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已經臨近春節,成品車間裡的幹磚坯已經燒製的差不多了,廠子裡傳言,所有的工人過幾天就要全部放假了。
成品車間裡面碼磚坯的工人,大多數都是來自榆城金葫蘆鄉東陡坡村的,廠子裡也有意在放假的時候,再僱一輛中巴車把他們送回家去。
嶽鎖平聽到這個消息時,有一些激動,一是,自己終於可以放假了,二是,她可以搭乘廠子裡送工人的中巴車,去金葫蘆鄉一趟,看望一下自己日夜思念的情哥丁可文了!
可是,當她把這個計劃興致勃勃的和父親老嶽頭說的時候,她的父親卻沉下了臉:“鎖平,你和那個小丁都沒有正式的訂婚,你自己一個女孩子,應該矜持一些,別死皮賴臉的往人家那裡跑,這樣不太好,我也不放心。”
“沒有訂婚又怎麼了?反正我太想他了,更何況我們是互相喜歡,是談戀愛,怕什麼?”嶽鎖平可管不了那麼多,她下定了決心要去。
老嶽頭沒有辦法,只好跑到機修工老嶽那裡,找他想個辦法。
機修工老嶽的年齡其實並不大,也就四十剛出頭。但是,因爲他平時喜歡用一個賀龍式的菸斗抽菸,又留了一圈短短的絡腮鬍,所以,在大家的眼裡他就顯得老成了很多,便紛紛喊他“老嶽”。
機修工老嶽是老嶽頭的一個堂弟,平日裡對嶽鎖平的事也很上心,聽老嶽頭過來如此一說,他也有點擔心起來。
老嶽幫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什麼能勸阻嶽鎖平不去金葫蘆鄉的好辦法。
“要不,兄弟,乾脆這樣得了。”最後還是老嶽頭想出了一個主意,“要不,你陪着咱們家鎖平去一趟金葫蘆鄉,這樣別人就不會說閒話,而你也能幫我看着一點鎖平,我也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這……”機修工老嶽猶豫着。
“兄弟,別猶豫了,就這麼說定了吧!你就當幫老哥一次吧!”老嶽頭說完,從口袋裡顫顫巍巍拿出一箇舊舊的塑料包,從裡面掏出一張一百元的大鈔,遞給了機修工老嶽說道,“這一百元,全當你們此去的經費,要是不夠,等你們回來,我再給你補上。”
機修工老嶽有點不好意思的接下了那一百元錢,不再推脫的說道:“好,既然老哥哥你都這樣說了,我就帶着鎖平去一趟金葫蘆鄉,我一定幫你好好看着她,讓她平平安安的回來。”
老嶽頭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樂呵呵的離開了。
嶽鎖平把自己準備跟着成品車間放假的中巴車,到金葫蘆去看丁可文的消息,通過寫信的方式告訴了他。
丁可文接到這封信時,他的心裡非常高興,他想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的告訴所有的家裡人。
可是,家裡卻沒有什麼人,因爲自己的母親一大早就去了山上的養雞場,說是要把養雞場裡的雞全部逮了,去市場上賣掉。
所以,他只有一個人步行着往山上走去。
他走的還是那條小路,順着地勢蜿蜒而上,走過了那個他經常洗澡的小池塘,再跨上遛馬圈水庫的壩頂,養雞場也就近在眼前了。
養雞場裡的雞還沒逮完,丁可文似乎一下子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他迅速的也投入到這逮雞抓雞的行列當中了。
沒多久,雞被逮光了。它們一隻一隻的被拴住翅膀和腿,扔進了塑料編織袋子裡。
然後他們又將這幾個袋子綁定在哥哥和父親的兩輛自行車上,準備由他們倆駝去金葫蘆鄉的集市上出售。
此時,丁可文才想起他自己的事情來,他拍了拍身上抓雞時弄的雞毛說道:“爸,媽,我得和你們說一件事情,過幾天,花果山那邊的嶽鎖平說要到我們家裡一趟,你們幫我準備準備,招待他們一下。”
“嶽……鎖平?她是誰啊?爲什麼要到我們家裡來?”父親丁上元有一些不解的問。
“她是我在磚廠裡的一個同事……”丁可文有點害羞,因爲畢竟自己的哥哥尚且還沒有個對象,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着,“她……她也是我在磚廠裡,談的一個對象……”
那個年代,也許,不太流行女朋友這種說法吧,說成是對象似乎更貼近他們的生活。
“臭小子,還真是不簡單,還知道談對象了啊!”老丁誇獎着兒子,他哪裡想到,遛馬圈村有好幾個家境不錯,二十剛出頭的小夥子早都已經結婚生子了,而他的這兩個兒子,卻只有一個才談戀愛而已……所以他說這話,當然沒有受到兩個兒子一致的心理認同。
他們的觀點是,他們之所以一直打着光棍,就是因爲父親沒有給他們創造出好的家境出來。
“兒子,你放心好了,等今天賣了這些雞,我一定買幾條好煙,買幾瓶好酒,等着他們過來。”老丁繞有興趣的說着,因爲在招待客人這方面,他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
丁可文點點頭,的確,在這方面,他的父親還是值得信賴的。
於是,老丁和可武爺倆匆匆的騎上自行車,駝着這幾袋子雞,下山到集市上去了。
丁可文則和母親收拾了一下空蕩蕩的雞圈,鎖上宿舍的門,回家等着他們的好消息去了。
中午,丁上元父子果然滿載而歸!
有丁上元承諾的一條好煙,承諾中的兩瓶好酒,外加一斤多新鮮的豬肉,以及兩三斤的粉條。
“你割肉回來幹嘛?”家裡生活拮据,所以趙秀蘭有點不解的問。
“我割肉,不是準備着等可文的小對象來的嗎?”老丁義正言辭的回答着。
“她還不知道哪天才能過來,你現在就把割肉回來,是要放在家裡臭着嗎?”趙秀蘭生氣的數落着他。
是啊,那個時候,他們家裡也沒有冰箱,這肉要是放到第二天,恐怕也是會變味兒了。
老丁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才感覺自己的確做錯了事情。可是,他立馬又提起了精神,反駁道:“我們的嘴裡也沒有長泥巴啊,既然放不了那麼久,那今天我們吃掉就是了。”
趙秀蘭無語,她只好拿起菜刀,拎着那塊豬肉,做飯去了……