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到南宮亮與第五柱對決的那天。
就在南宮亮似昏未昏之際,他只覺得有人將他扛起,他心中一陣冰涼,難道說第五柱又折回來了?不過耗竭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了他多久,他身子一軟,昏死過去。
悠揚的歌聲將南宮亮從夢中驚醒,他揉了揉眼睛,好讓久閉的雙眸能適應這屋中的光線。也分不清什麼時辰,只是這陽光從竹窗照射進來分外刺眼,他強掙扎着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身處的乃是一個簡易的竹屋之中,這竹屋太過簡陋,也太過狹小,乃至於僅僅有一張竹牀,牆上零星掛着擺件,僅此而已。
“這是哪裡呀?”竹扉緊閉,屋子裡只有南宮亮一個人,身上的髒衣服被人扒去,傷口也被妥善地包紮好,他全身上下除了包紮的棉布條之外,就只剩下一條襯褲而已。幸而屋內溫度還算舒適,身體倒未有何不妥,若是有人進來,便覺裝扮不甚雅觀。南宮亮豎起耳朵細細聽着,屋外陣陣水聲之中,好像有一羣人正在引吭高歌,他耐不住好奇之心,想要下地走出屋去。可腳剛一觸碰到地面,便覺一陣涼意,他趕忙收回腳,卻不料帶動胸前的傷口一陣吃痛,不由得**了一聲。待心神平定,南宮亮才俯首看去,原來地上飄着水,而水下則鋪着竹排,南宮亮蘸了些水在兩指間揉了揉,不一會兒,析出的粉末在陽光下晶瑩閃動,原來是海水。這水不深,南宮亮腳伸下去,纔到腳踝,他心裡不由得好奇,自己究竟來到了什麼地方?就這樣赤着腳,南宮亮推開門,趟着水慢慢走出去。
屋外的水反射着陽光,照得南宮亮眼前白光閃爍,待得他的眼睛完全適應,他才發現一羣服飾怪異的人正在水中跳舞,而他們中間那個人正手舞足蹈地唱着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南宮亮就這麼倚着竹屋瞧着他們,看着他們載歌載舞,心情也不由得愉快起來。他們之中有男有女,個個身材姣好,男的肌肉結實,皮膚黝黑,身上只着一件魚皮短褲,盡顯健美之姿;而女的則肌膚勝雪,與男子呈現鮮明的對比,頭髮披散着,上身着一露臍魚皮短襯,下身則是皮製短裙,甚是自然。若在別處,南宮亮此刻的裝扮甚爲不妥,但在此處卻頗爲協調。南宮亮知曉,中間那女子所唱之歌,乃是有名的《越人歌》,歌頌的乃是跨越階級的愛情,他一想到這,心中五味雜陳。忽然人羣中閃現出一人,那人顯得與衆人格格不入,口中還唸唸有詞:
“搖咧搖咧搖咧……”
“老睚!”南宮亮不由得傻眼,平時彪悍的睚眥,此刻竟混在人羣之中,與衆人熱舞!只見他身體僵硬地隨着衆人左右搖擺,一副享受的模樣。南宮亮搖頭苦笑,他望了望四周,四周也有這種竹屋,還有用貝殼和泥沙共築而成的屋舍,零零散散十幾間的樣子;而在它們外圍則是一片汪洋大海。想必這些屋舍是靠着竹排的浮力,才能漂浮在海上。
“南宮亮兄,你醒啦!”正當南宮亮還要再仔細觀瞧的時候,一個粗獷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多謝衆善相救。”南宮亮向來人作了個揖,“兄臺怎知曉我的姓名?你我曾經見過?”
“哦,是那位和你一起來的壯士說的。”那人赤裸着上身,脖頸上帶着一串不知由什麼骨頭製成的項鍊,“在下赤修子,乃是赤姓一族族長,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我赤姓族人。”
“哦,幸會幸會。”南宮亮衝赤修子有禮貌地笑着,心裡卻在想,“好你個老睚,人話都說不利索呢,嘴咋這快呀!”
