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魔仙子對麒麟根骨已然不抱什麼希望的時候,書仙居然說他想起了根骨藏匿之處,而這整整又花了一年的時間。這一年魔仙子除了繼續尋找根骨之外,還四處尋名醫來醫治上官蕾兒,可是蕾兒的病依舊毫無起色。就在如此絕望的情況下,書仙卻給魔仙子帶來了久旱後的甘霖。
“前輩,您終於想起來了!”魔仙子欣喜若狂,一整年的陰霾心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如晴空萬里般的暢懷。
“嗯,想起來了。”書仙卻很平靜的坐在書案上,“麒麟根骨在何處,我終於記起來了,這些時日也苦了丫頭你了,讓你走了許多冤枉路,我之前的料想的確沒錯,根骨還在天術皇家,只不過那根骨不在廢墟之中,亦不在地下,因此就算你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前輩,你說根骨在天術皇家,”魔仙子不由得狐疑,“那不在地下,不在瓦礫之中,那在何處?”
書仙莞爾一笑,賣了個關子:“丫頭,走,咱們現在就去皇家廢墟!”
此時正值一天的正午,雖然初春還有些寒冷,可是陽光依舊刺眼。書仙本是精元,不能曝露在陽光之下,因此魔仙子細緻的用密不透風的黑綢緞爲其做了一件披風,以此遮擋陽光,又因西域離廢墟路途遙遠,因此魔仙子又召喚出金鵬鳥爲腳力,以節省時間。
一人一仙一獸在空中火速前行,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儘管金鵬鳥雙翅寬大,魁梧有力,飛行速度極快,可是依舊用了多半個時辰,才遠遠望見一片殘桓斷壁。
時辰到了未時,在金鵬鳥的哀鳴聲中,一仙一人自空中降落,佇足在廢墟之前。
“哎......”坐於魔仙子肩上的書仙不由得嘆了口氣,眼角也溼潤起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皇家如此不堪的景象,往昔車水馬龍,人丁興旺的天術皇家,此刻卻變得如此破敗寂寥,蒿草極盡一人來高,不時還有幾聲小型野獸的嚎叫,一時間書仙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往昔歲月如走馬燈般翻涌出來。
魔仙子的心情也比書仙好不到哪裡去。雖說眼前的這個場景自己已經見過了很多次,可是每一次再來的時候,腦海中依舊浮現出一片火海的景象。親人無助的呼喊彷彿就是在這個時候還能聽見,每每想到這裡,魔仙子的心就如刀割般難受。
“滿目皆瘡痍,無處話淒涼。”書仙見到眼前情景,不禁口中念道,看來就算自己如何蒼老,經歷世事,也依舊做不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於是又自嘲道:“看來我終是老了,何時又多愁善感起來?”
“前輩。”魔仙子最終還是切入了主題,“那根骨倒底藏於何處?”
書仙捋了鬍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刻那麒麟根骨,就在廢墟之上的某個結界之中。”
“前輩,不太可能吧。”魔仙子感覺有些不可思議,“若是真有結界的話,我應該能感覺得到啊!可是這裡,就連一絲術法施展過的痕跡也沒有......”
“哎,丫頭你感覺不到也並不奇怪。”書仙讓魔仙子將他放於地上,“結界本來就過於小巧細緻,我想只有你的父親上官明辰才能找到,麒麟根骨本就是天術皇家的鎮宅之寶,而藏匿它的方法也甚爲奇特,當時是以天術皇家一家之長明辰的精血鑄造的結界來藏匿它,因此要找到它,同樣是要以明辰的精血爲引,才能找到!”
“啊,前輩,父親已過世許久,哪裡去找怹的精血......”魔仙子萬非爲難,她認爲這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事態的發展又變成了僵局,一切的努力也化爲虛無。
沒等魔仙子再想,書仙又是嘆了一口氣,他背過身去:“丫頭,知道爲什麼我想了一年纔想起來麼?”
“爲什麼?”魔仙子順口答道。
“起初我一直也想不起來。”書仙瘦小的身軀在風中顫抖,“直到有一日我讀〈論語〉;,讀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我才知道,不是我想不起來,而是我不願意想起來,原來尋找根骨的關鍵,就是我自己啊!”
魔仙子聽了書仙的這番話,才漸漸想起來:“找到根骨需要父親上官明辰的精血,而書仙正是由明辰的精血所成,因此要找到結界,就是要以書仙之精血爲引,難道說書仙前輩已然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魔仙子想到這,連攔都來不及阻攔,就見得書仙慢慢將黑緞外衣褪去,整個人曝露在了陽光之下!
