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自有一處院子,是給公孫康和馮路平住的。
兩人夜裡坐在院中飲酒說話。
這也是常態。
“我今日,怕是說了不該說的。”公孫康喝了一杯酒嘆氣:“不是不懂公爺的心思,只是……哎……”
“瑾年兄不必如此。你我二人跟隨公爺多年,是什麼心思,公爺心裡有數。”馮路平又給他滿上。
“哎……”公孫康嘆氣,又擡頭:“不過,這九姑娘到是好樣的。”
“寧家都是好樣的!外頭只知道寧家權勢滔天,哪個注意過寧家兒郎的辛苦?”馮路平哼了一聲。
“寧家要是想反,二十年前就該反了!何苦等如今?”
“秀之兄這話說的。”公孫康失笑。
“哎,不過是公爺也好,寧家也罷,都顧及大晉江山罷了。寧家反了容易,可到底名不正言不順不說。寧家一旦反了,彭家如何?孟都的宋王如何?大大小小多少地方都要反了。
那時候,縱然寧家是兵馬不少,可是真的就成了狼煙四起了。”
“哈哈哈,秀之兄啊秀之兄,你這是勸我呢!”公孫康大笑。
“也是勸你,而是勸我自己。”馮路平搖頭:“雖然亂世終有盡。可是真要天下大亂了,會有多少無辜百姓死於戰火。有多少熱血兒郎喪命疆場?寧家有大義。便是如九姑娘,也有大義。你我是幕僚,自然是該爲主家好。可是適逢亂世,也不能不顧蒼生啊。”
“秀之兄,你是我的明鏡。”公孫康起身,拱手作揖。
“瑾年兄不必如此,你我相識多年了。”馮路平扶着他,兩人再度坐下,只覺得平復了不少。
總算也能安心飲酒了。
這天下事,很多時候是說不清楚的。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是作爲謀士,也該有所爲有所不爲。
寧家努力的平衡着這一切,他們不能從中破壞。
也許有朝一日,再也不能平衡,但是不是現在。
何況,寧家的人,又有幾個簡單的呢?真到了那一日,他們不會坐以待斃的。
塔族有異動,寧家的探子能得知,其餘別處的探子也一樣能得知。
也不過是先後的問題罷了。
所以,太子府中,裴訣和裴珩與幾個幕僚也在說這件事。也就比寧家晚了兩日。
也是無法,雖然都有消息網絡,但是寧家的人在前線多年,自然是更容易得到消息的。
“本來彭家年後還要回京述職的,這回倒是免了。”裴珩笑了笑。
“這些年來,前線還算太平。雖然小摩擦是不斷,但是大戰沒有幾場。若是如今打……”一個幕僚皺眉,有些擔憂。
“真的打,彭家敢不盡力?”裴珩皺眉。
“一旦開戰,彭家自然是不敢懈怠,只是前線複雜。到時候只怕是亂起來了。”裴訣嘆氣。
“大哥的意思是,可能有人藉機生亂?”裴珩皺眉:“李承錦離得遠了些。”
“你們都下去吧。”裴訣擺手,叫幾個幕僚出去。
上官紀和衛凌也識趣的退出去了。
“大哥擔心寧家?”裴珩皺着眉。
“倒不是擔心寧家。寧家不會做什麼。只是戰事一起,怕是寧家也身不由己。”裴訣的眉頭也是死死的皺着:“屆時,怕不好收拾。”
“大哥的意思呢?”裴珩問。
“這一切還不能確定,塔族是不是要打都還未可知。先不要亂,留意着消息吧。”裴訣輕輕敲着桌子:“寧家……我們也要看看他們打算怎麼做。”
裴珩嗯了一下,心裡卻是一萬個不舒服。
大晉如此羸弱,就只能等着塔族人打或者不打才能確定怎麼做了麼?
他一腔熱血,真是想要揮師北上!
可惜……大晉兵馬四分五裂不說,就算是有兵馬,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明明北方都是大晉的,可惜如今被佔據,這半個大晉也只能固守,不能出手。
“你要穩住。父皇年事已高,我又是個廢人。只有你。這些年,我們不是沒有熱血,只是……都有心無力了。不要氣餒,有你在,大晉是有希望的。”裴訣最瞭解這個弟弟,拍着他的肩膀:“你要是沉不住氣,就真的不好了。”
裴珩點頭:“我知道了,大哥放心吧。”
“嗯,靜觀其變吧。”裴訣想,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叫塔族人在佔據一個城池的。
彭家也不是草包。
裴珩出了太子府,猶豫再三,還是往祿國公府去了。
見着寧芝,他看了幾眼:“你可知,前線生變?”
“嗯,聽說了。塔族人如今並不敢確定是不是打,真的打,也是來年了。我們這裡還是暖和的,可北方已經是深秋,即將入冬,不是好時候。”寧芝道。
裴珩點點頭:“你如何想?”
寧芝將半夏端來的茶親手擺在裴珩面前,然後坐在他對面。
許久之後,纔開口:“殿下今日來,是探聽呢?還是真的與寧芝說說真話?”
裴珩眉頭一挑:“你也未免看的本殿太低了,就算是探聽,本殿至於來你這裡探聽?”
他就是再小人,也做不出來自己才十三歲的未婚妻這裡偷偷打聽消息的事。
“既然殿下是真的來說話,那……正好,寧芝有話要與殿下說。”寧芝擺手:“都出去吧。”
連翹應了一聲,看了一眼裴珩,然後帶着人出去了。
“你說吧。”裴珩看着她,也認真道。
“殿下對我有防備,對寧家有防備,我都理解。可今日,我想與殿下說句大逆不道的真話實話。希望殿下聽時候,不要發怒。”寧芝看着裴珩的眼睛。
裴珩被寧芝這麼看着,鼻尖是她身上淡雅的香氣,整個人忽然就有些無措。
他不知道寧芝要說什麼,但是有種預感,也許是叫他震驚的話語。
想聽麼?
自然是想的,只是這想聽之餘,卻有一絲不確定。
那是他心中的小人在拉扯,他始終有一個念頭,就是與寧芝好好的大婚。
寧芝足以匹配他,所以他想與寧芝成爲夫妻。
可如果寧芝的話太過叫他不能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