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拐了一個又一個的彎兒,但好像一直在循環着走同一段路,直走,拐彎。直走,拐彎。幾個反覆之後,鄭友發終於忍不住了踩了剎車,喊了一句:“媽了個巴子,迷路了嘞。”
這地方就一條路,要迷路就只有攛到田裡去了。肯定是那女鬼動了手腳,這是要把我們三個活活困死在這裡啊。
我和鄭家兄弟兩人面面相覷,看看彼此,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濃濃迷霧。
咕咚,我們三個人都嚥了口口水,老大鄭友園受不了了,把眼前那晃個不停的禪木笑面彌勒一把抓在手心裡,小聲嘀咕道:“莫不是碰到了鬼砌牆了!”
“鬼……鬼打牆?”我聞聲一愣,一下呆住了。這鬼打牆可以說是民間流傳最爲普遍的傳說,很多人都遇到過。
大多發生在夜行的人身上,要是碰上有意害你的厲鬼。能讓你繞着某處走上一夜而不知疲憊,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的時候,你已經累死在了砌牆中,要是開車的,能把你往一些危險的地方引。
這讓我不由的想起小五叔叔跟我說過的一個故事:我這五叔叔是小兒子,家裡最寵。心大,年輕的時候幹過很多活兒。但大多跟跑運輸有關,跑大貨車之前,那會兒鎮子上流行摩托車做生意。村之上很多年輕人都買摩托車去鎮子,市裡拉客。
有一次我奶奶那村莊橋頭打米的人家,他兒子半夜接了個生意說是去市區,愣是一晚上沒回來。後來在個路邊的山洞裡給發現了,人死的很慘,找到的時候喉嚨處一個大的血窟窿,兩個眼睛瞪的老大,見到的人都說一個慘字。
後來他出殯的時候,方圓幾十裡騎摩托車做生意的年輕人自發排長隊爲他送行。走到一段盤旋山路的時候,應該左拐下坡的,可領頭的摩托車卻直接一直往前,一頭栽下了山崖,連人帶車都摔成碎骨頭,身後三四輛摩托車緊跟着也一起摔了下去。第五輛摩托車跟着要摔下去的時候,身後反應過來的衆人連忙把他從車子上拽了下來。
人救下來的時候神智還有些不太清楚,迷迷糊糊的,別人問他前面是山崖你咋還往下開,他回到,他看到了路啊,前面明明就是有路的。
打我五叔叔跟我說這故事,它就一直刻在我的腦子裡。沒想到今天晚上,我也碰到了鬼打牆。我是打心底裡就對鬼打牆有童年陰影。
鄭友園坐在我和鄭友發中間,他伸出雙手把眼前不停搖晃的彌勒佛死死捂在手心裡,兩眼珠子害怕的跟上了馬達的軲轆一樣在他的眼眶裡亂轉,嘴裡不停的小聲嘀咕着:
“南無哦彌陀佛,菩薩保佑。喃唔哦彌陀佛,菩薩保佑。”
他在小聲,那貼着耳邊的呢喃還是能聽得清清楚楚,蓋過了發動機轉動的聲音;在這樣的情況下,這種帶着顫音的呢喃反而讓我心裡有些發慌。
“吵吵,吵吵什麼!”鄭友發也被他念叨的毛躁了,擡手一把搶過鄭友園手上的抓着的彌勒佛,二話不說往那腳下一扔,同時從腳底下把那帶血的柴刀抽了出來。
“你幹什麼!這,這是要遭報應的!”鄭友園面露驚恐,顫抖着雙手就要去撿。鄭友發一把將他推到我的身上,罵道:“報應?佛祖要真能保護人,也不會保護我們這樣的,還不如靠自己。媽的,不就是鬼砌牆嗎?只要下車來一泡腥騷的童子尿就能尿出一條路來。”
“這真行?”鄭友園微微一愣,反問道。
“能行,我跑這麼多年這生意了,能沒點門道我敢走這夜路?”鄭友發點點頭,這會兒兄弟兩人齊刷刷的看向了我。
跑生意?他這明明是殺人移屍,又是僱主又是生意的,到底是在說什麼。難不成不是我想的那種普通的兇殺案?
我這還真琢磨鄭友發的話呢,見兄弟兩人齊刷刷的望向我。我微微一愣,苦笑一聲說道:“你們兩個別看我,我,我這也不是童子身。要,要早個一個星期還能是,現在不是了。”
兄弟兩人都帶着懷疑的眼神看着我,鄭友園那雙眼睛在我身上看了又看,小聲嘀咕道:“長這麼醜,還能不是處男嘞?我不信。要不你下去試一試?”