“不要,前輩!”魔仙子大聲叫着,慌忙要將黑緞披風重新幫書仙披上,可是全然沒有用了,書仙的身體正緩慢的融化,自腳開始一點兒一點兒的融化,仿若即將離去的靈魂,而他的腳邊則開始堆積起一小灘血水。
“傻丫頭,不要爲我難過。”書仙一臉微笑,慈祥的面龐微微泛着白光,“我本來就是不存在的,是明辰賦予了我生命,我的使命就是爲了要找到麒麟根骨,而能救皇家後人的命,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別哭了,傻丫頭,人總是會死的,我這也算是死得其所啊!”書仙的模樣正在消失,他的聲音也越來越弱,他望着已經哭成淚人的魔仙子,眼中也渾濁起來。魔仙子此刻心如刀絞,她感覺彷彿又一次失去了父親一般。
“前輩,前輩!嗚嗚嗚......”魔仙子泣不成聲,只是無力的呼喊着書仙。
“丫頭,雖然我和你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我看見你,看見了你女兒小蕾,我便是看見了天術皇家的未來。你們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連我的那份也一起努力。”書仙苦澀的淚水模糊了雙眸,他的整個身子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他用盡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擡頭望着無比清澈的天空,彷彿看見了上官明辰那張熟悉的臉,“明辰,我這就陪你來了......”
終於,書仙的聲音一點兒也聽不見了。
那蒼老的、有力的又稍帶有戲謔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而現在在魔仙子耳中的,只有輕柔的風聲和幾處噪鳥啼鳴。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乃至於魔仙子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這一切卻又去的太快,魔仙子還未和書仙再多說幾句話,生死無常,許多事情不是人爲能夠控制的,而當我們遇到那些不受我們所控制的事情時,我們只好默默接受,哪怕心中仍在滴血,我們也無能爲力。時間不能讓我們的心不痛,只會讓我們慢慢習慣了痛,書仙的死,魔仙子一輩子也忘不了,她也不能夠忘記,這樣一位爲自己的家族犧牲的前輩。
風暴過去總會平靜,魔仙子漸漸止住了淚水,她望着書仙所化的那一灘血水,正如丹砂水般微微泛着波紋,那血水彷彿有生命一般顫動,不一會兒便慢慢的由大變小,終於形成了一粒拳頭大小的血球。魔仙子擦拭了眼睛正要向前細看,卻不料那血球騰空而起,迅速的在廢墟上空盤旋,並且毫無規則的來回遊走,好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魔仙子料想,這血球十有八九是在尋找盛有根骨的結界。
約麼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魔仙子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澀,想必是剛纔過度泛淚有關,這時她才聽到“啪”的一聲,清脆的像是斧頭敲擊石塊的聲音,魔仙子手搭涼棚一瞧,那血球好像是撞擊在了什麼東西上,鮮紅的血沫如天女散花般飄落下來消失不見了,而半空中這才浮現出魔仙子期盼已久的結界來。
那結界不知是依靠什麼力量才能夠讓它懸浮在半空中,佈滿血絲僅有普通首飾盒大小的透明結界中,魔仙子一眼就瞧見了那望眼欲穿的麒麟根骨!而那根骨正隨着結界向魔仙子緩緩飄來,像是通人性一般,將第一個找到它的人當做了自己的主人。眨眼之間,結界就已經來到了魔仙子面前,魔仙子的眼眶再次溼潤了,她實在不敢相信,找了許久的家族聖物,此刻正擺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正等待她去把握。雖然根骨在她的記憶中存在了許久,可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用書仙的生命換來的聖物正乖乖的呆在那裡,泛着祥和的光芒。如祖輩口口相傳的那般,根骨形如美玉如意,有着圓潤的弧度,通體淺綠泛白,看似是玉,實則是麒麟王的一節骨骼,也不只是麒麟王的哪一塊骨頭,僅有巴掌大小,若相比於麒麟的身形,簡直是微不足道。魔仙子迫切想做的,就是將它拿起來,然後去召喚出麒麟王。
魔仙子怕從上面抓起根骨的時候,根骨掉在地上,於是她將手從下面向上託,剛一放在根骨下面,那根骨便毫無徵兆的脫離了結界,掉在了魔仙子的手心裡。
根骨入手沒有冰涼,相反倒是相當溫潤,魔仙子也來不及慢慢品味這溫度,小心翼翼的將它揣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