“三天前,我受人之託,在皇家廢墟救你們二人回來。”赤修子說着,示意南宮亮跟他走,“這裡嘈雜,南宮亮兄請你跟我來。”
“三天前?我昏睡了三天了?受人之託?受何人之託?”南宮亮想着,終歸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必也不會對自己怎麼樣,於是他點點頭,跟了過去。可是沒走兩步,他就感覺腦袋裡一陣眩暈,赤修子見狀,趕忙上前攙扶。
“你瞧我,做什麼事情都急功近利。”赤修子連連道歉,將南宮亮扶回了竹屋之中,“你纔剛剛復原,身體還很虛弱,還需要多加休息纔是。”
“其實……”南宮亮坐於竹牀之上,不好意思地朝赤修子笑着,肚子不合時宜地鼓聲大作。
赤修子一拍腦門,哈哈大笑:“你瞧我,我倒把這茬忘了。賢兄昏睡三天顆粒未進,想來也是飢餓難耐,來來來,我這就差人準備飯菜。”說着,赤修子急急地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功夫,幾名女子端來七八碟葷菜,均是海鮮,想想也是,在這海上孤島,也只能吃海味了。
南宮亮雖已餓極,可還是略微皺了皺眉頭,這幾碟海味均是生鮮未加烹煮,他倒吃過魚生之類,可一桌子全是生的倒還是第一次。
“南宮亮兄還請見諒,我們長期遊於海上,早已習慣生嚼海味,你若是吃不慣的話,我叫人將它們煮熟了……”赤修子面有難色,“只是稍微有些麻煩……”
“不必了不必了,已然極好。”南宮亮也真是餓了,夾了兩片生魚片,胡亂地蘸了豆醬清就食,別有一番滋味。人餓極了吃什麼都覺得鮮美無比,等到睚眥進來時,南宮亮已經將菜餚食之大半了。
“跳完舞了?”南宮亮見到睚眥精神洋溢,便知他已無大礙。說來睚眥的傷比南宮亮要重很多,可是恢復起來卻比南宮亮還要快。
“嗯。”睚眥也不見外,抓起桌上食物就往嘴裡塞,他見南宮亮拿筷子的手還有些顫抖,不禁做了個大拇指向下的動作:“人類身體,呵。”
南宮亮也是一臉黑線,但這也確實是事實,畢竟自己身體的恢復也需要依仗睚眥的力量。
酒足飯飽,睚眥招呼也不打,就回到了自己的結界之中,竹屋裡只剩下南宮亮一人。赤修子也沒有再來,想必是爲了讓南宮亮好好休息恢復體力。夕陽西下,沒想到這一頓飯竟遲吃到了這般時分。南宮亮頭枕雙手躺在竹牀上,橙色的斜暉照得屋內的水面波光粼粼,耳邊傳來溫柔的海浪聲響,其間偶爾夾雜着幾聲嬉笑打鬧之音,更顯一番愜意之情。這聲音像是最熟悉的催眠曲,將南宮亮帶進了甜甜的夢鄉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只感覺有人在輕輕地搖晃着南宮亮, 耳畔亦響起溫柔的呼喚聲:“公子,公子!”
“誰呀?”南宮亮睡眼惺忪,他眯着眼,正見到一張俏臉俯身望着他,他趕忙坐起來,卻不料腦門正撞上來人的額頭,南宮亮只覺額前吃痛,一翻身,“撲通”一聲掉下牀去。
“哎呀!”來人一面揉着額頭,一面慌張地從地上扶起南宮亮,“公子,你沒事兒吧?摔疼了麼?”
“沒事沒事,不到緊不打緊,只是莽撞了姑娘。”南宮亮趕忙站起身,他依稀記得來人,正是白天唱歌的那名女子,如今的她和白日裡穿的一樣,柔嫩的皮膚在月光裡閃閃發亮,猶如黑幕裡的一顆明珠。南宮亮不敢瞧她,在他看來,赤姓一族的着裝過於暴露,而南宮亮從小就接受傳統教育,自知非禮勿視的道理。
“公子,小女子名曰赤麗奴。”赤麗奴將手伸過去,想要拉住南宮亮,卻不料南宮亮如觸電一般閃開,“公子,是嫌棄麗奴麼?”
“沒有沒有,豈敢豈敢。”南宮亮連連擺手,面對如此佳人,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不知姑娘找我……有何貴幹……”
赤麗奴聽到這,嬌羞地將頭低下去:“麗奴是奉了族長的旨意,伺候公子就寢。”
“不用,不用,我不用人伺候,替我謝謝族長的美意。”南宮亮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此話的深意,“你看都這麼晚了,還是請回吧。”
麗奴依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過了一小會兒,南宮亮彷彿聽到佳人抽泣的聲音,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向來看不得女孩子哭泣,南宮亮俯下身想安慰她幾句,熟料正趕上麗奴仰起頭,這竟惹得南宮亮有些神魂顛倒,本就較好的面容上,平添兩行晶瑩淚珠,恰似梨花初帶月,更勝海棠半含雨。
“你怎麼……怎麼哭了呀……”南宮亮手足無措,“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對你做過什麼呢!別哭啦!”
“就因爲公子什麼都沒做呀!”麗奴聽了南宮亮的話,哭得更厲害了。
南宮亮着急得抓耳撓腮,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好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哭了有一會兒,麗奴才漸漸止住了哭泣,她努着嘴,委屈地說道:“我赤姓一族歷來都有,將女子的初夜奉獻給最貴的客人的習俗,麗奴雖不至國色天香,卻也不是面目可憎之徒,若公子今夜將我趕走,我定會被族人恥笑,公子如此決絕,麗奴還不如一死了之!”說着,拿起牆上掛着的匕首向自己的脖頸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