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皇宮,比往日更多了一分凝重,就連那天上的雲彩都好像在與這裡作對,時不時的便遮住那熱烈的陽光,讓沉悶幽暗籠罩在皇宮之上,令人心情沒來由的煩躁。
而御書房中跪在地上的百里鄴恆,以及陰沉着一張臉,慍怒坐在案几後的百里戰成,讓從門前走過的丫鬟太監們更加提心吊膽。正在此時,三皇子百里曄軒急急往御書房這裡走來,讓人不由得又對這父子三人的事情感到好奇。
“畜生!你再說一遍!”百里戰成將正在批閱的奏摺狠狠一摔,起身慍怒的瞪着說完話的百里鄴恆,身體甚至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百里鄴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只是將前不久接的聖旨以雙手高高舉過頭頂,以示自己的決心。
此時,百里曄軒緩緩走進來,他看到這一切,不由微微一愣,旋即恭敬行禮,而後便好奇道:“父皇,皇兄,這是在作甚?”
百里戰成的面色,在見到百里曄軒的那一刻突然緩和了一些,但一看到執迷不悟的百里鄴恆,他還是滿面慍怒,冷哼一聲,甩袖道:“還不是你這愚昧無知的皇兄!太子,枉父皇對你器重有加,如今你卻接了聖旨又要退回聖旨,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抗旨不尊?!”
百里鄴恆自然明白百里戰成的意思,違抗聖旨只有死路一條,而他儘管是太子,只要百里戰成一聲令下,他也難逃牢獄之災,更有可能會一命嗚呼。畢竟,百里戰成等這個機會等的太久了。
只是,因爲百里鄴恆方平定南疆,又護駕有功,此時朝堂之上,多半大臣都擁護他,再加上葉赫雄與葉赫皇后身後的勢力,以及百姓對他的追捧,百里戰成雖然認爲這是難得的機會,也不敢輕易對百里鄴恆下手。
“啓稟父皇,兒臣知道兒臣這麼做,是對父皇的不敬,更對不起外公及所有人對我的期望,該當死罪,只是,求父皇看在兒臣對墨染一片癡情的份上,能成全兒臣。”百里鄴恆在這種局勢下,只能服軟。
百里曄軒原本只是幸災樂禍的看戲,可聽百里鄴恆的語氣,他是找到了懷墨染,並決定與之雙宿雙棲了?這樣一想,他的面色便陰沉了不少,他瞟了一眼沉聲不語的百里戰成,淡淡道:“皇兄,你將來可是要繼承大統之人,怎麼可以因爲兒女私情而辜負父皇的期望呢?”
百里鄴恆心中冷笑,面上卻一派誠懇道:“三弟,你素來比皇兄要聰明得多,帶兵出征定比我更合適,何況……墨染她是爲了助我戰勝南疆,才讓小人有機可趁……若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我也不想獨活。”
百里戰成與百里曄軒聽到這話之後,均是一愣,旋即,百里曄軒一臉緊張道:“墨染她怎麼了?”話一出口,一道凌厲的目光便射了過來,百里曄軒有些不甘心的垂首不語,大手卻緊緊地攥着袖子。
百里戰成望着這不爭氣的兒子,心中不由有些惱怒,他知道百里鄴恆詭計多端,定是看出了百里曄軒對懷墨染有情,才說出這些話來,遂他慍怒的瞪了百里鄴恆一眼,沉聲對百里曄軒道:“南疆將軍鮮于榮時詭計多端,在太子妃的腹中中了毒蠱,你皇兄準備帶她去尋找解藥。”
百里曄軒面色大變,他恨不能抓着百里鄴恆多問一些關於懷墨染的事情,可是百里戰成的目光,此時幽冷異常,令他不敢多言。
百里戰成見百里鄴恆沒有說話,這才滿意的微微頷首,冷着臉道:“鄴恆,你應該知道,君無戲言,違抗聖旨者按律該斬,可是你是我大華國的太子,爲我大華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又是朕最器重的兒子,你要朕如何是好?”
