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青和南宮兄妹離去之後,地坼吳楚婆婆便命絳珠使者今日謝絕一切弟子來訪,絳珠使者便合上了聖月殿外的大門。地坼吳楚婆婆則蹣跚着從聖月殿的大殿,獨自一人緩緩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微弱的陽光籠在地坼吳楚婆婆的身上,卻不能溫暖她的心。
地坼吳楚婆婆推門而入,徑直走向佛龕,佛龕前面便是地坼吳楚婆婆一直小心翼翼呵護的木匣子。此時無人,地坼吳楚婆婆便輕輕叩開了木匣子的鎖釦,裡面哪裡是天斬留仙老人給地坼吳楚婆婆的信物,赫然的,竟是一顆人心!
一顆並冰封在千年積雪裡的人心!
正是當年天斬留仙老人死在鎖妖塔裡,地坼吳楚婆婆不顧衆人反對,返回已經被解除封印的鎖妖塔,一路上都被想要逃出鎖妖塔的妖魔包圍,幾經周折,地坼吳楚婆婆纔將天斬留仙老人的遺體搶了回來。卻又在天斬留仙老人入土爲安之後,地坼吳楚婆婆一人深夜撬開了天斬留仙老人的墳墓,掏出了天斬留仙老人的心,時刻供奉在佛龕前。
“師兄,爲何當年的事情還要像鬼魅一般纏着我……難道這些年來,我燒香拜佛,竟然還不能贖我的罪嗎?”
地坼吳楚婆婆雙手捧着木匣子,渾濁的眸子竟然流出了兩滴淚水。
“那個孩子沒死,可他卻要來殺我替父報仇!他連他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又爲何一定要替那個無賴出頭?”地坼吳楚婆婆抽泣着哽咽道,“我不是個好母親,可是血濃於水,他畢竟是我身上的一塊肉啊!”
“可當年你下狠心要殺死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時,你怎麼沒有想到血濃於水?”
突然一陣狂風吹來,地坼吳楚婆婆的房門猛地彈開,呼嘯而入的風,吹涼了地坼吳楚婆婆的後背。地坼吳楚婆婆趕緊轉身,屋外黃沙漫天,只能隱隱約約在飛沙中看見一個人影。雖然看得不真切,但是地坼吳楚婆婆和他生活了上千年,她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這個聲音,這個身影,只能是地坼吳楚婆婆的師兄,天斬留仙老人。
地坼吳楚婆婆一愣,雙手捧着心快走了幾步,難以置信道:“師兄……你沒死?”
天斬留仙老人又說道:“不。我已經死了,卻是聽見了你的召喚,纔來看你一眼。”
“師兄!”
“你不要過來……陰陽有隔,我來見你已實屬大過!奈何你如今大難臨頭,卻依舊不知道悔過!只怪你當年錯誤的決定,才釀造了今日的悲劇!子殺母,替父報仇,若非你承認,誰又會輕易相信這荒唐可笑的事情?”
地坼吳楚婆婆頓下了步子,低吼道:“我沒有錯!要錯,也錯在你的身上!若非你帶蓮惜回來,我便不會去醉酒,更不會被那個無賴佔了便宜!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錯!師兄,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天斬留仙老人的影子搖了搖頭,道:“事到如今,你依舊將過錯怪罪到別人頭上?師妹,你當真是無藥可救了!哎,人間之事,老夫以無力多管,唯來提醒你,認錯或許纔是最好的解決之法!”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錯根本不在我,都是你的錯!那個無賴的錯!那個男嬰的錯!”
地坼吳楚婆婆一番聲嘶力竭的咆哮,身子踉蹌着撞在了門上,手裡裝着天斬留仙老人那顆心的木匣子也無聲落地滾去。頓時,陰霾天散去,飛沙散去,絳珠使者急忙衝了進來,扶住了地坼吳楚婆婆道:“婆婆,你怎麼了?”
“不是我的錯!根本不是我的錯!憑什麼……憑什麼要我認錯!我纔是最無辜的!”
地坼吳楚婆婆推開了絳珠使者,嘶啞着嗓子咆哮着,可天斬留仙老人的影子早已不在。
地坼吳楚婆婆瞪圓了眼眸,看着庭院裡一如往日的春日,突然驚恐的拽着絳珠使者的手臂,道:“師兄呢?師兄怎麼不見了?師兄……”
絳珠使者環顧四周一圈,哪裡能見着地坼吳楚婆婆說的“師兄”。
“婆婆看錯了,仙者不在這裡!仙者已經早登極樂世界了,仙者他……”
“不不不!”地坼吳楚婆婆又推開了絳珠使者,顫抖着手指着眼前,道,“他就在這裡!就在我的眼前……他是看我的!他是來勸我認錯的!不!認錯……我這一生就沒有錯過!我不會認錯的……不會!”
絳珠使者心虛的又沿着地坼吳楚婆婆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害怕看見天斬留仙老人的鬼魂,可眼前依舊什麼都沒有,但是絳珠使者已經被嚇得是後背發冷了,趕緊扶着地坼吳楚婆婆道:“婆婆,我先扶你進去……”
話音落地,突然一枚飛鏢擦過絳珠使者的臉頰,死死地釘在了絳珠使者身旁的門框上。
絳珠使者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胸口劇烈起伏,擡眸看去,什麼人都沒有。
可是飛鏢上,卻有一張紙。
絳珠使者只得鬆開了地坼吳楚婆婆,將飛鏢拔了下來,紙上只有一句話,但足夠嚇得絳珠使者魂不守舍了。絳珠使者見地坼吳楚婆婆依舊絮絮叨叨着見到了天斬留仙老人,又不肯進屋去,但是紙上所言之事又是十萬火急,只得先跑開去找歐陽青了。
而躲在暗處的凌夜卻是一聲冷笑,漸漸也退出了聖月殿。
“冷千嶽這個人雖然本事不大,但是他配置的藥的確是無懈可擊的!”
凌夜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紅藥瓶子,隨手扔在了一側。
這藥,正是當初黑影準備一把火燒了冷千嶽藥廬的時候,凌夜突然出現,將冷千嶽所有的藥都帶走了。凌夜始終未雨綢繆,與烏玄黑蟒交手時,見識了冷千嶽毒藥的厲害,便也一直惦記在心。活在亂世,多一招,總歸是一條出路!
而凌夜在今日早上爲地坼吳楚婆婆奉孫媳婦茶時,便在地坼吳楚婆婆的茶裡下了“一日三刻幻覺散”。此藥能迷幻人的心智,讓人出現幻覺,加上凌夜一旁的白辰和百里暗夜相助,地坼吳楚婆婆便以爲自己真的看見了天斬留仙老人的魂魄。
白辰不解道:“她的兒子已經在我們的煽動下,要來殺母報仇,我們爲何還要多此一舉?”
凌夜揚眉笑道:“血濃於水,我們永遠無法斷定,當母子重逢的那一刻,兒子是否還能下得了手,母親是否還在怨恨自己的兒子。所以,我必須在這個關鍵時候,激起母親心中對兒子的憤怒。到時候,兒子見母親毫無悔意,更是這般冷血無情,你覺得,兒子還會對母親抱有希望嗎?”
白辰恍然大悟,抱拳道:“尊主好計謀!”
百里暗夜也是一笑,道:“將來可別惹了她,還不知道我們會中她的什麼計呢!”
凌夜並未理睬,只是淡淡的說道:“歐陽青現在應該知道紙條上寫的是什麼了,你們得去確保,紙條上所說之事,能夠順利進行!我不允許,有任何的差池!”
百里暗夜和白辰點頭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