父子面君之外,還有一件事要奏報。”
皇帝眉頭微皺:“何事?”
他記的前幾天才召見過葉雲揚,怎麼這麼快又有事情奏報?
太子也覺得納悶兒,葉雲揚並未在朝堂上擔任官職,有什麼事情非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
葉雲揚斜眼望向李甫臣。
李甫臣正好捕捉到他的目光,心裡不由的咯噔一下,猜想別是衝着我來的吧?
“啓稟陛下,臣在出使白狄的時候,曾經被邊戎叛軍暗殺,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而這件事也直接導致戎狄王愛子身死。”他語氣不急不慢的說。
太子皺眉,在之前的奏報中,葉雲揚只是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這件事,並未引起他和皇帝的重視。
現在他當場提起,應該很重要纔對。
李甫臣臉色驟變,果然是衝着自己來的。
魯紂聽到葉雲揚所說之事跟自己有關,便插話說:“是的,小王愛子被邊戎叛軍殺死,小王率兵去找邊戎人報仇,對方親口承認,說真正要殺的人是武英侯,慌亂之中誤殺了本王的愛子。”
皇帝皺眉:“武英侯,你與邊戎人有仇?”
葉雲揚搖頭。
“那就奇怪了,爲什麼他們三番五次的針對你?”皇帝泛起狐疑,說:“朕記得,在你出發之前,先行一步的車隊就被邊戎人劫掠,是你親自帶着育天國師將物資搶回來,他們爲什麼又要暗殺你?”
“臣也覺得奇怪,我與邊戎人素無瓜葛,他們爲什麼視我爲大敵?”葉雲揚語氣平淡的說,他突然把頭轉向李甫臣,說:“恐怕只有丞相大人才能解釋,不如就請他爲我和陛下解惑吧。”
李甫臣黑着臉說:“武英侯,你什麼意思?”
葉雲揚針鋒相對:“本侯是什麼意思,丞相大人不知道嗎?明人不做暗事,既然做了,不敢承認嗎?”
“哼,無憑無據,你憑什麼說是本相所爲?”李甫臣的口氣很硬。
皇帝一頭霧水,說:“二位愛卿因何爭吵?武英侯,你的意思是,李丞相指使邊戎人?”
葉雲揚點頭:“誠如陛下所說,就是這樣,上次他讓邊戎人劫掠臣的車隊,最後沒能達到目的,便另生一計,要借邊戎人之手置臣於死地。”
李甫臣馬上反駁:“污衊,這是誹謗!老臣多年來一心爲公,從不做偷雞摸狗的事情,武英侯當着陛下的面污衊本相,我與你勢不兩立。”
皇帝皺眉,太子皺眉,百官也都皺眉。
上次的劫車案,在官場上早就不是秘密了,二人鬧到御書房的過程,也被大家熟知,發生眼前的事情,很多人都不覺得奇怪。
但是李甫臣的門生故吏紛紛站出來,表示要維護丞相大人的尊嚴,如果葉雲揚拿不出證據,這件事沒完。
氣氛變得緊張起來,葉雲揚仍然是一臉淡然的表情,說:“要證據是吧,有!本侯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當着陛下和百官的面指責丞相。陛下,臣請您召見大理寺少卿端木宇,證據就在他的手裡。”
李甫臣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兒,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點,只顧着盯着聖廟和豐林派,忘記了不久前被葉雲揚安插進大理寺當少卿的端木宇。
葉雲揚完全可以把人交給端木宇,讓陳世萊和鄭致遠大搖大擺的領着車隊進城,順利騙過守在城門附近的眼線。
就在他想通了一切的時候,皇帝朗聲道:“准奏,召大理寺少卿端木宇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