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的感應燈是那種老款式的黃炙燈泡,忽明忽暗。
我和張湯兩人走到三樓那小夫妻門外,那房間裡菜刀在砧板上一刀接着一刀的聲音聽的特別清楚。
“誒,你不是鬼差嗎?要不你就直接變個透明人進去好了,我在外面給你放哨,這樣還不用打擾人家剁肉,這分工很合理的;誒?你幹嘛?!”我正和張湯商量話呢,他突然一把抓起我的手,往他臉上抹去。
我那渾身雞皮疙瘩刷的一下全都起來了,滿臉詫異的看着他:“大哥,鬼……鬼差也好這口啊?我還沒準備好心理準備啊。你能容我先交給異性朋友嗎?”
“滾犢子。”張湯白了我一眼,放掉我的手低聲說道:“你能看到我,其他人也能看到我,我是人間的鬼差,不是陰間的陰差。”
“好吧。”我點點頭,想了想說道:“那我們也得找個合適的理由啊,就這麼敲門,我估計那男的都不會讓我們進去這大半夜的。”
張湯想了想,覺得我說的也有道理,他點了點頭說道:“你等着。”說着,他刷的一下就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去!
我伸手在眼前的抓了兩下,還真的只剩下一陣空氣;等了大概十多分鐘,張湯就穿着一身警服回來了。
他那國字臉,壯身板穿上警服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張湯正了正帽子,走到那小夫妻門前二話不說擡手就往木門上敲:“砰砰砰。”
那房間裡一下安靜了下來,過了五六分鐘都沒有反應。我和張湯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疑惑。正當張湯擡手還要再敲的時候。
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從門內探了出來,看到穿着警服的張湯時;那男人明顯一愣問道:“這麼晚了,有,有什麼事嗎?”
“有人報警,說你擾民。”張湯一把把窩在門後的我提了出來,往那男人打開的門縫前一放:“就是他。”
“額……晚上好。”我尷尬的笑着跟男人打了個招呼,吃了別人的東西還報警來查別人,這事兒要真是我乾的出來,那我都不好意思說。
男人看了我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在張湯身上,他疲憊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警官,沒什麼事。我媳婦病了,我這白天照顧她,晚上纔有時間準備點吃的。對不住鄰居了。”
“哦。”張湯應了一聲,用下巴指了指房間裡面:“開門讓我進去看看。”
“我老婆都睡了。”
“你老婆都睡了你還這麼大聲,你這屋裡是不是藏着什麼東西我不能看的啊?”張湯的語氣咄咄逼人,一雙凌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男人。
氣氛,在雙方的後一秒的沉默中變得有些怪異;站在一旁看着兩人對話的我氣都不敢喘。好在那男人僵住的表情一動,露出一絲笑容把門打開了:“沒,沒,警官要進來,就進來吧。”
我跟着張湯走了進去,這房間與白天沒有什麼區別;一個客廳,一個與客廳一起的開放式廚房,廚房邊上是衛生間,而衛生間正對面則是臥室。此時的臥室門已經關上,看不到他老婆的情況。
我兩往他那客廳沙發上坐了上去。
“喝水。”男人從一旁的櫥櫃裡拿出兩個一次性杯子,倒了兩杯冷開水放在茶几上:“屋子小,這也沒什麼東西,一眼就能看明白。”
“誒,你這又是做了什麼?好像比那紅燒肉還要香啊。”我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順着味道往廚房看去;就看到那高壓鍋又在液化氣竈上冒着氣。好像每次到他家來,都是這個模樣。
“板筋,很有嚼勁的東西。等明天早上,我也給你送你一份過去。真的是非常對不起,沒想到還驚動了警察。”男人笑着說道。
“哎呀,你這杯子裡都是什麼東西啊?”我這正和男人聊天呢,坐在一旁的張湯忽然叫了一聲。
我一愣趕緊往張湯杯子裡看去,竟然看到一隻綠頭蒼蠅在那水杯裡“游泳。”
“對不起,對不起。”男人慌亂的拿走張湯身前的杯子。
“我不要一次性杯子,有毒;給我拿個陶瓷的,去衛生間洗一下再給我倒點熱水,你這空調開這麼低,冷死我了。”張湯一頓吩咐。
坐在邊上的我看不下去了,把我自己身前的水遞了過去:“大哥,你要真渴了就先喝我這杯吧。”
“沒事,沒事。”男人笑着把手裡的一次性杯子扔進垃圾桶,又從那櫥櫃裡拿出一個玻璃杯轉身走進了衛生間。
就在他走進衛生間的瞬間,張湯嘴角一勾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竊笑,伸手隔空對着那衛生間的門狠狠一拉。
就好像忽然憑空起了一陣風,一下把那衛生間的門給關了起來。
“誒,這門怎麼鎖上了!幫我開開門!”衛生間裡的男人試了試門,卻怎麼也打不開急的向外面的張湯和我求救。
我下意識的站起身來就要去給他開門,張湯卻一把抓住我的衣服領子:“你傻啊,我們要開的不是那個門,是這個。”
張湯擡手指了指那臥室的門,拽着我走到了那臥室門前。
“這不好吧,別人老婆在裡面睡覺呢。”我輕聲嘀咕了一句,可那張湯就當沒聽到一樣,打開臥室的門二話不說就走了進去。
我吞了吞口水,轉頭看了一眼那還在拼命拍着衛生間的門的男人;我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跟着張湯走進了那臥室。
……
走進臥室我第一反應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冰窖,那牀頭上掛着的發了黃的老牌子春蘭空調,發出嗡嗡嗡的聲音。我肉眼都能看到一陣一陣霧化了的冷氣往外面冒。
對着牀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擋住,房間的白色日光燈光似乎都受不了這麼冷的空調,變得非常暗,好像那燒到盡頭的蠟燭,下一秒就要滅了一樣。
總之,一走進來,我感覺就非常不舒服。牀上,女人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一牀棉被蓋住了她整個身體,只露出一個腦袋。
不知道是燈光還是大病初癒的原因,她的臉上沒有血色。
張湯皺着眉頭朝着女人走了過去,我一把拉住他小聲說道:“不,不好吧,人家睡覺,我們還是出去吧。”
“她被人打了麻醉藥,昏迷着呢。醒不過來。”張湯看着我說道。
我一愣:“你怎麼知道。”
張湯低頭看了一眼腳下,我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腳下那挨着牆腳的地方,凌亂的擺放着一根一根隨意丟在地板上的小藥瓶。
“他爲什麼要給他老婆打麻藥啊?”我跟着張湯一起走到女人的牀邊,疑惑的問道。
張湯皺着眉頭沒有說話,忽然,他彎下腰來伸手抓住那被子的邊緣,一把蓋在那女人身上的輩子掀開了。
“草!”
看着被子裡的景象,我忍不住叫了出來,連連後退那背靠着身後的衣櫃,滿臉錯愕與驚恐!我看到眼前的女人,雙腿,雙手,全都沒有,只剩下一個上半身還有一個看上去孤零零的腦袋!
而那四肢斷口處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着,或許是因爲疼痛又或許是因爲藥效已經逐漸消失她漸漸有了反應,那裹着紗布的四處斷口可憐的上下晃動。
像個……。我沒有什麼形容詞可以形容她,我的腦子裡還是那天在小區裡碰到她時那健全的樣子,我驚恐的望着張湯:“她的手腳呢?”
張湯微微偏過頭來,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