我:“……”
“你不會是不敢下去,所以故意這麼說吧?”鄭友發也滿是懷疑的語氣說道,說話間他對着鄭友園使了個眼神,就見鄭友園把我往那側門擠了兩下,催促道:“你下去尿一泡試一試,試一試,這也是爲了你自己能早點出去啊。”
鄭友園話音落下,兄弟兩人齊刷刷的側頭面無表情的望着我。眼神都帶着點威脅與冷漠。這一剎那,我感覺到了孤身一人的無助。我絕對有理由相信如果我不答應他們兩個,指不定我的坐位就能從這裡變到後面。
“不信我,好,好,我尿給你們看。”我硬着頭皮點點頭,遲疑片刻打開車門跳了下去,爲了防止他們兩個直接關門把我鎖在外面,我就不要臉的靠着車門,褲子一脫,噓噓的尿了起來。
尿完打一個冷顫,也不留意周邊的情況趕緊轉身鑽了回去,砰的一聲又把門給關了起來。不得不說,這是我拉的最刺激的一次尿了。
兩人盯着圍繞着貨車的濃霧看了好一陣,然而原來是什麼模樣,現在四周依舊還是什麼模樣。顯然我這一泡尿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友發,他還真不是童子身嘞,我和你都是有婆娘的人,更不行嘞,咋個辦嘛這事。”鄭友園苦着臉打破了沉默。
鄭友發黑着臉沉默了一會兒,把手中的柴刀交給了鄭友園:“你幫我拿一下。臨走的時候,大師傅給了我個傢伙事兒,說是遇到怕人的情況,就拿出來。”緊接着我就見他伸手在褲子口袋裡摸了一陣兒,摸出一個藍色的布塊粗縫的小袋子,打開扎口,從裡面倒出了兩三塊殘碎的破舊玉塊到手心上。
“這,這是什麼東西?”我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碎玉。”鄭友發看看鄭友園又看看我,那有些歪着的嘴巴往後一扯,掛起一抹無賴的笑容,另一隻手的手指指着自己的手心晃盪兩下:“大師可說了,碎玉這東西在玉佩商人看來絲毫不值,品相不好。但是這類東西大多是埋藏在地底下破碎的器物殘留,都是吸了陰氣和屍氣的東西。”
“哎呀,我的媽啊!”鄭友園正要伸手去摸,聽到鄭友發的話驚叫一聲連忙把手縮了回來,驚恐的看着那幾塊暗淡無關的玉佩:
“這,這,這時候你拿着這東西,不,不是找死嗎!”
“你懂個屁!”鄭友發狠呸了一聲,指着碎玉說道:“大師說了,正因爲這東西陰氣重,它煞氣也重。我在把人血滴在上面,讓它見了血能把周圍那些小鬼小魂什麼的都給嚇跑。”
“不是,說,說這麼懸乎,你,你說的大師是誰啊?靠,靠不靠譜啊?”我越聽越覺得這事兒懸乎,這大師不會吖的就是個賣玉的吧?
兩兄弟都沒接我的話茬,而是齊刷刷的轉頭再一次看向了我,得,他們這一個眼神我就知道,這又是要割我的血滴在這玉佩上。
媽的,別被我抓到機會。我一定要你們兄弟兩個好看!我這真的是上了不該上的賊船了。我心裡暗罵一句,閉着眼睛把自己的手指頭伸了出去。
鋒利的刀刃像切火腿腸一樣劃過我的手指,那刀顯然是天天磨,是真的快。一瞬間,感覺就像是被蚊子輕輕咬了一口。可我一睜開眼睛才發現這口子劃拉的可不小。一滴接着一低的鮮血就往那玉佩上滴下去,沒一會兒幾塊碎玉全都或多或少的染成了紅色。
“散了,散了,霧真的散了誒!”忽然,那鄭友園興奮的大喊一聲。我跟着擡頭往前方望去,果然看見,上一秒還濃的跟煮久了的白粥一樣的濃霧此時竟慢慢消散。
“誒,這,這又是哪裡?”我的身子不由往前,貼着擋風玻璃往窗外望去。就見:不知不覺種,這小貨車竟是開到了一片空曠處,遠近四處亮着星星點點的燈光,看着像是村莊,可馬坑村我來過一次,村子不大就一條路,沿山坡而上,並不是這種平鋪錯落的。
我坐回位置,往側面看去,小貨車的邊上就是一戶人家,開放式的農家小院,院牆裡圍着一間磚瓦房。磚瓦房前,堆砌着一排一排整齊的乾柴。像是新摞上去的一樣。
那房間裡還亮着暖色的黃色炙光燈,我正打量那小屋的時候,那小屋的木門竟是自己開了。從裡面晃晃悠悠的走出來一個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