百里鄴恆微微斂眉,旋即將身子躬的更低,沉沉開口道:“父皇,兒臣自知已經犯下重罪,兒臣無顏再做這個太子,還請父皇廢掉兒臣太子的頭銜,以告兒臣之罪。”
百里戰成眼眸一亮,有一瞬間,他甚至要拍案叫絕,因爲他萬萬沒想到,有一天,百里鄴恆竟會主動求他將其廢掉,他淡淡掃了一眼百里曄軒,卻發現這個兒子此時臉上沒有一分欣喜,反而愁眉不展,一看便知道在想什麼,他不由冷哼一聲,努力壓抑心中的不滿,思量片刻,一臉躊躇道:“雖然你貴爲一國太子,又是朕和皇后最疼愛的嫡子,可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朕希望你明白……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事情。”
百里鄴恆心中不屑,什麼不得已而爲之?若是此時懇求的是百里曄軒,他頂多罰其閉門思過幾日,可是……換做是他……他緩緩閉上眼睛,手中一空,那道聖旨便被劉公公給收了回去。
他匍匐在地,虔誠叩拜道:“謝主隆恩。”至少,百里戰成沒有立刻下令將他斬殺,這於他而言,就是幸運的。
就這樣,爲百姓所稱道的一代太子百里鄴恆,在本該出征的這一天,被皇帝廢棄,關於他被廢棄的理由衆說風雲,有人說這是皇帝蓄謀已久的事情,有人說當朝太子只有勇卻無謀,難當大任,然而說的更多的,是他百里鄴恆爲了心愛的王妃,甘願放棄太子之位。
無論外界怎麼衆說紛紜,也改變不了百里鄴恆被廢棄的事實。
得知這個消息之後,與前仆後繼爲百里鄴恆求情的衆大臣不同,葉赫皇后的表現極其淡然,她依舊每日裡在自己的院子裡賞賞花,喂喂鳥,好像那被廢的不是自己的兒子一般。
不過百里戰成雖然遂了心願,廢了太子,卻沒有如願以償的成功立百里曄軒爲太子,因爲這個決定遭到了衆大臣的一致反對,就連百里曄軒的黨羽也認爲時機未到,遂他只好按捺住心情,讓百里曄軒帶兵出征,待其立功之後,再封其爲太子。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就說百里鄴恆成功抗旨,並且得的皇帝的允許前往南疆之後,他便馬不停蹄的回到了太子府。只是冷傲等得太久,竟然已經離開。好在他還有些良心,留下了一張紙條。
百里鄴恆飛快的讀完紙條之後,便棄馬,一路運用輕功向目的地飛去,在離開前他敏銳的感覺到有人在試圖跟蹤他,可是因爲時間緊急,加之穿雲這幾日一直在重紫山莊協助擎風處理事務,遂他根本沒有時間和耐心理會這些人,何況,他們也絕對跟不上他。
御風飛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百里鄴恆終於來到了和冷傲常來的那懸崖之上,此時的冷傲,對着層層雲海負手而立,一頭烏黑長髮隨風飄蕩,說不出的***肆意,百里鄴恆緩緩走上前去,斂眉道:“你怎麼會約我來這裡?難道你想和我決一死戰麼?”
冷傲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看你這副神情,看來從此之後不用在叫你太子殿下了。”
百里鄴恆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沮喪,亦或懊惱,甚至十分輕鬆的轉身望着那片雲海,脣邊帶了一抹溫潤笑意,淡淡道:“是啊,知道麼?我竟然感到無比的輕鬆,好像終於卸掉了一個包袱一般。”
冷傲只是冷冷的望着他,並沒有說話。
“她在哪裡?”百里鄴恆不再浪費時間去祭奠自己的過去,只是一臉認真的望着冷傲詢問道。
冷傲指了指腳下,淡淡道:“在這裡。”
百里鄴恆眉頭深蹙,面色瞬間變得陰沉,語氣不善道:“你是在跟我開玩笑麼?”
冷傲看着滿面殺氣的百里鄴恆,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冷然一笑,揚了揚好看的長眉,指了指那雲彩堆砌着,一望不見底的崖下,淡淡道:“我是說她就在崖下,而不是我的腳下。”
百里鄴恆的面色卻沒有輕鬆幾分,這懸崖這麼高,如果懷墨染真的在崖下,也早已經摔成了一灘爛泥,那和被埋在腳下有什麼不同?
“崖下是我的秘密府邸,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我記憶裡的家,每當我心中有事的時候,我都會來這裡住上一陣了。”冷傲不去理睬百里鄴恆的神情,只是淡漠的開口解釋道。
百里鄴恆見他一臉認真,神情不由也放鬆了一些,也終於明白爲何動不動就找不到冷傲的人,只是他旋即又想到一個問題,那便是,懷墨染被冷傲安放在他的家中了。
想至此,他一臉不爽的怒哼一聲,揚眉道:“既然是你家,爲何要讓墨染去?平白毀了她的名節!”
冷傲看他那一副吃味的模樣,不由也冷笑出聲,一雙光華溢彩的杏花眸中帶了幾分輕蔑,語氣淡淡道:“她是我的妹妹,住在我家有什麼問題?而且若我不說,除非是跌下懸崖的死人,沒人會知道我在那裡有個秘密宅院。”
百里鄴恆這下沒有話說了,他看了看那崖底,旋即想也不想便準備下去,冷傲微微斂眉,一把抓着他的袖子道:“你難道不怕我在騙你麼?”
百里鄴恆一把將他的手甩開,冷哼一聲,淡淡道:“你?你還沒有那個能力給我使絆子。”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知道,他是相信冷傲的爲人,也相信即使他們兩個因爲兩個女人而常有摩擦和誤會,可是他們從不會害對方。
冷傲有些滿意的微微頷首,這便準備轉身離開。
百里鄴恆見狀,有些好奇道:“怎麼?你不準備下去?”
冷傲偏過臉來,一雙眸子中帶了幾分戲謔,他揚了揚眉,懶懶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搶你的風頭?”
百里鄴恆原本稍稍緩和的面色再次僵硬起來,只是……他微微斂眉,望着本該是自己最大的情敵的冷傲,好奇道:“爲什麼要幫我?你不是也喜歡墨染的麼?”
冷傲似是被戳到痛處一般,他的面色帶了一分蒼白,一手緩緩撫上額角,看似漫不經心卻帶着說不出的傷感,悠悠道:“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