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連珍唯唯諾諾的走進帳篷中,她望着此時立在桌前的梅東珠,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因爲曾經她也是保護梅東珠的人,只是後來,當梅東珠“背叛”了鮮于榮時之後,她便親手將其拖拽到了紅帳之中。
她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的梅東珠是有多麼悽慘,可是她更無法容忍,一個女人竟然背叛她心目中的神。而且,做了虧心事的人,永遠都很心虛,遂她認爲梅東珠將當時的事情告訴了懷墨染,這也是爲何懷墨染後來那麼對她的原因。
其實,這不過是她自己的小人心理罷了,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人之心有多厲害。因爲,當時她作爲梅東珠的貼身護衛,其實是最明白梅東珠對鮮于榮時的心意的,而那天她正好被派出去出任務,回來便出了這件事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其中的貓膩。
善良而又殘忍,癡心而又絕情,這便是女人。
“阿珍,過來坐啊。”懷墨染來到桌前,招呼着一直呆愣在遠處的郝連珍過來。
郝連珍亦步亦趨的走了過來,然後沉默着坐到了位置上,懷墨染指了指那茶道:“嚐嚐吧,比你給我泡得,如何?”
郝連珍忙喝了一口,其實這茶是什麼味道,她根本就嘗不出來,因爲此時她早已經心亂如麻。她有些畏懼的望着梅東珠,此時後者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眼神,令她不由不寒而慄。
“嗯,很好喝……夫人以前泡茶就是最好喝的,如今……還是一樣好喝。”郝連珍埋頭喃喃道,說着,她便發抖的將那茶盅放到了桌子上。
懷墨染微微頷首,淺笑道:“是麼?我也覺得很好喝,既然好喝,你便多喝一點。”
郝連珍點了點頭,然後聽話的端起茶盅,一口一口的灌了下去,她的胸口突然傳來劇烈的抽痛聲,還沒來得及探究,下一刻,她手中的茶盅已經摔在了桌子上,接着,她便噴出一口血來。
懷墨染當即愣在了那裡,她看着郝連珍瞪大眼睛望着她,眼底滿滿都是慍怒,看着其顫抖的站起身子,卻跌落在地上,一顆心也跟着抽痛起來。
“阿珍!”當郝連珍摔落在地上,整個人不再動彈的時候,懷墨染終於反應過來,驚叫着上前。
而此時,梅東珠依舊平靜的看着這一切,然她的眼底,卻帶了幾分嗜血的冷意。
懷墨染伸出手指探了探郝連珍的鼻息,發現此時她已經氣息全無,懷墨染的心瞬間便冷了下來。
良久,她緩緩擡眸,凝眸望着此時平靜喝茶的梅東珠道:“我記得,我給你的是蒙汗藥而不是致命毒藥。”
梅東珠雖然依舊故作淡然,然在懷墨染那雙眸子的陰冷注視下,依舊抑制不住的發抖,她端着茶盅,銀牙緊咬,卻勇敢的迎視着懷墨染道:“我知道姑娘會怪我心狠手辣,若姑娘想爲阿珍報仇,大可殺了我,反正沒人在乎我的死活,可是……我一定要殺了她,一定!”
“給我一個理由。”懷墨染微微攥拳,緩緩起身,冷聲道。
梅東珠渾身一震,她咬了咬脣,越發蒼白的臉上滑落一滴淚,她搖搖頭道:“我永遠都不能忘記,當初我是怎麼對她的,我把她當成我的家人,我的妹妹,讓她在將軍府成爲衆人豔羨的丫鬟,可是……她卻一點都不信任我,她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後來又在我被人誣陷之後,親手將我拖進了紅帳中……”
懷墨染錯愕的望着梅東珠,她萬萬沒想到,心性單純率真的郝連珍竟然會做出這等殘忍的事情,然而她並不懷疑梅東珠的話,因爲梅東珠知道何時該愛何時要恨,而郝連珍只知道愛鮮于榮時,癡傻而愚蠢,那麼,她爲了鮮于榮時做什麼,都不奇怪。
梅東珠望着沉默不語的懷墨染,然後擦了擦淚,她緩緩起身,來到懷墨染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姑娘,我利用了你,我知道你一定討厭我了,可我還是要謝謝姑娘,謝謝你讓我過的像個人,我這條賤命,或者也沒什麼意思了,姑娘若看得起我,便了結了我吧!”
說着,她緩緩閉上了眼睛,露出求死的決然表情。
懷墨染搖搖頭,她躬身,扶着梅東珠起身,在後者詫異的目光中,她淡淡道:“如果我是你,也許我早就將阿珍殺了。這件事情,你做得對,我並無資格取你的性命。”
“姑娘……”
“何況,你是我的人,我不善良,也很護短,我不會因爲我的人殺了自己的仇人,而就虛僞的要爲別人報仇,相反的,從今日起,我要你忘記你所有的仇恨,因爲,那個男人已經不值得髒了你的手,而阿珍,也得到了該有的懲罰。”
“姑娘……”梅東珠望着懷墨染,面上滿是感動。
懷墨染轉身,爲郝連珍合上了眼睛,微微嘆息一聲,而後淡淡道:“時間不早了,快些收拾吧,一會兒應該就有人來接應我們了。”
梅東珠忙點點頭,於是兩人便開始收拾起來。說是收拾,其實也沒什麼東西,不過是懷墨染考慮到百里鄴恆那裡不可能有女裝,於是拿了百里扶蘇當日爲她準備的衣服而已。
過了一會兒,帳篷外傳來了一陣廝殺聲,懷墨染知道,來接她的人已經和留守的幾十位將士打了起來。她囑咐梅東珠跟在自己後面,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帳篷。
此時,她的帳篷外,一左一右站着兩個將士,當他們看到懷墨染時,都嚷嚷着讓她進帳篷躲一躲,對此,懷墨染自然是狠狠的踢了他們一腳,讓他們直接倒了下去。
“莊主!”突然,一道清麗的聲音傳來。
懷墨染微微一愣,旋即看到欺霜提着劍,一臉興奮的衝了過來。
懷墨染挑了挑眉,亦笑着迎了上去,有些欣喜的開口道:“欺霜,你怎麼來了?”
欺霜有些錯愕的看了一眼緊緊跟在懷墨染身後的梅東珠,但也不甚在意,只激動的抓了懷墨染的胳膊左看看右看看,欣喜道:“別提了,自從您被抓走以後,我們幾個每日裡惴惴不安,因爲怕京城有什麼突變,遂我們決定由我來軍營,參與救您的計劃,而他們跟着冷莊主,應對京城的事情。”
懷墨染微微頷首,想起其他人,突然覺得甚是思念。在這裡,她也總算有了家的概念,有了可以稱之爲家人的人了吧。
“這是梅東珠,我在信裡提到過,你應該也知道的。”懷墨染忙拉着梅東珠介紹道。
欺霜蹙了蹙眉頭,她素來警惕高傲,當年懷墨染剛來的時候,她都瞧不上眼,何況是如今一個南疆的人?
只是礙於懷墨染在這裡,她只好敷衍的點了點頭。好在梅東珠有心理準備,知道自己的身份本就尷尬,遂也不甚在意,只是乖巧的衝她笑笑,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們趕快離開吧。”欺霜忙道。
懷墨染點了點頭,她望向遠方,此時,留守在這裡的人已經被殺的片甲不留,而那些來迎接懷墨染的士兵顯然對她有些畏懼,又有些不恥,遂他們站在不遠處,並無一人上前給她行禮。
欺霜剛準備教訓教訓他們,懷墨染便搖了搖頭,攔住她道:“別管這麼多了,我現在就想見到他。”
欺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遂連忙帶着她越過人羣,上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馬車,於是,三人便一同往大華國的軍營去了。
在車上,懷墨染與欺霜聊到戰況,梅東珠才真正意識到懷墨染的厲害。
原來,當日她所說的“曼谷歹”其實是有所保留的,最簡單而又最有效的曼谷歹,便是佯裝逃走,而後以騎射兵出其不意的包圍敵軍。
當夜,懷墨染從紅粉白帶來的信中,得知有人假裝重紫山莊的人,送信告訴百里鄴恆關於京城的情況,百里鄴恆自然知道其中自有貓膩,何況,懷墨染早已經將京城的情況告訴了他,加之懷墨染已經知道了南疆大軍的作戰計劃,所以他們乾脆來了個將計就計,非但沒有給南疆施展“曼谷歹”戰術的機會,甚至在他們之前“假裝退兵”。
鮮于榮時看到他們退兵了,以爲百里鄴恆知道此次戰役定會失敗,竟不顧東籬的勸阻,決定乘勝追擊,結果大軍被引到了一處不高不低的山崖下,百里鄴恆便讓人在山上放箭,你的騎射兵很厲害?——抱歉,如果不給你機會用,你的騎射兵也不過是一坨屎。
鮮于榮時自知中了圈套,可以說是悔不當初,但他已經無論可退,加之百里鄴恆牟足了勁要取他的性命,遂現下他可謂窮途末路了。
“總之,這次多虧了莊主的妙計,太子凱旋指日可待。”欺霜一臉興奮道。
懷墨染微微一笑,並無太大驚喜,畢竟一切都在她的操縱之中,她反而更關心京城那邊的境況,遂問道:“京城那邊如何了?”
欺霜收起笑臉,搖頭道:“不是很好,但對我們十分有利。”
“哦?”
“三皇子受傷了,所以皇上之前的‘假死’計劃只能推遲,而且爲了保證三皇子的安全,他已經將三皇子接入了宮中,細心照料了,說起來,他對這個兒子還真是傷心。”欺霜有些憤憤不平,畢竟百里鄴恆有多優秀,她們這些人看在眼中,只可惜百里戰成這老傢伙不識貨,不得不說令人寒心。
懷墨染剛要說什麼,突然覺得心口一痛,她微微蹙眉,一手捂着心臟,面色卻因劇痛而變得蒼白。
欺霜和梅東珠立時驚慌失措道:“莊主(姑娘)!”
懷墨染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而,她的意識卻漸漸抽離身體,她突然想起什麼,攥拳道:“是情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